十方惜 第077章︰雨林

作者 ︰ 碧空鏡

到達白羽林的時候,已經是正午了。

太陽高高的懸掛在碧空中,在耀目的陽光下一切都是那麼清晰明亮。而白羽林的上空,卻蒸騰著迷蒙的霧氣。放眼望去,那是一大片的墨綠飄白,一直延伸到了天邊,像是沒有盡頭的海浪波濤。

這是一片原始雨林,被無數參天的大樹遮蓋起來的王國。

陸陸續續的已經有隊伍走了進去,妃傾等人也準備進入。

地圖上那些彎彎曲曲,縱橫交錯的線條,是無數分流的白練河。對照著現實和地圖,可以大致的辨出方位。

「妃傾!」抬步就要進去的時候,背後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妃傾回頭,正要說話,腦袋卻狠狠吃了一個爆栗。妃傾捂著額頭,大聲喊︰「熙堯,你干嘛打我?」

「你又找妍汐麻煩了。」熙堯皺著眉,很是不贊同的看著妃傾,道︰「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妍汐和我們不一樣,你不能把她逼得太緊,要不然會適得其反的。」

妃傾扁扁嘴,轉眸向熙堯的身後看去,見妍汐、婭舟、婉琉璃三人遠遠走來。仔細看,妍汐臉色白得像一張紙,仍是無精打采的樣子。妃傾趕緊收回目光,盯著面前的熙堯,咬唇,不語。

這一副倔強的模樣,真真讓熙堯不知道該說什麼,又听到後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熙堯無奈沉吟,道︰「她馬上要來了,你先走吧。」

「好。」妃傾也不想久留。旁邊相宜等人還在等著。于是抬步要走,卻忽然又停下,微微笑著看著熙堯,輕道︰「熙堯,太學見。」

「嗯。」熙堯听了不覺也微笑回應︰「太學見。」

因為在趕來白羽林的路上許多人都在討論地圖,也就知道其實每個人手里的地圖都是不一樣的,每個隊伍只能各自行動,無法再組織起來。也因此。在綿延數千里的原始雨林里,隊伍之間很難會遇見。

進入原始雨林,宛若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遮天蔽日的大樹,長著怪異的、比人的手臂還要粗的樹根,像章魚的觸角般,向四處延伸著,佔據著偌大的空間。有藤蔓長在樹根之間。匍匐攀緣著。有咬人的大螞蟻烏壓壓一排的從樹根延伸到樹冠,觸目驚心。有五顏六色,形態各異的菌類,在倒地腐朽的木頭上開出了花。

腳下踩著的土地,被厚厚的落葉鋪了一層又一層。綿軟潮濕的感覺,可以從鞋底清楚的傳遍全身。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翼翼,因為厚厚的落葉下很有可能潛伏著有毒的生物。

入眼的全部是綠色。就像誤撞了一只巨大的綠怪物。濕熱的氣息撲面而來,綠怪物已經張開了它的大嘴。有窒息的感覺,無端的躁意從心底升起,而汗水,已經打濕了所有人的脊背。

「現在要往哪里走?」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手中的指南針在快速的轉動著卻一直沒有停下。妃傾抬頭,看著頭頂上被樹葉遮蓋住難留一絲縫隙的天空,道︰「看不見太陽,也沒辦法看出樹的背陰向陽面。」轉回頭,掃視著周圍最少七人合抱都不能的樹木。「看年輪的話就要砍樹……我們往回走吧,回到之前那條河邊,根據河的流向,重新確定方向。」

剛開始是沿著河流走,後來地圖中標記紅點的地方遠離河流。于是深入密林,在模索前進中,不知不覺的迷失了方向……現在,也只有往回走了。

「怎麼回事。之前在樹上做的標記不見了!」妤惜失聲,難以置信︰「我記得這棵藥草,我就在它左邊的那棵樹上做標記的,怎麼會不見了?」滿臉驚訝。困惑猶豫,走到那棵藥草前,看了又看,「我應該沒有記錯啊?」

「是沒錯。」相宜走到妤惜說的做了標記的樹前,用匕首在樹干上劃了個叉。只等了一會兒,那露出白色樹皮的劃痕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覆上了青苔。「這些青苔生長的速度非常快,」又順勢將旁邊的一叢植物劈去,一樣的,不過一會兒,那植物又重新抽出了條。「看來,不僅僅是青苔,這里的植物生長速度也非常快,我們之前做的標記應該全都消失了。」

沉默,所有人都在沉默。

身體越發的燥熱,心跳得很快,窒息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在這里還不過半天,就好像過了十年。還沒走多少路,卻已經沒辦法走下去。困難,就這樣猝不及防的,以如此簡單而又高傲的姿態的砸到了她們頭上。

「現在怎麼辦,沒辦法走回去,也沒辦法繼續往前走,」妤惜擔心道︰「我們徹底迷路了嗎?」

「不,我記得路。」

「我記得路。」

幾乎同時,相宜和妃傾異口同聲。相宜看妃傾,妃傾亦看著相宜。再同時,抬手指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互相看著對方,眼里有篤定,亦有疑惑。

「我記得,我們走到這里時……我在最後面偏左,你在最前面,妤惜和嫚華差不多並排的走在你身後。」妃傾邊回憶著邊道︰「我們重新站一下之前的位置,重新回想一下吧。」

「好。」

于是站位,閉目回想,然後再一次抬手,卻依然和之前一樣截然不同的方向。

「怎麼會這樣?」妃傾疑惑,「按道理說,我們朝得是同一個方向,指得位置不應該相反啊?」皺眉,思索須臾,道︰「要不我們調換下位置,找一下感覺?」

「好。」相宜點頭。

于是調換位置,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抬手,卻再一次的,指向了相反的方向。但不同的是,這一次,妃傾指向了相宜之前指的方向,相宜指向了妃傾之前指的方向。

這太詭異了!

妤惜有些害怕,卻听嫚華淡淡道:「是陣,天然陣。」

妃傾、相宜都驚異的看著嫚華,嫚華道︰「天然陣是自然形成的,是在許多特定條件下,機緣巧合出現的,沒有破解之法。」

「沒有破解方法,就是說我們出不去了嗎?」妤惜驚問。

「許多特定條件下,機緣巧合出現……」相宜思索道︰「也就是說,如果有一個條件不符合,這個陣法就無法運行,就會自動破除?」

「不,天然陣和其他所有的陣法都不一樣。」妃傾從驚異中回神,梭巡著四周,唇色蒼白道︰「因為天然,所以即使是最厲害的布陣大師都沒辦法察覺。如果沒有人觸動陣法,那麼,它就會因為環境的改變而不符合條件,最後自行消失。但如果有人入陣,那麼這個陣就會一直存在,直到入陣的人死去,它才會消失。」

「啊,那我們不是永遠也出不去!」妤惜駭道。

相宜也變了臉色,轉頭問嫚華︰「真的沒有破解之法嗎?」因為是嫚華最早察覺到天然陣的,所以,相宜首先問她。

「沒有,」嫚華低頭撫弄著腕上的紅線,聲音細弱而平緩︰「在我的印象中,從沒有听說過有人破解過。」

「……」再一次的沉默,卻是一場死寂。

許久,妃傾開口︰「也許,我可以試試。」

聞言,三人齊齊轉頭看她。

妤惜驚喜,相宜驚疑,而嫚華,則是驚奇。

妃傾取下背在肩上的包袱遞給妤惜,朝她點點頭,道︰「如果沒有人破解過,那麼關于天然陣那麼詳盡的說法又是從哪里來的?」解下頭上的發帶,月兌下腳中的鞋,妃傾開始圍著三人走步,「所以,我相信,這個陣是可以破的。」

走過的地方發出淡淡的光芒,滿頭的青絲在半空中無風自動。妃傾開口,是一曲《天問》。婉轉千回的曲調,使整個晦暗沉悶的空間都亮了起來。

多麼神奇而瑰麗的場面啊。

綠色的樹發出綠色的光芒,紅色的花發出紅色的光芒,紫色的果發出紫色的光芒……每一種顏色都在發光,每一種事物都在發光。天地間最五彩斑斕的顏色,是極致的瑰麗與奢華。

時間仿佛靜止,又仿佛在快速流動著。四周圍光芒閃動著,有一種白駒過隙般的錯覺。妃傾圍著三人走步,不緊不慢,好似閑庭信步般的悠然。

血,在不知不覺間填滿了她走過的腳印。

四周圍物體的光芒在閃動著,在漸漸變得虛無,妃傾的歌聲纏繞在樹梢草根,仿佛世間最好的滋養,草木葳蕤到了極處。

猝然,草葉枯黃,萬物凋零!

腳印的光芒變成了血色,所有一切的光芒都成了血色,就像在血海之中!

撲通,撲通,撲通——好像是心跳聲,由慢到快,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是空間爆裂的聲響,伴著眼前大片大片灼目的血光。

然後,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妃傾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臉色慘白,滿頭大汗。

「我們……得救了嗎?」四周圍的環境還和之前的一樣,沒有任何的不同。妤惜呆呆的看著,弱弱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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