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什麼，她說她看不起自己，她竟然說她看不起自己？
想要反駁，但心底卻被這一句話給震得顫動不已。妍汐的腳步下意識的向後退了退，看著她的眼神有著不易察覺的驚懼。
「你其實對自己很沒有自信對不對？」妃傾咄咄道︰「一個對自己都沒有自信的人怎麼能夠讓別人信服你，一個總是以身份壓人的人怎麼能夠讓人心服？妍汐，這就是你嗎？」
天色慢慢亮了起來，周圍的人也越聚越多。
妃傾的聲音清晰的回響在空曠的演武場上，妍汐沉默著，人群也靜悄悄的。
「妍汐，你敢證明嗎？」神情越發的倨傲，看著她的眼神里含著嘲笑，妃傾口氣不善道︰「證明你比我優秀，證明你是一個合格的太女，證明你其實是值得阿蠻喜歡的。妍汐，你敢證明嗎？」
「……證明？」妍汐怔著，听著她的話，腦中無數個念頭閃過，心中千萬種滋味繁雜。
「對，證明。」妃傾道︰「從這次入學考試開始，一直到畢業。用你的成績向我證明，向阿蠻證明，向你的姐姐證明，更向你自己證明。你……敢嗎？」最後兩個‘敢嗎’說得極其傲慢挑釁。
「我……」腦中的念頭只剩一個，心中的繁雜歸為一處，她胸中被激起了強烈的憤懣，很想大聲的回答她。但……卻低下了頭，倉皇離去。
*
一個月後，最後考試的前夜。
妃傾從屋頂上跳下來，一時不穩，踉蹌了幾步。待站穩抬起頭，就看見屋里相宜不悅的臉色。妃傾低垂下眼簾，走了進去。
「明天就要考試了，你注意一下自己。」相宜的聲音，淡漠清冷的。
「嗯。」悶悶的回答，妃傾坐在床沿踢了鞋子就躺下。但卻沒有閉眼，而是睜著大大的眼楮，空空洞洞的看著屋頂，眼珠子一動也不動。
半晌，卻見她突然又坐了起來，也沒顧得穿鞋就跑到妤惜床邊，臉色蒼白的看著剛剛躺下的妤惜，道︰「妤惜，上次的失憶癥會不會有後遺癥？」
妃傾這句話問得沒頭沒腦，妤惜蒙蒙道︰「什麼？」
「就是上次。你將我弄失憶了。我問你。那失憶癥會不會有後遺癥？」妃傾說話有些急。但更顯得小心翼翼的。
「不會啊。」妤惜坐了起來，看著妃傾蒼白的臉色，伸手抓起妃傾的左手邊把脈邊擔心道︰「妃傾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嗯。也沒有生病啊？」
妃傾收回自己的手，搖頭勉笑道︰「我沒事，就是覺得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心驚肉跳的。」轉口又鄭重問道，「妤惜，你確定沒有後遺癥？」
「我確定的。」妤惜點頭，懵懂問︰「妃傾，你會不會是因為明天的考試，所以緊張的？」
「緊張？」微一失神。妃傾唇角牽起，沖妤惜微笑，道︰「也許是吧……我沒事，你睡吧。」說著，便腳步虛浮的走回自己床邊。閉上眼楮，躺下。
當時，相宜正在燈下擦拭著手里的劍，嫚華則坐在床上靠著牆壁，百無聊賴的撫弄著腕上的紅線。對于妃傾突然的行為，相宜只顰了眉，淡淡的望了一眼。而嫚華看著妃傾蒼白的面容，垂下眉眼，若有所思。
一夜過去。
太陽剛剛升起，演武場上就站滿了人。妃傾也在其中，面色仍有些蒼白，但精神極好，昨天一晚上莫名的心驚肉跳現在已經沒有了。
不一會兒，嫵緒姑姑也到了。
只抬眸掃了一眼全場，剛剛還喧嘩吵鬧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嫵緒開口，直接進入主題︰「這次的考試分成兩部分。第一部分你們已經完成了，現在就將成績發給你們。」話一落，便向後招了招手，二十四個褒衣師長站成一列，手捧木匣走了出來。
嫵緒道︰「開始吧。」
于是那些師長便紛紛打開木匣，拿起里面的紙張，開始一卷卷的報名字。中間，嫵緒道︰「成績分成劣、平、常、優四等。劣為不合格，其他合格，優最好。這一部分成績是根據你們這一個月來的日常表現得出來的，佔最後成績的六成，大家好好看看吧。」
話一落，滿場嘩然。
平時成績作為最後成績考量，還佔了大部分，以前不是這樣子的，她們也從來沒听說過啊？！
這一下真真是打得人措手不及，許多人听到這里都變了神情，惶惶擔心。
妃傾拿到成績的時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听著嫵緒姑姑的話後，更是撲通撲通得要往外跳。待將那小小的一卷紙從師長手里接過，妃傾走到一邊，慢慢打開。微微偏著頭，閉著一只眼楮，小心翼翼心驚膽戰的瞄去。
優、優、優……呼~十八門成績，都是優，幸好幸好。嫵緒姑姑說，她這次考試，要全部得優才能算合格。她這一個月，每一門課都認認真真的上，不敢有絲毫懈怠。幸好幸好啊，她沒有心存僥幸的等著最後一天來個臨時抱佛腳，而是踏踏實實的。嗯，這果然是十分明智的。
妃傾這邊兀自慶幸著，那邊相宜、嫚華和妤惜也拿到了成績。于是妃傾趕緊跑過去看成績，得知她們成績都十分理想，沒有得一個劣後，便安了心。本來慶幸的心情，也完全轉化成了高興。
可是，妃傾這邊高興了，那邊妍汐的情況卻十分糟糕。
自從那天清晨的事後，妍汐的狀況越發的不好。整個人跟個行尸走肉似的，面無血色，兩眼無神的，終日里不說一句話，東西也吃得極少，不過三四天，就瘦得不成人形。
而現在，她手里的成績，幾乎全是劣。
妤惜走到妃傾身邊，跟妃傾咬耳朵︰「妃傾，妍汐這次成績不好，怕是不能進太學了。你……你得負責。」
妤惜的聲音說得極虛，並沒有底氣，但听到妃傾耳朵里，就和晴天霹靂似的。妃傾小小聲問妤惜︰「我要怎麼做，怎麼負責？」
「啊？」妤惜沒想到妃傾會來這麼一句，她以為妃傾會像之前那樣，理足氣壯的說自己沒錯，不道歉不妥協。現在，妃傾竟然問她？！妤惜不免結了舌，道︰「我……我……我不知道。」
妃傾皺眉，也沒為難妤惜，只遠遠的看著妍汐，陷入沉思。
不一會兒，成績全都發完了，嫵緒出聲讓眾人安靜，後道︰「這第二部分考試，就是待會兒要進行的。我現在說一下規則，大家好好听清楚。」頓住，抬頭梭巡了一遍在場的所有人，嫵緒接著道︰「考試地點是西北方的白羽林，考試時間為七天，考試要求是以宿舍四人為隊伍，可以帶任何東西。考試內容是根據所發地圖標示的七個紅點，找到藏在白羽林里的七位師長，讓她們在相應的點上蓋章。考試評判結果，提早三天或三天以上完成的，優。提早一天到兩天完成，常。七天之內剛好完成，平。超過七天完成或沒有完成，劣。」
「現在，回宿舍去拿地圖，拿到地圖直接出發。現在，開始。」
場上眾人面面相覷，好像還沒反應過來。而嫵緒也不開口提醒，只看著她們，面無表情。
「走吧。」相宜最先反應過來，丟下一句話便頭也不回的往宿舍方向走去。妃傾、嫚華、妤惜趕緊跟上。周圍人見了，馬上回神，也紛紛散去。
回到宿舍，看到的地圖十分粗糙。
除幾條彎彎曲曲的線條，七個紅點外，其他什麼也沒有，甚至于東西南北也分不清楚，這要怎麼看？
妃傾傻眼，相宜道︰「先收拾東西。火石、火折子、指南針有的都帶上。妤惜多準備些驅蚊驅蟲解毒的藥，不要帶食物，多帶雙鞋和一套衣服。地圖的事路上再商量，立刻準備馬上出發。」
「是！」三人答。
很快，東西都收拾好了，妃傾卻突然不見了。
*
「妍汐，看，我這次得了全優哦~」正在收拾東西的妍汐耳邊，突然就響起了這個十分討厭的聲音，「你的怎麼樣，給我看看。」
慢慢抬起頭，看她。妍汐的眼瞳黑沉黑沉的，仿佛一口干渴的古井，空洞又死寂。
「嘖嘖，是不是……非常非常的難看，所以不敢拿出來？」笑吟吟的，狂妄而挑釁的，「呵呵，妍汐你說，如果這次白羽林的考試，我得了第一，阿蠻會不會喜歡我？」也不管她什麼反應，徑自坐到她的床上，繼續道︰「我听說啊，那些男孩子都喜歡有本事的女孩。這次白羽林之行我如果得了優，那我不就是太學第一人了。嘖嘖，第一人啊第一人，不知道會引來多少羨慕崇拜的目光吶。不過……到時候應該會有比阿蠻更好的男孩子喜歡我吧？」仿佛陷入了苦惱中，開始自說自話，「到時候我還要不要選阿蠻呢？其實我覺得阿蠻也不怎麼樣……」
「妃傾，你夠了吧！」古井無波的眼終于噴出了火，妍汐盯著妃傾，道︰「你不要欺人太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