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踉蹌蹌了好幾步才終于站穩了腳步,妃傾回頭,看見濃密蔥郁的草叢里好像有什麼東西。
好奇的走回去,妃傾撥開草叢看去,就看見有一個人蜷縮在草叢里。
就像是嬰兒還在母體時的形貌,不是覺得害怕和孤獨,而是安然、恬靜,和這一片天地,這一處雨林都融合到了一起。
他的唇角向上翹著,露出來的臉頰邊有著淺淺的梨渦,在光影斑駁的樹林里,似在閃著太陽的光芒。他好像在做一個美妙無比的夢,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讓人看著,不自覺的也想要微笑。
妃傾愣愣的,莫名其妙的看得痴了。
不知幾許,他細細而微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兩下,緩緩睜開。
她看到他眼中有著剛睡醒的迷茫懵懂,她看到他慢吞吞的坐起來,懶懶的伸著腰。她听到他用慵懶又略顯沙啞的聲音喟嘆道︰「睡了好久了,真舒服。」收回手,眨了下眼楮,眸中的迷蒙霧色漸漸散去,他轉頭盯著面前突然多出來的人,愕然,而後了然,兩頰梨渦淺淺,明媚天成,「你也是迷路了嗎?」這一次,是清凌凌的少年的聲音,明快而澄澈。
妃傾聞言,這才終于注意到周圍。
盤根錯節的樹木,蓊郁雜亂的花草,五彩斑斕的菌菇……一切的場景都那樣似曾相識,卻又十分陌生。妃傾左顧右看,確定這個地方絕對不是自己當初被巨蟒吞了的地方,有些郁悶有些泄氣的點頭,「是啊,我迷路了。」
少年看著她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梨渦淺淺,眸光明媚︰「沒事,我們一起。」然後伸出食指,在妃傾眼前搖搖,露出小小得意的笑容。「我告訴你,我有絕招哦,保證很快就能找到路的。」
妃傾歪頭看他,好奇︰「什麼絕招?」
少年抿著嘴笑,像偷腥的貓兒般眯起了眼楮,靠近妃傾,伸手指向她的右後邊,道︰「看到沒有,那棵黑色的樹,那是迷谷樹。有了迷谷樹的樹枝。我們就不會迷路了。」少年說的很肯定。妃傾驚喜︰「真的?」
少年點頭︰「真的。」
話音剛落。忽覺得眼前一花,面前的人一下沒了蹤影。他轉眸找尋,很快就看到他剛才說的那棵黑色的迷谷樹上躥上了一個人。微微覺得驚訝,那人影一下又躥回自己面前。
「喏。給你。」將那黑色的樹枝遞給少年,妃傾順勢蹲了下來,好奇的看著那樹枝,道︰「我在書上讀到過迷谷樹,知道它可以指路,但是里面沒說要怎麼用,一直很好奇來著。」抬眼看向少年,唇角上翹,眼楮亮晶晶的。滿是興奮,「現在好了,終于可以見到了了。」
「嗯,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少年接過迷谷樹枝,邊低頭仔細端詳著邊感嘆道。「你爬樹的速度真快,好厲害了,簡直比猴子還快。」
被說成猴子妃傾一點也不以為忤,還反而很是得意的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爬樹對我來說簡直小菜一碟嘛。」說著,又伸長脖子到少年面前,盯著他手里的樹枝,問,「你怎麼拿著樹枝看來看去的?」再向前一步,和少年頭踫著頭,幾乎呼吸相聞,「你在看什麼,讓我也看看?」
少年笑,抬眸看她,卻正好她也抬眸,于是眼神踫上。少年一愣,但也只在剎那間,少年很快恢復,梨渦淺笑道︰「你可真心急……嗯,你還記得書上是怎麼形容迷谷樹的嗎?」
「想考我啊~」妃傾拿眼瞅他,微抬起下巴,顯出小小高傲的模樣,「听好了,」然後搖著頭誦道,「其狀如谷而黑理,其華四照,其名曰迷谷,佩之不迷。」末了問,「我說得對不對?」
少年笑著點頭,道︰「對,就是這個了。」
「咦~」妃傾覺得少年話中有話,心中起疑,眼楮瞪著少年腦袋卻在急速的運轉著,在少年將要揭曉答案前先一步沖口道︰「是其華四照!」
少年一愣,而後頷首,贊道︰「真聰明。」
妃傾卻是沒听見般伸手大力拍自己額頭,一**坐到地上,口中低道︰「真是笨死了,這麼簡單,以前怎麼就沒想到了,笨死了……」
少年好笑的看著她,妃傾這時卻突然睜著大大的眼楮,一下趴到他面前,幾乎鼻子頂著鼻子的道︰「你在笑話我嗎?」
「……沒。」少年被她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向後退了退,有些反應慢地回答︰「我沒笑話你,我只是覺得你很有趣。」
妃傾皺了皺眉,狐疑的看著他,而後又坐了回去,撇撇嘴道︰「算了……不過,這樹枝沒發光啊,這‘其華四照’怎麼照啊?」
少年答︰「迷谷樹本身是不會發光的,但是,它可以吸收並折射光芒。」邊說邊站了起來,從腰帶處掏出一個火折子,吹燃,和迷谷樹枝並排放在一起,「你看,黑色的樹枝是不是慢慢變成了白色,還發著淡淡的光。」
「是哦,」妃傾也站了起來,和他並肩站著,看著他手中的樹枝和火折子,恍然大悟,「怪不得了,這雨林光線暗,迷谷樹又長得沒有其他樹高,被擋了光線,所以黑漆漆的沒人認出來。」
說到這,少年手中火折子的光芒已經全部燃盡,而本來黑漆漆的迷谷樹枝現在就像是用玉雕成一般,晶瑩剔透,周身光華流轉。
「好像不夠吧?」妃傾看著那淡淡流轉的光芒,搜自己身,也模出火折子吹燃,伸到迷谷樹枝旁,有些擔心的道︰「我身上只有這個火折子了。」
少年聞言,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須臾道︰「其實,我們可以起一堆火的。」
妃傾愣住,抬眸看少年,聲音硬邦邦的,「那你之前為什麼不起火?」弄得剛才自己想也沒想跟著做傻事,還說出那麼傻的話。真是,丟臉死了!
「……我忘了。」少年靦腆的笑。
妃傾瞪著眼楮看他,卻正對上他梨渦淺笑的模樣,于是怎麼也無法發脾氣,于是只得胸悶著,默默躥到一邊拾柴火,生火。
篝火很快燃了起來,迷谷樹枝的光芒大盛。一條縴細微弱的光線從樹枝的頂端射出,直直的射向雨林的深處。
妃傾從衣角撕下一條布帶,將一直披散著的頭發扎了起來,然後彎腰從篝火中拿了一支火把,回頭對少年道︰「我們走吧。」
迷谷樹的光芒指向的地方,永遠都是南方。
而她們現在要尋的,是貫穿白羽林,被分裂出無數支流的白練河。
只要找到白練河,就能通過地圖,尋到她們接下來要走的路,尋到她們失散的同伴。
「咦,你的耳飾好特別。」將頭發扎起來,耳朵就露了出來,于是就看見了右耳上那個圈著耳輪,精致獨特的銀白色蛇形飾品。
在晃動明滅的火光下,那銀白的耳飾竟散發著水晶的光芒,將那小小的耳朵,映照出透明胭脂的嬌艷。少年不由被吸引了目光,贊道︰「尤其是那一對紅玉做的眼楮,亮晶晶的,就像真的一樣,真漂亮。」
妃傾聞言,納悶,抓耳朵,問︰「什麼耳飾,我耳朵上有什麼東西嗎?」話音落,耳朵上的事物也被她抓在了手里。妃傾攤開手看去,恍然,「原來是你啊,小白。」
「小白?」少年驚奇。一個耳飾,還給起名字的?
妃傾點頭,邊納悶著看著這小白蛇怎麼一動不動,邊對少年解釋道︰「它叫白鳶,不是什麼耳飾,是一條小蛇,我的靈獸。」
「靈獸?!」少年吃驚。
世間的飛禽走獸千千萬萬,其中稍有智慧略通人性的十萬里難見一個。而所謂靈獸,更是比之更加的千萬中也難尋。
那些靈獸,外形樣貌和尋常野獸一模一樣,但智慧卻堪比人類。因此,就算你有幸遇見,你也不一定能將它認出來。而能夠稱得上靈獸的,都是有一些神奇的能力,更是可以活過千百年的。所以,要收服它們,是比登天還難的。
少年在听到妃傾的話後,心中的驚訝震動是難以名狀的。
而妃傾卻沒在意,反而好像突然想起什麼重要的事情,看著少年認真道︰「它叫白鳶,我叫妃傾,你叫什麼?」
少年當時一直盯著妃傾手里的白蛇,眼楮亮亮的,滿是好奇。妃傾問他話,他半晌才戀戀不舍的轉開眼眸,看著妃傾答︰「我叫夕顏,夕陽的夕,顏色的顏。我知道你,你是妃傾。」
妃傾一愣,嘴巴微張,想問他怎麼知道自己。但忽然電光火石的想到自己做過的事,也就猜到想要別人不知道自己也難。于是便閉了嘴,轉口道︰「夕顏……這個名字很好听了。」
「夕顏是一種白色的花,」少年微微笑著,緩聲道︰「黃昏盛開,翌朝凋謝,悄然含英,闃然零落。這便是它的宿命。」
「……」這並不是好的象征,妃傾不知道要怎樣接下他的話。
ps︰
夕顏(葫蘆花。色白,黃昏盛開,翌朝凋謝。)——易碎易逝的美好。暮光中永不散去的容顏,生命中永不丟失的溫暖。
朝顏(牽牛花。清晨花開,傍晚花謝。)——愛情、平靜、虛幻渺茫的戀愛、「暫時的戀情」
ps︰這個算是劇透了啊~~~呵呵~~(^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