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惜還是沒有回答。
而倒在一邊昏死過去的婭舟這時候幽幽醒來,看到圍在妃傾身邊滿臉擔心的眾人,對比自己倒在這里卻沒有一個人擔心,心中一股不平之氣氤氳而生。
其實剛才發生的一切她都有印象,甚至于昏倒之後她也還是有意識的。也因此,她將這些人嘴臉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說其他人不關心自己也就罷了,妃傾竟也對自己不聞不問,實在是不可饒恕!
婭舟眸中閃過一絲戾氣,但她掩飾的極好,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她抱著傷處搖晃著身體慢慢站起來,踉踉蹌蹌的走到妃傾面前,臉上現出了最真誠的關心的神情︰「妃傾,你沒事吧?」
聞言,妃傾抬頭看婭舟,所有人也幾乎同時轉頭看婭舟。
婭舟被這些人盯著微微有些不自在,但她並沒有表現出半分來。她微微扯著唇對妃傾繼續道︰「听說你被巨蟒吞了,我真的很擔心,現在看見你沒事,我也放心了。」
妃傾認真的看著婭舟,認真的听著她說話,直到她停了下來,妃傾才道︰「婭舟,你為什麼叫我妃傾呢?」
婭舟臉上勉強綻出的笑容有些僵住,但她很快恢復過來,笑著道︰「你不就叫妃傾嗎?我不叫你這個,我叫你什麼?」
妃傾道︰「你不是一直叫我妹子的嗎?」
婭舟臉上的笑容徹底掛不住了。
妃傾看著她,抿緊了唇。
對于別人的惡意。妃傾總有一種超乎尋常的直覺,而這種直覺非常的準,從來沒有出過錯。而就在剛剛,妃傾從婭舟身上感覺到了非常強烈的,對于自己的惡意。
妃傾的心沉了下去。
熙堯這時並沒有感覺到妃傾和婭舟之間的暗流涌動,她只注意著給妃傾把脈的妤惜,生怕從她口里蹦出什麼不好的話來。
妤惜一向對除了醫術之外的事都比較呆,剛剛又忙著給妃傾把脈。就更搞不清楚狀況了。所以,在場的人之中,只有嫚華注意到了,但她一向對什麼事都漠不關心,便也就只輕輕掃了她們一眼,就當做什麼事也沒有的移開了視線。
「怎麼樣怎麼樣,妤惜,」這時,熙堯出聲。有些焦急的問妤惜,「你都把了好久的脈了,總該有結論了吧。給句話吧。真是急死人了!」
「嗯……」妤惜還是有些不確定,「從脈象上看,確實是什麼事也沒有……」
「呼~」聞言,熙堯終于松了一口氣,拍拍胸口,放了心。但卻沒想到她剛放心。那邊妤惜卻開口但是起來,「但是,按道理說不應該是這樣的。被巨蟒吞了,又逃出來,怎麼著也不可能什麼事也沒有的啊。這不合理啊……」妤惜眉頭糾結,一副怎麼想也想不通的模樣。弄得那張肉肉的圓臉整個都皺了起來,像個老太太似的。
妃傾見了好笑,拍妤惜頭,道︰「你忘了小白了,它在巨蟒肚子里,是它帶我出來的。只一眨眼的功夫了,不用和巨蟒戰斗,當然就不會受傷,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妤惜聞言,恍然大悟,長長的「哦」了一聲,也不糾結,也不老太太臉了。
妃傾笑著看她。
婭舟心里越發不是滋味,但是她現在不能正面和妃傾翻臉。妃傾向來膽子大,嘴巴毒。在太學,除了師長,就只有相宜能夠稍稍震住她。而其他人,就是堂堂的太女殿下,她也可以毒舌到底的。
婭舟不能想象,如果自己惹惱了她,她會說出怎樣惡毒的話來,自己又能不能夠招架得住?
忽然想到曾經心高氣傲,高貴自信的太女殿下,在妃傾一次又一次的誅心般的毒舌中被打擊得光芒盡去,黯淡無華,婭舟越發的不敢惹妃傾。
但是胸口憋著一股氣,怎麼也出不來,又實在是難受的很。
婭舟轉眸,想要轉移注意力,卻無意間看見了對妃傾關懷備至的熙堯。
對了,還有她。
如果說相宜能夠震住妃傾還情有可原,那麼,熙堯能夠讓妃傾听話就太讓人意外了。
熙堯身量高挑,天生神力,但脾氣卻與之相反的小得不可思議,甚至于被公認為整個太學最好欺負的人。而就是這個最好欺負的人,能夠把妃傾訓上整整三個時辰,妃傾還不回嘴不毒舌不掉頭就走的乖乖站著挨訓,完了之後,還嬉皮笑臉討巧賣乖的纏上熙堯的胳膊,問她還生不生氣,還生氣的話她就哭給她看……那樣的畫面,看起來就像認識了十幾年的親密無間的好朋友。
婭舟當時心里就極不舒服。
明明是自己先認識妃傾的,明明自己對她那樣好,為什麼卻和後來的熙堯差別待遇那麼大?
還有熙堯,她和自己一個宿舍,朝夕相處了一個月,怎麼也應該有一些感情,卻也對自己不聞不問,為什麼?
想不通,怎麼也想不通,覺得不公平,于是愈發的心懷憤恨。婭舟看著那一群人,眼底一片冰寒。
「咦,婭舟,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忽然的,熙堯開口,很是吃驚的模樣。
婭舟心里冷笑︰晚了,來不及了。
妤惜聞言,歪著頭看婭舟好像痛得幾乎扭曲的臉色,疑惑。
嫚華唇角微微向上勾起,帶著不易察覺的淡淡嘲諷的意味。
妃傾感覺到了更加強烈的惡意,她看著婭舟,緩緩地,疑惑的,輕聲詢問道︰「婭舟,你為什麼還想要殺我?」
一語落,眾人皆驚。
妤惜呆了,以為自己听錯了,傻傻問旁邊的嫚華︰「嫚華,妃傾剛剛說什麼?」嫚華看了妤惜一眼,又看妃傾,又看婭舟,最後輕輕而笑,左眼重瞳右眼墨瞳都同時閃過興味的光芒。「你沒有听錯。」細弱而又篤定的聲音。
熙堯在那聲音中一下驚醒過來,剛剛輕松的神情一下子又緊張起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不管再怎麼運氣好也不能好成這樣,這太反常了!而俗話說的好,反常必有妖。妃傾身上什麼事也沒有,腦子卻出問題了,竟會認為婭舟要殺她,婭舟看起來哪里要殺她了?這根本是沒可能的事嘛!
不知道妤惜能不能治好……哎呀,妤惜剛才連脈都沒有模出來,那不是沒辦法了!
熙堯緊張兮兮的看著妃傾,手心都出汗了,卻不知道要怎麼辦,簡直是比熱鍋上的螞蟻的還要熱。但熱鍋上的螞蟻尚且還可以急的團團轉,而她卻是連團團轉都不能了。
婭舟此時並沒有注意到旁人的表現,她只覺得晴天霹靂。
她感覺到了?!
她就這樣說出來了,在這麼多人面前,她就這樣毫無顧忌的說出來了!
婭舟幾乎不能承受般的向後倒退一步,滿臉震驚的看著妃傾,心中又是憤恨又是慌亂又是懼怕,身體顫抖的完全不能自己。
「婭舟,你怎麼了?」妃傾大驚,趕緊向前一步一把扶住好像馬上要倒下的婭舟,擔心道︰「你怎麼抖得這麼厲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轉頭急切的喚妤惜︰「妤惜快來,快看看婭舟,她好像很難受的樣子,你快給她看看!」
妤惜快步向前,模脈,大驚︰「不好,她的癲癇病發作了!」
什麼叫做癲癇病……就是羊癲瘋,就是瘋子!
她們都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是個瘋子,將被人同情,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被嘲笑,被疏遠,被嫌棄……她,不要這樣,絕不要再這樣!
「妃傾,快,快阻止她,她會咬斷自己的舌頭的!」妤惜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