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沙漠與莽莽的山林,一個荒蕪寂寥,一個生機勃勃。就像相宜和妃傾,兩個極端,卻冥冥中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就像茫茫的沙漠之前是莽莽的山林,莽莽的山林之後,可能成為茫茫的沙漠。
相宜之于妃傾,是特別的,雖然她們從一開始就是以互不順眼的狀態出現。但,誰能夠肯定的說,她們是敵人,誰又能肯定的說,她們不是朋友。
相宜在四面環敵的情況下拋下同伴離開了,妃傾為了相宜能夠順利的離開而不顧同伴的安危。
這兩個人幾乎同時做出同樣自私任性的行為,但,誰又能說她們是錯的。
但也不是對的。
但妃傾是如此坦然,如此坦然的對青蛇王說出自己的要求,如此坦然的面對自己的同伴。
妃傾听到青蛇王的回答後,回頭喚妤惜,「妤惜,你給它治治吧,不要讓它死了。」
「啊?」妤惜有些愣,但她已經習慣于听妃傾的話了,于是便沒多想的點頭,「好。」
妤惜走向青蛇王,嫚華和熙堯站在不遠處,都沒有說話。婭舟看著,感覺情況不妙,心中一急,出口道︰「等等!」這一聲叫得十分尖銳,完全不似她平常的樣子。
妤惜被嚇了一跳,定定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要怎麼辦。
妃傾道︰「妤惜,你給青蛇王療傷,其他事別管,快點,它現在不能死。」
妤惜愣愣點頭,從懷里模出藥給青蛇王治起傷來。
婭舟大怒,竟向妤惜飛撲而來。妃傾擋向前,嫚華手中紅線同時飛出,熙堯也仗劍橫攔。婭舟哪里想到其他兩人也會來阻止自己,一時難以敵眾。被嫚華的紅線捆了個結結實實。
婭舟滿臉通紅,怒目質問嫚華,「你為什麼要幫她,她要害死我們!」
嫚華冷冷看著婭舟,聲音細弱卻字字清晰。「我不會死。」
這樣的回答。完全出人意料。但嫚華卻說得那樣理所當然,天經地義。
婭舟知道已經無法說服嫚華,便轉頭對熙堯道︰「熙堯。你也任由她們這樣嗎?」婭舟的頭發因為剛才的打斗已經完全被汗濕,現在粘答答的趴在頭皮上,露出寬大突兀的額頭,配著通紅的眼,猙獰的面目,竟是讓人看著十分可怖。
「相宜現在不會死,而我們馬上就要死了,你還要幫她嗎?」見熙堯沒有回答自己的話,婭舟再次開口。帶著質問的語氣,咄咄道︰「我們五個人的性命難道還比不上相宜一個人,況且她現在根本就平安無事,為什麼我們要為根本就不需要的事情付出生命的代價,這真是太愚蠢,太可笑了!」
「不。」熙堯接口,聲音低沉暗啞,卻沉穩堅定︰「妃傾是對的,我本來也是要這樣做的。」
「你……」婭舟覺得,這些人全都瘋了。為了一個人而犧牲五個人。這真是太可笑了。而自己,憑什麼要陪這群瘋子一起死!不公平,不甘心,甚至于憤恨,種種負面的情緒侵蝕著的婭舟的心,殺戮的屠刀已經在她手中隱現。
「好了嗎?」就在婭舟心中波濤洶涌之時,妃傾卻悄無聲息的走到妤惜身邊,蹲,看著她為青蛇王療傷。待妤惜停了手,便輕聲詢問道︰「它不會死了吧?」
「嗯,」妤惜答︰「我已經給它止好血了,它暫時是沒有生命危險了。」
「哦,這個回答真是太好了。」妃傾微微笑了起來。
妤惜疑惑,正待開口詢問。卻看見妃傾突然出手,如電般一下抓住青蛇王,拇指和食指捏著它的七寸,將它提到面前。妃傾道︰「你答應我的事情,現在可以辦了吧?」
青蛇王的生死就捏在她的手中,怎麼可能不听話。「綠兒,你去。」
「是。」
然後便是一道綠影閃過,朝著相宜當初消失的地方。
妃傾沒有看清那道綠影,因為它的速度太快了。但她也不擔心青蛇王糊弄她,因為它就在她的手中。
妃傾手里捏著青蛇王,轉眸看著滿臉殺氣的婭舟,微微皺了眉。
這樣明顯而噴薄的殺意,這樣猙獰而可怖的形貌,並不是婭舟會表現出來的。這顯然是……被什麼東西控制住了。
妃傾低頭看向了手里的青蛇王。
書上說,青蛇具有誘惑之力,能將人心底最隱秘,甚至于連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惡擴大數百,甚至數千倍。妃傾知道,婭舟的惡,便是「死」。
妃傾對青蛇王道︰「我想你不知道,我的脾氣很不好,你讓我很不高興了。」妃傾這樣說著,手上用力,青蛇王剛剛包扎好的傷口馬上就有殷紅流出。
「小女孩,你不要得寸進尺。」青蛇王吃痛,卻硬忍了下來。妃傾的行為和言語已經大大激怒了它,甚至于藐視了它蛇王的尊嚴。在這麼多蛇民面前,它要是一直屈從,那麼,它這個蛇王也不用當了!青蛇王眼眸已經完全豎成了一條細線,緊緊盯著妃傾,讓人不寒而栗。
「妃傾,快放手!」
嫚華和熙堯幾乎同時出聲,婭舟獰笑,妤惜愣怔。
那一剎那,青蛇王突然抬頭,張開鋒利的牙齒,飛躥向妃傾。
要是被咬到,就必死無疑!
妃傾知道後果,但她不能放手。
放了手就完全陷入了被動狀態,就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危險了。所以,妃傾更加抓緊了青蛇王的七寸,就是死也不能讓它回到蛇群中。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沉默的白鳶,這時又突然開口,「青蛇,已經來不及了。」
青蛇王就因為這句話突兀的停住了,在離妃傾咫尺之間。
仿佛是當初巨蟒時的重現。
在最危險的時候突然停住,然後莫名其妙的自燃,然後飛灰湮滅,消失無蹤。妃傾看著眼前這一幕,緩緩轉頭,看向肩膀上小小的白蛇。
「你到底是誰?」
這是妃傾自己的聲音,但她感覺那不是自己。好像有什麼人通過自己的口,問出了自己同樣想問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