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章︰大海
這是一個小漁村，離青城大概有300公里，乘船要十天左右的路程。不遠，也不近，但卻很偏僻。
妃傾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飄到這個地方來的？
回想起來，應該是自己被那雙無形的手拉進水里之後，憋了許久的氣，又掙扎了許久，最後還是沒抗住，暈了過去。然後……然後發生了什麼呢？
妃傾躺在白色的沙灘上，迎著落日的余暉，抬起手，看著自己手腕上那道淺淺的青色勒痕，抿起了唇。
這道青色的勒痕之前是沒有的，所以它應該是自己暈了之後才出現的……這代表了什麼呢？
手腕，腳踝處也都有一道青色的勒痕，很像是被繩子綁了而留下的痕跡。
是有人用這種方式救了她嗎？
還是說，是拉她下水的那雙手弄出的傷痕？
但是，手留下的傷痕不應該只有一道痕跡，而是應該有五指印的。可她可以清楚肯定的回答，拉她下水的確確實實是一雙手，不會有錯的！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到底又是誰救了她呢？
還有那個和夕顏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他到底是什麼人，他真的只是一個花郎嗎，那雙手是他伸出來的嗎？而如果假設那雙手真是他伸出來的，他有這樣的本領，怎麼可能會是一個花郎呢？
妃傾心中有無數的疑問，卻一個都無法明確的解答。
海子說，她是傍晚時候心血來潮出海捕魚的，是無意中遇見抱著浮木昏迷著的自己。海子還說，那個時候的自己雖然是昏迷著的，但是沒有任何的生命危險，完全不像在海中漂蕩了五天五夜的樣子
海子說這些話的時候眼楮里滿是好奇的光芒，炯炯的看著她。妃傾搖頭，表示她什麼都不知道。
海子有些失望。而妃傾其實比她更失望。
抿了抿唇，妃傾用胳膊蒙住了自己的眼楮。
眼前是一片黑暗，鼻頭不覺涌出一股澀澀的感覺，妃傾的心懸懸沒有落處。茫茫然不知歸處。這是一次真正的死里逃生，比當初自己親眼見著自己被巨蟒吞了還要感到後怕。
因為比起巨蟒和其他任何時候，妃傾在當時，是真的放棄了。
「哎，妃傾~~」伴著大海的浪濤聲，是海子晴朗的呼喚聲。
那聲音穿越了一層又一層的海浪，清晰的到達妃傾的耳膜。妃傾收回了神，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循聲望去。
妃傾看見了海子。
她站在白浪波濤之中。
她的頭上是燒紅了的晚霞，黑色的歸巢的海鳥。她的背後有巨大的橙紅色的落日。和金色的粼粼波光。她飛揚著長發，舉著槳沖自己揮舞著。她晴朗的聲音穿越了大海的濤聲，她在沖她笑。
「哎~~~」妃傾跳了起來，也沖她揮手。
而正在這時，有人忽從背後跑了出來。撲通一聲下了水，飛快的向她游了過去……是石頭。
妃傾看見石頭上了船，海子丟下了槳，她們擁在了一起，她們在熱吻著。
妃傾忽然听不見聲音了，她覺得這個天地間只剩下了她們。
水波在蕩漾著，那條小小的漁船在蕩漾著。就連灑在她們身上的太陽的光芒也在蕩漾著。妃傾甚至覺得連天上的雲朵也蕩漾了起來，妃傾那毫無著落的心……好像听見了花開的聲音。
船靠了岸，海子揮手將船繩扔給了後面的石頭，先跳下船，大笑著向妃傾走來。
妃傾看見她小麥色肌膚上暈染著的嫣紅，看見她豐盈的唇上水光潤澤。看見她狹長的眼楮里驚人的光芒。
那個時候，妃傾覺得，世界上再沒有比她更好看的人了。
海子直直向妃傾走來，自然的伸手圈住妃傾的肩膀，笑得暢然。「今天生意不錯，捕到大魚了，走，我們去好好慶祝一下！」
好像被她的開心感染了般，妃傾不禁也暢快的笑了起來。「好！」
聞言，海子哈哈大笑起來，她握拳敲了下妃傾的肩膀，道︰「這就對了，沒什麼好不開心的。」說著，她停了下來，張開雙臂面朝大海，微微閉起了眼楮，伴著海浪的聲音，她說︰「你看看這大海，你看看這波濤，有什麼東西是放不下的，有什麼東西是值得憂愁的。這個世界上沒有是大海容不下的，沒有是快樂趕不走的！」
「是啊，沒有是快樂趕不走的！」妃傾重復道。
她再次哈哈大笑起來，沖著正在收拾漁船的石頭揮了揮手，便拉著妃傾跑了起來。
海風迎面吹來，淡淡的，咸咸的，還有著魚腥味，但那時的妃傾已經不再茫然，甚至于覺得這真是世界上最好聞的味道。妃傾很清楚的知道，她我喜歡這片海，喜歡這個小漁村，更喜歡跑在自己前面的那個人。
*
妃傾現在住的地方是一艘黑色斑駁的漁船，擱淺在海浪不及的地方。
它只是一艘小漁船，已經很有些年頭了。船上的帆和槳都不在了，但在靠近船尾的地方開了個煙囪，設了個灶房。船身有些傾斜，孤零零的躺在海灘上，搖搖欲墜的樣子。但總體船還算堅固的，不會隨便被一場風雨打散了。
妃傾跑進屋的時候，海子已經在大快朵頤了。
因為船屋是傾斜著，所以桌子椅子和床什麼的，它們其中都有一面腳被加高了。所以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妃傾剛醒來時發現床不安穩，小小的動一下就會吱吱呀呀的叫個不停了。
妃傾進了屋，剛坐到了海子的旁邊，她便夾了只魚眼到她碗里，「吃！」
「嗯，謝謝。」
後來石頭回來了，海子就將另一只魚眼夾給了石頭。
妃傾看見石頭沖著她靦腆的笑了。
妃傾心里納悶，這魚眼不是很好吃啊，怎麼海子老給人夾魚眼？妃傾卻不知道，在漁家中。只有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才會給她夾魚眼的。
石頭是一個很開朗的少年，容易生氣，也很容易氣消。他為自己早上對妃傾的不禮貌表示了抱歉。還專門做了一碗魚湯作為賠禮。妃傾也些不好意思，覺得怎麼可以讓他道歉，明明是自己應該向他道謝的，于是不接受。
海子道︰「你要是不接受啊，他指定今天晚上要來鬧我的。」然後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好姑娘，行行好吧，我今天可是忙了一天了，晚上可不想被鬧得不能好好休息。」
海子都這樣說了，妃傾也不好拒絕。便紅著臉接受了。
石頭做的魚湯很好吃，女乃白色的湯水，濃郁清甜，鮮美可口，比風姿樓里的大廚做的好吃多了。這樣想著。妃傾也就這樣說了出來。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做的，我家石頭可厲害著了！」海子听了妃傾的話後，很是得意的說道。
海子是個孤兒。
這個船屋是石頭娘親留下來的。娘親走後，石頭一個人過了兩年，然後遇見了海子。石頭收留了海子。
漁村里沒人認識海子，怕石頭被騙。就有人問海子︰「你從哪里來，為什麼會叫海子，你姓什麼，真名又是什麼，娘親是誰，爹爹又是誰？」
海子听完。只回了一句話，「我是海的女兒。」
海的女兒，也就是被遺棄到海里的孤兒。
妃傾沉默了下來。
海子說，她現在最大的願望便是娶石頭。
海子說這些的時候她們已經吃完了飯一起躺著船屋的甲板上。
那時月亮已經升起來了，浴在寬廣無垠的大海上。在海天一色里，比妃傾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見到的都大都亮。海風徐徐的吹著，伴著海浪的聲音，有海鳥從巨大的天幕中劃過，留下一串鳴啼。
妃傾對海子說︰「那你們成親的時候記得一定要請我，說什麼我也要來吃你們的喜酒！」
海子笑盈盈的點頭，「當然，這是一定的！」
妃傾見海子回答的痛快，便又興致勃勃問︰「石頭答應了？你怎麼說的，他怎麼答應的？」
海子還是笑，「沒，我還沒說。」
「啊？」
「呵呵……我現在一沒銀子二沒房子，怎麼娶石頭。」她曲起手枕在頭下，看著群星璀璨的天空，縹緲了聲音道︰「我不想委屈了石頭。」
「……」妃傾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因為這不是她可以過問的，更何況她一點經驗也沒有。
「妃傾，我和你一起去青城吧。」
「什麼？」妃傾還想著前面的事，一時沒听清楚。
「青城啊，子衿的國都，應該是很繁榮的吧？」海子轉頭看著妃傾，彎著唇，道︰「我打算去青城闖闖，等掙夠了錢，就回來娶石頭。」
「……那你走了，石頭怎麼辦？」妃傾茫然，猜測道︰「石頭應該會孤單吧？」
「這……」
「我和你一起去。」石頭突然從房後轉了出來，他走到海子身邊躺下，歪頭看著她。
「石頭……」
石頭伸手掩了海子的唇，道︰「我也很想出去看看了，看看這個世界上除了大海，還會有怎樣的景觀。海子，你就帶我一起去吧？」
「可是石頭，」海子拿下石頭的手，在唇上吻了吻，道︰「這里是你的故鄉，你從小長大的地方，這里有你娘親和爹爹，你舍得嗎？」
石頭輕輕的笑了，「可我更舍不得你啊~~」
可我更舍不得你啊~~好像是浪濤拍岸的一聲響，震動了人心，一點點疼，一點點甜，一點點苦，一點點酸，說不清的滋味。
妃傾的心不覺微微的顫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