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背叛
有這樣一個傳言，在妃傾剛剛踏出大山時就時有听聞，可是，妃傾從沒有真正往心里去過。
因為，子衿的女皇睿智通達、勤政愛民；子衿的丞相見識廣博、深謀遠慮；子衿的將軍文韜武略，運籌帷幄；子衿的國人淳樸善良，勇敢堅毅。這樣的子衿，怎麼會滅亡？
子衿是絕對不會滅亡的！
「可是，妃傾，你難道沒有感覺到嗎？」阿蠻的眼里寫滿了沉郁的悲傷，他看著她，道︰「我們的女皇太過溫柔，我們的丞相已經老邁，我們的將軍尚在年幼，我們的國人早已麻木。我們的子衿……風雨飄搖。」
「妃傾，你知道嗎？」阿蠻說︰「媚含笑和媚玉也是子衿國人，她們也是子衿國人啊……」
妃傾從來沒有相信過，就算經常听見人們說子衿快要滅亡的時候，她也從來沒有相信過——這個曾經是八國中最富強的國家會滅亡。
即使現在，她也不會去相信。就如同她十七歲會消亡的預言般，她不相信，她要證明！
「阿蠻，這並不能代表什麼，」妃傾垂下了眼簾，低聲道︰「一兩個人並不能證明什麼，每一個國家都會有這樣的人。子衿……不會滅亡。」
阿蠻低低的笑了起來，他說︰「我也一直是這樣希望的啊，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現在覺得這樣的冷，這樣的悲傷呢？」
「阿蠻，我們必須要相信的，只有相信了，才有力量，才有希望。」她抬起頭，看著阿蠻，堅定道︰「只要子衿還在一天，只有我們還活著。就一定會有希望。」
阿蠻沉默了下來。
他輕輕的闔上了眼楮，好像很累的樣子。他將頭靠著她的肩膀上，緩了呼吸。許久，許久……久到她以為他已經睡去了時候。阿蠻再次睜開了眼，眼眸清亮，有著淡淡的光華。他說︰「好，我相信。」
我相信，我相信……就因為這句話，在這茫茫無際的大海中，在這詭秘莫測的戰船上，在這無法預知的前途里，妃傾終是憑著這一點信念，終是堅持了下來。
*
天明。
朝陽。流雲，海浪，海鷗，行駛的船被風鼓起的白帆，簡單而明快的色彩。再平常不過的一天。
妃傾是在阿蠻的身邊醒來的。
那時，她們躺在第三層的甲板上，一起看著這一幅畫面，懷揣著對未來的希望和信念。
阿蠻說︰「我知道那些被抓來的孩子關在哪里，我們去救她們。」
妃傾听見，忙坐了起來，有些興奮的道︰「真的。那太好了！這樣我們人就多了，也不怕她們了！」
「嗯。」阿蠻淡笑著點頭。然後站了起來，理了理衣服，看著天邊的朝陽，道︰「我這就去找夕顏，一起商量接下來要怎麼做？」
「夕顏？」妃傾想到了那個有著淺淺梨渦的少年。躊躇道︰「找他可以嗎？」妃傾問出這句話，但那只是下意識的，里面沒有任何的含義。
但其他人听著，卻不是這樣的。
「夕顏就是之前救你們上來的那個人，」阿蠻以為妃傾不認得夕顏。于是解釋道︰「昨天晚上他來這里，也是因為擔心我，他是個極好極好的人。」
「極好極好？」妃傾小聲的念著這句話，眼前不覺的浮現出少年孩子氣般天真的笑容，想起了最初在白羽林遇見他時的情景。
那個時候的他，在光影斑駁的樹林里，蜷縮在草叢中，微闔雙眸，梨渦淺笑，安然而眠。那個時候的他，仿佛整個人都在發光一般，不容忽視。
妃傾記得他的，記得很清楚。
「哼，我當然沒這麼好，我才不會幫你們了！」熟悉的聲音，微帶著不屑的語氣從妃傾的頭頂響起。
妃傾一驚，抬頭，便看見那白衣的少年坐在高高的桅桿上，長發亂舞著，白衣翩翩。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臉上的白花晶瑩透亮，眸中的光芒冷冽冰寒。
「你……你坐那麼高干什麼，還偷听我們說話，你下來！」妃傾直覺得他的眼神讓人難受的很，便沒了好口氣，沖口道︰「快下來，下來！」
「呵~~」他笑，輕飄飄的從高高的桅桿上縱身躍下，像一只巨大而美麗的海鳥般優雅而輕捷。他踏著輕盈的腳步走到她面前，看著她，要笑不笑的樣子。
「你干嘛這種表情看著我……難看死了。」又驀然想起昨天晚上自己便是說了類似的話，他才變了臉色的，于是又趕忙道︰「我不是說你長得難看，我是說你這個表情難看……不是不是……哎！總而言之就是我喜歡你昨天晚……」
「你喜歡我？」
「對對對！」妃傾連忙點頭，又趕緊搖頭。「不是不是，我是說我喜歡你昨天晚上一開始的笑容，不喜歡你現在這種表情，你……」
「我的笑容不就是我，一樣的。」夕顏打斷她的話，理所當然著道︰「我懂，你不用在說了，我都懂。」
你懂什麼啊，我都沒懂~~妃傾抹汗，一時又不敢再說什麼，只能無言。
「笨蛋！」夕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眼中好似寒冰融化，積雪消融般，一片的春光明媚。他的臉上此時現出那純澈的孩子氣的笑容來，梨渦淺淺的，仿佛盛著最甜最醇的陳年佳釀。
妃傾一時看呆了眼。
夕顏哈哈大笑起來。
妃傾看著他這樣恣意的笑容，無意識的轉頭，又看見阿蠻臉上也現出的微微的帶著調侃的笑顏，有些窘迫起來。心里不禁罵道︰這人，果然喜怒無常！
「石頭，為什麼！」似憤怒似悲傷的聲音，在滿是濤聲的海面上響起，格外的清晰。
妃傾一愣，想起這是海子的聲音，便慌不遲疑的向樓梯處跑去。
「石頭，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是她們逼你的，是她們逼你的，對不對，對不對！」海子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害怕的，痛苦的。
「不，是我自己去找笑笑的。」冷漠的，不以為然的石頭的聲音。
怎麼回事，石頭為什麼要去找媚含笑？還有，為什麼他叫媚含笑叫笑笑。妃傾心中涌上了不好的預感。
「為什麼……」聲音小了下去，妃傾听不清，于是更加快了腳步。
最後一個轉角，然後轉彎。妃傾看見了站在不遠處那些人。
仿佛天與地都在那一剎那靜止了，沒有聲音，沒有動作，沒有感情。
可是怎麼可能？
妃傾慢慢停下了腳步，怔怔的看著。
仿佛能夠感覺到那個曾經如碧藍的天空一般明朗的女子眸中的落寞。仿佛能夠感覺到那個深愛著她的石頭的女子身上無盡的悲傷，仿佛能夠感覺到在海浪拍打船板時女子心底無聲的哭泣。
是有太多的感情，太多的動作，太多的聲音，所以連天與地動容了嗎？
妃傾慢慢的抬起腳步，向海子走去。
她看見了與媚含笑偎依在一起的石頭臉上漠然的笑容，她看見了媚含笑唇角嘲諷般的勾起。她看見了站在她們身後的木然著表情的的灰衣人。
她听見石頭說︰「海子，你不覺得笑笑她很美嗎？」
「美？」只一個字，微微的顫抖，仿佛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妃傾哪里听過海子這樣說話，心里一慌，加快了腳步向海子跑去。
「海子。我不喜歡你，我喜歡笑笑，不喜歡你。」石頭說。
「海子，我不喜歡你，我喜歡笑笑。不喜歡你。」石頭說。
石頭說的時候是多麼的理直氣壯啊！
就好像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海子一般。
妃傾站在海子身邊，看著對面那個已經面目全非的少年，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能相信自己的眼楮。
那個曾經明朗的少年，那個曾經說過舍不得的少年。如今穿著寬大華美的衣袍，半敞著衣領，**著瘦削的右肩，傲慢的站在她們的面前。他那黝黑的面容如今已經爬滿了白色的霍情，半開半合著，似含羞帶怯般的嬌柔。但那如觸須般蔓延的花瓣，卻如魔鬼的手，張狂而鬼魅的將那黝黑的面容撕扯得支離破碎！
真丑。
妃傾想，真丑。
海子的臉現在一片慘白，嘴唇更是一點血色都沒有。她的眼里有著最深切的悲痛，她放在大腿邊的手幾乎是顫抖著的。她說︰「為什麼不喜歡，因為她比我美嗎？」
妃傾看見了站在石頭旁邊的媚含笑薄涼而又譏諷的勾起了唇。妃傾惱怒，瞪她。她見了，卻將臉上的笑容綻放得越發大了起來。
這時，石頭說︰「不，因為我不喜歡你了。」
因為我不喜歡你了，所以我就不喜歡你。沒有理由的，只是不喜歡了。
是這個意思嗎？
妃傾感到吃驚，因為開始時石頭說媚含笑很美，既然如此，那他不就是因為媚含笑的美麗而移情別戀嗎？他為什麼要否認，他難道不知道這樣的否認對于海子來說會是更深的傷害嗎？！
海子愣住，然後大笑起來。她大笑著，笑得眼楮都紅了，笑得流出了眼淚，笑得都哽咽了聲音，笑得妃傾的心一抽一抽的疼著。她笑了許久，久得媚含笑和石頭都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時，她停了下來，表情是出乎意料的冷靜。
她不慌不忙的用袖子擦了擦滿是淚痕的臉，轉頭問妃傾，「有人說，愛上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那麼，不愛一個人是不是也不需要理由？」
妃傾茫然，動了動唇，卻不知道要怎樣回答她。
海子好似也並沒有要她回答的意思。她話一落，便又轉回了頭，看著石頭，眸光清澈而疏離，她說︰「這樣啊，那我也不喜歡你了。」
那我也不喜歡你了……既然你不喜歡我，那我也不喜歡你了，如此而已。
真的，如此而已嗎？
喜歡一個人，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真的可以……只要如此而已嗎？
妃傾不明白……她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不遠處的海子。看著她挺直了脊背，僵硬著下巴。看著她一瞬不瞬的看著石頭，那樣的專注，那樣的……堅定不移。
這不是真的放下了，這是在逼著自己放下啊！
石頭說︰「如此甚好。」
海子咬唇，微撇開頭，睜大了眼楮，抬起下巴，一會兒才回頭，沙啞著聲音道︰「她會娶你嗎？」
白色的霍情已經半開，不貞的毒液開始蔓延，如果沒有及時制止的話，那麼，不過三天，死亡就會降臨。
「當然。」石頭十分自信，在說話間，微低下頭吻了吻媚含笑的眉心。然後看向海子，勾唇而笑，絢爛而志得，襯著臉上的霍情越發的生機勃發。
妃傾好像看見了那白色的花朵微微的又綻開了一點。妃傾揉了揉眼楮，不敢置信的盯著石頭看……
「這樣就好。」海子說，抿唇，然後轉身，離開。
……的確是又綻開了一點，妃傾確定。轉頭，卻看見海子已經走出許遠了，背影落寞而孤單。妃傾忙忙的跟了上去，海子見了，微微的笑了，道︰「妃傾，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好嗎？」
「……好。」妃傾應著，停下了腳步。
看著海子漸漸遠去的背影，妃傾恍惚間突然想起了初見海子時的情景。
那時候，那個笑容……是那樣的明淨。就像碧藍色的天空中，幾朵流雲，幾道朝霞，幾只海鷗，映著海面上的點點波光。仿佛可以容納世間的一切一般……那是世間最純粹的笑容。
可是如今……
「媚含笑是絕對不會娶那個男人的。」耳邊，響起夕顏涼薄而略帶嘲弄的聲音。
妃傾慢慢轉頭，便看見少年唇角漫不經心的笑容。他微轉著頭，並不看她，而是看著不知名的遠方，眸光清寒。
而這時，媚含笑和石頭她們已經離開了。
「可是，石頭說……」
「笨！」夕顏轉頭輕輕拍她的頭，撇嘴不屑道︰「那個男人……哼！」
雖然石頭背叛了海子，但是怎麼說她們也曾經相處過一段時間。現在見夕顏這樣嘲笑他，妃傾心里難免不舒服，說話的口氣便有些沖了起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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