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地獄
夕顏听了，歪頭瞧著妃傾，然後慢慢笑了起來。他笑得梨渦閃閃，涼薄而清冷。他說︰「你看我的霍情和他的有什麼不同？」
妃傾疑惑，便循著他的話細細的打量起他的臉來。
嫵媚而勾魂的眼楮，入鬢的長眉，淡薄含笑的唇，和含苞待放的霍情白花。
那白花的花心被層層疊疊的花瓣**裹著，看不見形狀，只小小的一團花骨朵兒，顯得分外別致小巧……等等……那花瓣的形狀，整體花朵的形態，和石頭的觸須樣的花瓣是截然不同的！這……
「看出來什麼了嗎？」夕顏問道。
妃傾皺眉，不確定道︰「是……花瓣的形狀不一樣？」直覺得答案應該不是這個。
果然，夕顏拍妃傾的頭，似笑非笑著道︰「笨，你就沒注意到，我的花還沒開，他的花怎麼先開了！」
「是啊，這是怎麼回事？」被他一提醒，妃傾終于恍然大悟起來。
一夕之間，石頭的霍情怎麼就開得那麼大了？
夕顏看著她懵懂的樣子，眸光沉了下去，懷疑著道︰「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麼……霍情嗎？
她知道白色霍情是未婚男子的不貞，紅色亂情是已婚男子的不忠。
她知道當白色的霍情花開時，只要與之有關系的女子娶了他，或者真心愛戀的女子肯娶他，便可花謝人在。
她還知道當紅色的亂情花開時，只要不是心甘情願，只要妻主肯原諒，便可去花活人。或者與之有關系的女子與他是真心相待，妻主又願意成全她們，便也可解月兌。
可是，這和哪朵花先開後開有什麼關系？
妃傾疑惑的皺起了眉頭。
想是妃傾糾結難懂的模樣說服了夕顏，他終于開口解釋道︰「霍情或者亂情。都有兩種特殊的情況。」
「……哪兩種？」妃傾問，當真的疑惑不解。
「一種就算花朵永遠沒有褪去，人也不會死。另一種則相反，是花朵即使消失了。人也必死無疑。」夕顏說。
「為什麼？」妃傾吃驚。這和她所知道的怎麼不一樣？
「因為心的不同。」阿蠻從遠處走了過來，道︰「因為那個男人根本就沒有愛過你的那個朋友，也不愛媚含笑，甚至于他可能還與船上的其他女子有了關系。」
妃傾不可置信，「怎麼會？」
夕顏訕笑，卻沒有說話。
*
這是船的最低層。
黑暗、陰冷、潮濕、沉悶，還有不時傳來的申吟、叫喊、痛哭、狂笑、咒罵聲。
妃傾心里有些發悚，她想過情況不會很好，但她沒想過會是這樣的。
在她能夠想象的範圍里，不過是黑暗簡陋的牢房。粗鄙的飯菜，到處亂爬的老鼠蟑螂，和蒼白消瘦的犯人。如果要再壞一點的話，也不過是用刑時的叫喊和咒罵聲。
可是，這里。卻好像不僅僅如此。
妃傾無法想象自己待會兒會遇見怎樣的情景。
阿蠻走在妃傾的前面，背對著她。妃傾無法看見他現在的表情，其實連他的背影也看不見。四周圍很暗，是那種完全的黑暗，一絲光亮也沒有，妃傾只能憑著感覺，循著阿蠻的腳步跟在後面。
剛開始那些聲音並不清晰。只是若有似無，斷斷續續的。後來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仿佛就在耳邊。
妃傾聞到了腐爛的味道，不是剛進入時的那種木板腐爛發出的霉味，而是尸體腐爛的味道。還有……還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腐臭酸澀，令人幾欲作嘔的怪味。
妃傾的胃在翻江倒海著，喉嚨里一陣一陣的有酸水不斷的涌上來。妃傾趕緊伸手握住了嘴巴和鼻子，將已經涌上來的酸水強行吞了回去。然後快速撕了衣服的一角，系上。掩住了口鼻。
稍稍感覺舒服了一些，前面出現了微弱的燈光。
阿蠻停了下來，妃傾看不見，一時還暈在怪味里，于是來不及而撞到了阿蠻的背上。
阿蠻抓住了妃傾的手，開始在她手上寫字。
這是她們約好的，為了不被發現而想出的主意。
阿蠻說︰「那就是關押孩童的地方，夕顏說有許多人看守，你待會兒自己要小心點。」
妃傾點頭，驀地想起阿蠻看不見，于是寫道︰「好，你也是。」
然後她們默契的分開。
這也是事先說好的，減小被發現的可能。但如果一個人被發現的話，只要大叫，另一個人如果離得近的話就可以擾亂敵人，幫助逃跑。如果遠的話也可以及時逃跑，這會比兩個人一起被抓住來得好。
她們約定在分開的地方匯合。
夕顏說，他在門口接應她們。
夕顏起初是不同意這樣做的。因為他覺得這一定不能成功，還甚至于有可能將自己也賠進去。夕顏勸她們，不過沒成功，于是他便說他在門口接應，順道把風。
阿蠻有些不高興，他開始是想著讓妃傾把風的。但這種事情是不能勉強的，于是便成了現在這樣了。
阿蠻向左走，妃傾向右走。
妃傾遇見了一段長長的通道，通道兩旁的牆壁上每二十步左右就會插著一根火把。因為空氣潮濕的緣故，火把上的火焰很小，將熄未熄的模樣，昏蒙蒙，陰慘慘的，像極了惡靈出現的夜晚。
妃傾是模著牆壁躲在陰影里走的。
牆壁濕漉漉的，模上去粘答答的，應該長滿了青苔。
這是一艘很大的船，妃傾現在更深切的體會到了。
這條通道好像走不到頭，妃傾已經手腳冰涼，力氣半消了，但卻還沒有看見一個房間或者一間牢房，甚至于一個人。
妃傾停下了腳步，心里有些沒底。
也許她應該返回去，再這樣走下去的話也不是辦法，而且如果走得太遠。阿蠻那邊出什麼事情的話，她就來不及營救了。
于是妃傾準備轉身。
而就在這時，有腳步聲響了起來，還有低低的說話聲。
就在妃傾的前面。不是一個人，有男有女。
糟了！
妃傾心中大喊，不自覺的向後退著。
這通道除了牆壁什麼也沒有，妃傾根本沒有地方可以躲！
不跑的話肯定會被她們抓住，跑得話有可能被抓也有可能逃月兌。妃傾管不了那麼多了，趁她們現在還離得遠，轉身便跑！
「什麼人！」一聲大喝，然後是紛亂的腳步聲。
妃傾強迫自己不要去看後面的人追上來沒有，只管埋著頭死命的往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遠。妃傾只能通過後面跟上來的腳步聲判斷那些人還在。于是咬著牙，加快了速度。
突然，手臂被人猛然拉住，人也跟著被扯了過去，隨即嘴巴就被人捂住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驚慌。但那人除了抓著她悟住她的口鼻並沒有做其他的事。妃傾听見了紛亂的腳步遠去的聲音，緩緩松了口氣。
妃傾知道自己暫時安全了。
捂著她的手這時也放了下來，妃傾在滿是腐爛氣味的空氣里聞到了一股清爽的味道，妃傾慢慢的轉身。
她看見了一雙明亮沉靜的眸子，她看見了他彎彎翹起的唇邊輕輕淺淺的梨渦笑。
……是他？！
妃傾甚是驚詫的看著他，一時之間卻不知要怎麼反應。
面前的人好像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他拉起了妃傾的手。向著她剛剛跑過來的方向走。
妃傾的不知所為也只是一會兒，她現在奇怪他怎麼帶她往里走？
她剛剛從里面出來，里面的通道太深，現在的她們還不適合這樣冒險。妃傾知道不應該再往里走，但是，當夕顏拉著她往里走時。妃傾並沒有掙扎。
並不是完全的篤定，但卻是完全的在賭。
妃傾跟著夕顏在一根火把下停住了。
妃傾抬頭看他，便看見他也轉頭看她，蜜色的唇沖她彎了彎，然後走上前。伸手握住火把，向右轉了兩下，又向左轉了三下，然後是微微的震動聲。須臾，面前的牆壁同時向兩邊移動，然後一個入口出現在她們面前。
妃傾聞到了腐朽的味道。
夕顏側身，沖妃傾點點頭，然後輕輕牽起她的手，走了進去。
里面很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妃傾听見的劇烈的喘息和申吟聲，還有絕望的哭聲，瘋狂的笑聲，不堪入耳的咒罵聲，歇斯底里的叫喊聲……各種各樣的聲音，比她之前的任何時候听得都要清晰，都要毀人心魄！
前面出現了光亮。
夕顏轉身摟住妃傾的腰，帶著她潛了過去。
然後妃傾看見了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即使在夢中也會被驚醒的畫面。
這簡直就是一場無間地獄。
**著的少女和少年，兩個、三個、四個……或者更多個，糜亂得仿佛沒有盡頭。吻、咬、啃、壓、扯、捏……種種種種，在她們年輕的身體上留下青青紫紫的痕跡，仿佛是行尸走肉般，沒有人注意到，更沒有人在乎。
而在這群**的少年少女周圍，是無數的各種各樣的刑具。每一種刑具上面都綁著一個人，血肉模糊的，已經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在這些人面前，站著面目猙獰，笑聲狂亂的少女。她們手中，或者拿著鞭子，或者拿著火鉗，或者拿著刀，或者拿著劍，或者提著還在沸騰著的油。而她們的腳邊，不遠處，是一具具沒有了生氣，如同一灘爛泥的尸體。
有個人蹲在了牆角，披散著頭發，正背對著她。
妃傾看見她的肩膀在不住的動著，她的頭在一點一點的。然後……她伸手飛快的抓起了她腳邊的一只斷臂，微微的轉過了身子。
妃傾看見了她的面容。
在昏暗不明的火光下，慘白著容顏，猩紅著嘴唇，一口一口的咬著那也許已經腐爛的斷臂。她的肩膀在不住的動著，她的頭在一點一點的。
妃傾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幾乎要大叫出聲！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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