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三天
回到房間的時候,阿蠻已經完全昏死了過去。
妃傾小心的將他搬上床,幫著月兌衣服,清洗身子,穿衣,蓋被子。而在這一過程中,阿蠻除了疼了會皺一下眉頭,卻是怎麼也沒有醒,就是叫也沒有叫一聲。妃傾很是擔心,便決定守在床邊陪著阿蠻。
于是,妃傾搬了張椅子坐在阿蠻床邊。
看著沉睡中的阿蠻慘白的臉色,想起給他換衣服時那一身的青紫,和他的……妃傾握緊了拳頭,只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壓下的酸澀又涌了上來。
阿蠻說他沒事,他會好好的,要相信他,相信他……他不會有事的!對!之前不是說了嗎,有的人就算一輩子霍情都在也不會死,所以阿蠻一定也不會死!
妃傾不斷的告訴自己,心情也慢慢平復下來。又想起剛才遇見媚含笑的事,直覺得很奇怪。
媚含笑出現的未免太是時候了,而且身邊還帶著那麼多人,如果說是巧合,妃傾是怎麼也不會相信的。
……那這樣說來,是有人給她報信,或者她一早就派了人監視著她們。既然如此,她早就知道她們在做什麼,但卻不說出來,也不懲罰,她難道就不怕她們再次進去嗎?還是……她根本就有恃無恐?或者,她有什麼別的目的?
還有夕顏,他都經歷了什麼,為什麼他好像知道許多事情?
還有海子,她要離開……
「扣扣,扣扣~~」是敲門的聲音。
妃傾站起,替阿蠻掖了掖被腳,然後過去開門。
那時,天光已經大亮,金燦燦的太陽高高的掛在萬里無雲的天空中,灼得妃傾眼楮絲絲的疼。眯縫起眼適應了好一會兒,妃傾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小麥色的肌膚。狹長的眼楮,豐盈的唇。她穿的衣服早已經破破爛爛了,她的頭發更是披散著,有的都糾結在了一起。她見了妃傾。開口便道︰「妃傾,我們逃不出去了。」
妃傾抬眸看她,是疑惑的眼神。
「這船的四周都是巨鱷,如果跳海的話,就只有死路一條。」海子說時,臉色陰沉,聲音沙啞。
巨鱷!?
妃傾皺起眉頭,看著海子憔悴的面容,微微有些發白起皮的唇,道︰「海子。來,進來說話。」轉身,將海子讓進了屋,請她坐了,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妃傾問︰「那些巨鱷是怎麼回事,海里也會有鱷魚嗎?」妃傾似乎記得好像鱷魚只生活在湖泊里啊?
「鱷魚分成淡水鱷和咸水鱷,淡水鱷生活在湖泊,河流和多水的沼澤中。咸水鱷生活在靠近海岸的淺灘中,的確沒有生活在海里的鱷魚。」海子抿了抿唇,顰眉道︰「昨天傍晚,我無意中看見她們將一個活人扔下了海,便跑過去想要跳海救人,卻看見有許多的鱷魚將那人團團圍住。就像一朵血花一下子蓬開來。那人沒兩下就被撕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了。」
「我當時就震驚了……後來我回去想著這件事,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覺得鱷魚怎麼可能出現在大海里。所以等凌晨守衛松懈的時候,下海繞著船游了一圈,結果……」海子突然停了下來。臉上現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妃傾心中知道,但還是不禁問道︰「結果怎麼呢?」
海子咬唇,過了半晌才道︰「我剛開始根本連鱷魚的影子都沒看見,心里奇怪。但害怕被人發現于是決定先回去。卻沒想到就在這時……」海子臉上出現恐懼的神情,妃傾看見她的手微微的顫抖了起來。「在船身離海面大概一尺的距離,就在我右手邊不遠處,突然有一個類似閘門的木板被打開了,有三條巨鱷從里面爬了出來!」
住在船里的鱷魚?!妃傾瞪大了眼楮。
「綠瑩瑩的,發出冰冷光芒的灰色的眼楮,龐大的身軀,巨大的顎,尖利的牙齒。」海子伸手抓住了桌子的兩邊,繼續道︰「它們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就游到了我面前,沖我張開了大嘴!」
「海子!」妃傾下意識的站了起來,一把抓住海子冰涼了的手。
海子仿佛又一次沉入到那個巨大的噩夢中,眸光晦澀起來。她說︰「我當時就想起那個人死時的畫面,我既然一點也不害怕。」海子轉頭,木然著臉,看著妃傾,道︰「我掏出了匕首,沖著離我最近的鱷魚的眼楮就捅了下去,然後那鱷魚當即就瘋狂了,一甩尾,將我甩到了另一條鱷魚的嘴邊。它張開了大嘴……」
「海子,我們不說了,我們不說了!」妃傾跑到海子身邊,開始用力的搖她。雖然海子只用寥寥幾語,但是她幾乎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景有多危險,多可怕。黑越越的,只有海子一個人啊,妃傾不想讓海子再經歷一遍那樣的事!
海子卻好像完全陷進去了,她看著妃傾的眼楮沒有任何焦距,也沒有任何感情。就好像……就好像行尸走肉一般。
海子緩緩轉開看妃傾的眼楮,看著不知名的虛無的方向繼續道︰「我那時好像聞到了它嘴里發出了腐臭的味道,我當時想,難道我就要死在這麼個臭東西的嘴里?」海子微微抬起下巴,閉起了眼楮,「然後這麼巧的,一根樹枝飄了過來,我幾乎想也不想的將樹枝豎到了鱷魚的嘴里。」說到這里,海子輕笑起來。
「海子……」妃傾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妃傾根本沒辦法抓住海子現在的心情。她現在只能輕輕喚她,「海子……」
「我以為有多厲害了,那樣的鱷魚也叫鱷魚!」海子睜開眼楮,嘴角勾起嘲弄的笑,看著她道︰「那只瞎了一只眼的鱷魚既然去咬第三只鱷魚,自相殘殺起來,你說可不可笑,可不可笑?」
妃傾點頭,乖乖的應道︰「是啊,真好笑,它怎麼那麼笨啊,它明明還有另一只眼楮的,它怎麼會分不清呢?」也幸虧它分不清,不然你可要怎麼辦啊!妃傾在心里補充道。
「然後,媚含笑和……石頭一起出來了,石頭說,」海子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唇角的弧度卻越發的大了。「石頭說,‘再放三條鱷魚出來,我就不信她還能再殺三條!’呵呵,呵呵……妃傾,你看,石頭多了解我啊,他一看就知道我已經不行了了,他可真了解我……」
「海子……」妃傾蹲子,雙手抓住海子的右手,擔心的,自責的,抬頭看著她,道︰「海子,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那時候沒有在你身邊,讓你一個人面對那些事。對不起,是我的出現打亂了你的生活。對不起,是我害得你的石頭不再是你的石頭。對不起,對不起……
「妃傾,」海子伸出沒有被妃傾抓住的左手,輕輕的撫上她的臉頰,道︰「你放心,你不會有事的,我保證。」然後,海子猝然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離開。
妃傾一愣,後趕緊追出去,但卻早已沒了海子的身影。
妃傾覺得海子說的話很奇怪,什麼叫做‘你不會有事的,我保證。’海子想干什麼?妃傾心里一跳一跳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于是妃傾抬步,就要向海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這時,房間里傳來阿蠻的劇烈的咳嗽聲。妃傾躊躇著,可那咳嗽聲越發急促劇烈起來,仿佛要將自己的心都咳出來似的。妃傾听著難受,無法,便想著等阿蠻沒事了,再去找海子。
*
晚上的時候,夕顏來了。
他將她帶到了船尾,那里很少有人走動。
「三天之後,那個人就來了。」他背對著她,看著茫茫的大海,一開口便這樣說道。
妃傾剛開始听著茫然,但是很快的她就反應過來︰「是她們的主子?」
「是。」夕顏這樣回答著,慢慢地回頭,看向妃傾,道︰「她來了,你的謊言就破了。」
也就是說,我們都要死了?
「我們只有三天的時間,三天……」妃傾低垂下眼睫,沉默,須臾又猝地抬眸,看著夕顏,堅定道︰「我會有辦法的,我們還有三天時間,我們會沒事的!」
夕顏淡淡的看著她,只是沉默。
妃傾知道他並不相信自己,也不強求。她只默默的坐了下來,陷入了沉思。
媚含笑、媚玉、血羽船、巨鱷、幼童、少年……通過這些可以想到的是——子衿的前途——滅亡。
幼童和少年們就是子衿的未來,扼殺她們就是在凌遲子衿,這樣殘忍險惡的用心,已經不單單是叛國,更是一種人性的泯滅,是一種根本不能罪贖的極惡。
妃傾無法想象那會是一個怎樣的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如果說妃傾剛開始會去推測這個人是誰,那麼現在,她只想將她千刀萬剮了。
妃傾從來沒有這樣去憎惡一個人,在還沒有見過,就想要她永遠消失……
停、停!
……大力的搖頭,妃傾拼力甩掉這沖腦的念頭,將思緒擺正,深吸口氣,考慮起怎麼在三天內逃出這里……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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