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含笑死了。
妃傾坐在床上,將阿蠻緊緊抱在懷里,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阿蠻阿蠻,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她覺得冷,很冷很冷,從心底里涌上來的透骨的冷。
緊緊的抱著阿蠻,努力的想要溫暖他,但她自己卻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外面很吵,吵得她腦袋一陣陣的疼。
「我喜歡你,在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一個聲音突然闖進了她的腦海,輕輕的,破碎的,脆弱易逝的。她咬著下唇,更加抱緊了懷里的阿蠻。她記得這個聲音,她記得他說過的話的。
現在,是他實現了這句話,還是……只是意外?
有人開始敲門,大力的敲門。
她抱著阿蠻,就像抱著自己最後的救命稻草般,心荒涼干涸的沒有剩下一滴的水。
她通紅了眼楮看著那門,看著它被撞開。
是媚玉……是了,除了她,還能有誰。
「嘖嘖,小姐這是怎麼了,怎麼一臉絕望的表情?」走到她面前,卻沒有走近。媚玉把玩著手里的長鞭對著她高深莫測的笑,「小姐可知道,媚含笑被人毒死了。」
她這是要興師問罪嗎?不,她是來試探的,她沒有證據。
她不理她前面的話,而朝她笑,和她一樣的高深莫測的笑,「哦~~是嗎,誰這麼厲害,連媚含笑都能毒死?」在這艘船上,除了你媚玉誰會有這樣的本事。她心里想著,口中繼續道︰「現在血羽船上群龍無首,妃傾一切都要仰仗媚玉姐姐了。」
想是听出了她話里的意思,媚玉唇角的笑容僵了僵,但馬上又彎了起來,比之前的更加燦爛。甚至于燦爛得近乎扭曲。她笑著說︰「這是自然,小姐有什麼事盡管吩咐便是,仰仗卻是不敢的。」
明明是傲慢跋扈的話語,卻偏偏要裝出一副客氣謙和的樣子。虛偽到了極致的人!
妃傾心中冷笑,口中道︰「媚玉姐姐客氣了。」說完心里卻突然莫名的憤怒起來。自己為什麼要在這里惺惺作態,為什麼不直接上去把媚玉給殺了,難道是害怕了嗎?
不,她不害怕!
阿蠻就在她的懷里,她已經再沒有理由可害怕了!
「媚玉,你在做什麼!」伴著劇烈的破門聲,夕顏闖了進來,指著她憤恨道︰「是她殺了笑笑,是她下的毒!你怎麼還對她這麼客氣。把她抓起來,快把她抓起來!」
看著氣勢洶洶情緒激動的夕顏,她微微的嘲諷的勾起了唇,她問他,「你怎麼知道是我下的毒。你有什麼證據嗎?」輕哼,輕蔑的看著他,「沒有證據,就不要隨便亂說話,我可是你們的小姐。」
「是你,就是你!我拿藥的時候就你一個人在廚房,不是你還有誰!」夕顏很是激動。眼楮都紅了。「你肯定是要給那什麼叫海子的報仇,是你殺的笑笑!」
「原來你已經這麼肯定了啊~」她將阿蠻又抱得緊了些,看著面前的這些人,輕輕的笑著︰「我是有理由殺媚含笑,這一點我不否認,但是我不傻啊!」她轉頭看著媚玉。就像看著傻瓜一樣看著她,「你也以為是我殺的媚含笑?」再笑,越發燦爛的笑,「我殺媚含笑對我有什麼好處,我殺媚含笑是為了讓你們所有人都懷疑我嗎。一群白痴!」
「你不要狡辯,是你,就是你!」夕顏突然大聲道︰「除了你,不會有別人!」
「哈哈哈哈!」她大笑,看著夕顏,道︰「你為什麼要這樣激動,你為什麼要急著將罪名推到我頭上!」眯起眼楮,一瞬不瞬的看著他,「其實是你吧,藥可是你接的,我有沒有下毒,你會不知道!」
「你胡說,你含血噴人!」夕顏向她沖了過來,卻被媚玉給擋住了。夕顏整張臉都漲紅了,眼楮更是通紅的仿似能噴出火來。他沖著媚玉恨恨道︰「你這樣護著她,當真以為她是什麼小姐嗎!不是,她不是!笑笑說了等主子來了,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她看見媚玉微微的皺起了眉頭,看著她的眼楮里有一絲猶疑。
于是她再次笑了,不疾不徐的道︰「可是,你們不是收到了回信了嗎?」看著媚玉,她露出很失望的表情。「如果我是假的,為什麼你們會有回信,為什麼你們的主子沒有直接命令你們殺了我而是要親自來見我?媚玉姐姐,你不覺得夕顏說的話很矛盾嗎?」
「不是的……」
「夠了!」媚玉打斷了夕顏的話,看著她有些討好的笑,「小姐不要見怪,我這不是因為媚含笑死了一時有些失神,被這小子給忽悠了。媚玉這就告退,就不打擾小姐和……」她轉眼看見她懷里的阿蠻,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死了。」將阿蠻越發抱得緊了,她沉沉道︰「別想再動他。」
「……」媚玉噤了聲,過了一會兒才道︰「小姐喜歡就好,我就不打擾小姐了。」轉身對後面跟來的灰衣人大聲命令︰「出去,全都給我退出去,不要打擾小姐了!」
「不行,是她害的笑……」話說了一半,卻被媚玉一掌劈了下去,暈倒了。「來人,將這小子給我扔船底去,讓他給我胡說八道!」
人退了出去,門被徐徐的關上。而在兩扇門將要合起的瞬間,她看見了外面的天空,黑沉沉仿佛要塌下來一般。
門闔上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在笑,但她知道……她現在只能笑了,只能笑著。
石頭沒了,海子沒了,阿蠻也沒了,就連最後的信任也成了一場天大的笑話。她想,她不就是應該笑嗎?
將頭埋在阿蠻的肩膀上,想要汲取他身上的溫暖,但卻在接觸到他冰冷的身體時,越發的寒冷。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求你,不要入魔。」
還是這個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無以倫比的諷刺,諷刺著她,嘲笑著她!
她想要大叫,她想要大笑,但,她卻無法發出任何的聲音。
她無法保護自己,卻反過來還要別人保護!她無法守護對她來說重要的人,卻反而拖累的害得她們沒了性命!她還能做什麼了,她怎麼可能不入魔了?!
下唇被咬出了血,卻感覺不到疼。
將頭埋在阿蠻的肩膀上,只感覺天地全部都沉入了黑暗的深淵,再沒有一絲的光亮。
「黑羽船,那是黑羽船!快去通知船主,主子到了!」
她一下驚醒,本是死寂一片的眸子剎那間煥發出奪目的光彩。
她終于要見到那個人,她終于見到了那個人。
一襲黑衣磊落風華。
比阿蠻的褒衣博帶更具風骨,比夕顏的落落白衣更加超然,比媚含笑的紅衣裊裊更顯風情,比媚玉的青衣飄飄更愈優雅。
那個女子,眼下一點朱砂,眸中滿是星光,談笑間,卻是嫵媚風流,妖嬈絕俗。
她站在她的面前,唇角含笑,眸光清和,哪里像是讓人懼怕的惡人。她看著她,道︰「她們要我看的人,便是你?」她的聲音也如她的人一般,清和的,仿佛溪間澹澹流水。
她答︰「不是。」
「哦~~」她輕道,顧自思量著,然後微抬起手臂招了招,道︰「阿言,你來看看,她可是你認識的?」
然後便從黑羽船上走出了一個人。
一身簡單的深藍色勁裝,眉如遠山,眼似橫波,肌膚賽雪,灼灼其華。雖然只是六七歲的小小年紀,但全身清冷,站在媚天羽旁邊也無法蓋住她的光芒。
妃傾看著她出來,本來的漫不經心不以為然,甚至于絕然無情都在一瞬間瓦解。
「阿言?」不可置信的聲音,在一響起就反應過來。妃傾蹲身一躍,躍上了對面的黑羽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抱起了妃言,轉身警惕的盯著媚天羽,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妃言會在這里?」
媚天羽在妃傾喚出「阿言」時便已經知道她要干什麼,但她並不阻止,只安然的看著她,等她問了她才開口道︰「如此說來,你果真是妃傾了。」然後徑自點頭,接著道︰「我是你小姑姑,媚天羽。」
聞言,妃傾卻一點吃驚的表情都沒有,只冰冷冷的看著她,道︰「那又怎樣?」
「我是你親姑姑。」听她這樣說,媚天羽以為她不信,並沒有生氣,還很是耐心道︰「我是你母親的妹妹,同母同父只差一歲的親妹妹。」
妃傾卻還是冰冷著眼楮看她,道︰「那與我何干?」
這一下,媚天羽真的驚訝了。
她仔細的打量起眼前的少女,微微的猶疑。
她記得剛開始看見她的時候只覺得面善,似曾相識。但現在仔細觀察,卻除了那一點朱砂,她的五官面貌竟沒有一處和自己相象,甚至于和姐姐姐夫都不一樣!?
是哪里出了問題嗎?還是這個人根本就是假冒的,根本就不是妃傾?
微微地眯起了眸,媚天羽看向她,緩緩道︰「如果你否認的話,就只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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