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兩天就是每年一度的「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日子了,一中作為高考考場之一,按照規定要放四天的假。放假通知一出來,班里一致的歡呼聲此起彼伏,有些急躁的甚至開始收拾書包了。單厲偉高興地拿著他的板凳在走道上來回轉圈,徐芳菲從櫃子里抽出她的小說,趁著班里的瘋亂多看幾頁,伊好背靠牆,心滿意足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最後一節是數學課,老師一來,同學們很激動地鼓掌。老師也很有自知自明,知道這掌聲也不是給他的,放假這東西,擱誰那都是一件開心的事,所以他很配合地笑笑,然後正式上課。
伊好看看表,離下課還有五分鐘。數學老師正講的起勁,完全沒有準備下課的意思。伊好凝起精神,認真听他把最後一道附加題講完。
鈴聲一響,引起了下面一陣騷亂,聲音不大,但也足以影響老師上課的情緒。唉,心里嘆息一聲,數學老師識趣地喊了一聲「下課」。
作為考場,教室是要清空的,學生的書自然要搬走。徐家的司機很早就候在了教室的外面,老師剛走出去,他便走了進來,站在徐芳菲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喊了聲「小姐」。
「這些。」徐芳菲指著自己桌上的擺得亂七八糟的書,然後側身指著單厲偉還有伊好的方向,「還有他們的。」
「是。」
一中作為南城最好的中學,這座城市的非富即貴子弟絕大部分都在這里上學,所以對于這種「少爺」「小姐」的稱呼,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不一會兒,教室里進了幾個穿著正統的人進來搬書拿包。
徐芳菲吩咐完,背起自己的書包從凳子上下來,騰出位置讓司機搬書。單厲偉和伊好樂得逍遙,便也背起書包跟著她出了教室。
「書包里裝了什麼?看起來挺重的。」單厲偉為了驗證一下自己的說法,伸手托了托徐芳菲的書包。
「這些書哪能讓我媽看到?」為了保護這些紅紅綠綠的小說,她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幸虧徐媽媽的心思都放在她的事業上,女兒只要聰明點,完全能在她的眼皮底下鋌而走險。
三人閑聊了一會兒,很快就到了徐家的車前,徐慢已經在里面歪著頭睡著了。單厲偉臨時決定搭徐家的順風車回家,問伊好要不要一起,伊好推說顧延廷要她等他,他要給她一些復習資料。自然,這個謊話是顧延廷替她編的,已經不是第一次听他的話撒謊了,但一說出來還是有一種很強的心虛感。
顧延廷說好等她的,但伊好走到車棚的時候,他還沒來。初中部的教學樓跟高中部的只隔了一棟辦公大樓,公用一套的作息時間。伊好看看手表,已經下課四十多分鐘了。
操場上的人越來越少,許多學生自己抱著滿懷的書,還有更多的只是背著單薄的書包,後面跟著的司機跟在「少爺小姐」後面昂首挺胸地抱著書。爺爺知道放假的事,但他不知道書要全部搬回家,伊好沒跟他說。
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有些刺眼,伊好撇過頭,面向圍牆。她剛站在車棚的邊沿,往前走了幾步,靠在離顧延廷的車最近的一根柱子上發呆。車棚在圍牆的一角,圍牆是一道一道的鐵絲網圍成的,每隔半米有一條水泥柱子,上面搭起一層手掌般厚度的預制板,預制板上是一排紅黃相間的盆花。
一中的圍牆上一年四季都有花,永遠嬌艷欲滴,生機勃勃。即使是冬天,學校也能擺上一些耐寒的花與嚴寒抗爭。
「小心!「這一聲驚呼引得發呆的伊好本能地朝聲源處看去。一個男的正一手接住往下掉的盆栽,緩緩擺上去,同時使勁給了旁邊的男的一拳,」你丫能不能再笨點!被發現了你一個扛啊!「一共三個人,罵人的那個一身黑,緊衣緊褲,從背後也能看見他那拖到下巴的劉海,被打的那個也是黑衣,褲子是藍色牛仔。還有第三個人,他是第一個轉過身來看見伊好的人。他們三個是翻牆過來的,當時並沒發現蹲在柱子後面的伊好。但此刻伊好站起來了,正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們。
一直沉默的那個人拉了拉那個罵人的人,嘴角朝伊好的方向揚了揚︰「阿柘,被人看見了。」
三人齊刷刷其看向伊好,先是一愣,然後見她只是呆頭呆腦地看著他們並沒有下個舉動,便都知道了︰可以當這丫頭是空氣!
「阿柘,石頭,就是這輛。」被罵的人徑直走到顧延廷的車前,鑒定了片刻肯定地說。那個沉默的人原來叫石頭!伊好覺得他那板正的臉,還有那面無表情的樣子確實很石頭。感覺到某個人的注視,石頭瞪了回去,伊好撇開視線,轉而看向自己交叉攥緊的手。
石頭走了過來,看了幾眼那車︰」亮子,你確定是這輛?「
「這麼騷包的車一看就知道是顧延廷那個臭小子的。「阿柘上前就揣著了一腳,車子應聲而倒,重重摔在地上。」你們干什麼?!「伊好氣得吼了一聲,上前將車子扶起,心疼地用手擦了擦車凳上的灰。這車雖說是顧延廷的,但後面這一片天地一直是她的。伊好氣鼓鼓地看向他們,剛才的怯弱一掃而空。
顯然沒想到剛剛看起來還十分縴弱的女生現在居然霸氣起來了,三人玩味地對視了一眼。阿柘往前踏了一步,站在車子的另一邊,一雙畫了雙眼線的眼楮里滿是輕蔑︰」顧延廷的女朋友?「
伊好能感覺到他說出顧延廷三個字時的咬牙切齒,那種全身散發出的怒意讓伊好一陣哆嗦。她不熟悉這種感覺,但她很害怕。
「嗯?「他的邪笑已經完全消失,剩下的是不耐煩的神情。伊好听話地搖搖頭,心里盼著顧延廷早點出現,卻又希望他不要出現,這伙人一看就是沖著他來的。
「那就滾一邊去!「阿柘一把推開她,伊好來不及反應,已經重重摔在地上。這一刻,她才明白過來,這些人就是別人口中說的流氓小痞子!伊好轉頭向校門口的警衛室看去。」別看了。「石頭已經走到她身邊蹲了下來,一把水果刀閃閃出現在她面前,「十分鐘就好。」他玩笑地瞥了她一眼,轉而看向阿柘,示意他可以動手了。
十分鐘而已,她眼睜睜看著他們在動顧延廷的車子,一顆螺絲一顆螺絲的卸。旁邊的冷漠少年將刀子在她腳邊的地上輕輕劃著,有橫有折,像是在寫字,那些筆畫有點熟悉。待看見自己胸前校服的標牌,她幡然醒悟,他寫的是她的名字!石頭看向她,嘲弄地說︰「挺好听。」
「好了。」阿柘笑著亮了亮手心里的一堆螺絲,顧延廷的車仍站在那里,完好的樣子。但伊好知道,只要輕輕一踫,它便會轟然倒塌。
石頭收起刀,三人走到圍牆邊,搬開幾個盆栽,幾個人輕松地爬上去再跳下去。盆栽又被外面的人擺在了原位,伊好愣了好一會兒,看看車,再看看地上的些許劃痕,心驚地撫了撫胸口。
「喂,莫伊好!」伊好循聲望去,正對自己的圍牆鐵絲網外面露出一張臉,「顧延廷要是以為你弄壞他的車,就算你是女的,估計也得挨揍,你還是快點走吧。」石頭微笑,順手亮了下他的刀子,然後瀟灑地轉身走掉了。
「石頭,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不會是看上那丫頭了吧?」石頭很少會跟個陌生人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亮子不由得壞笑,順手拍了拍他的胸膛。
「我們好像見過。」石頭琢磨了片刻實話實說,對于兄弟,他從不撒謊。
「少來。」阿柘嘲笑地說,「看準了就上,別婆婆媽媽!」
石頭搖頭苦笑,便不再開口說話。阿柘和亮子都很了解他,他這個表情表示他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倆人識趣地都不再拿這事開玩笑。
「你別哭。「稚女敕的女孩,手里拿著一塊餅干,嘴角還沾著糖粒。那種最廉價的餅干,大袋的包裝,膩人的甜味,大多數小孩不願吃它。
「要你管!」他的脾氣就是壞,明知她是好意,可是他就是生氣了,就是不願意被人看見。
「給。」女孩猶豫片刻才伸出手里的餅干,每次她難過的時候,女乃女乃就拿這個哄她,很有用的。甜甜的,吃著吃著就不苦了,女乃女乃說的。
「不要!」……
他們真的認識,只是那時她還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