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我就是那麼聰明、世故且敏銳。單純,這種東西,在我的身上,早就沒有了。
後來,他經常出現在我面前,打跑那些欺負我的人,給我錢,送我回家。我想,我確實不是個好人,一個好姑娘怎麼會隨便接受別人的錢?至少,我不是個有原則的人。是,我的想法就那麼簡單,他有的,我沒有,他心甘情願給我,我便意接受,既成全了他,也幫助了我,何而不為?
這件事最先知道的是哥哥。哥哥想要一個飛機模型,我告訴了顧延廷,他第二天就把它送到了我家。我哥是個很暴力的人,第一次見面,顧延廷就被他打了兩耳光。
我認識的顧延廷一直以勝利的姿態出現在我面前,怎麼會是這樣的打不還手,還一臉愧疚?哥哥說我爸是因為顧延廷的爸爸才死的,我疑惑地看著他,那張擠滿歉意的臉,我覺得他很憐。
「爸爸的那個朋友,就是顧延廷的爸爸?」我終于有點清楚這其中的關系了。
「他們算什麼朋友?爸爸是被他害死的!」哥很憤怒,緊握的拳頭,很快又要砸上顧延廷的臉。
我一把推開顧延廷,讓他走,他一直很听我的話,後來也是。
從搬來南城,接到新的戶口簿,女乃女乃有了一筆豐厚的養老金,到媽媽開起雜貨鋪,我們就已經接受了顧家的道歉,不論這些補償夠不夠。我不敢拿爸爸的命和這些東西來做比較,孰輕孰重,因為這是不選擇的。我們在困難的時候接受了仇家的幫助,唯有在心里保持著那點恨來慰藉我們的良心。
但我不忍心拿這些話刺激他們,他們何嘗不懂?
從那以後,顧延廷仍然堅持來看我,只是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我等著他上前主動跟我說話,道歉也好,搭訕也罷。是,他不敢,一向勇敢、我行我素的他,在我面前居然那麼的卑微,我有一點點的心疼。
人的一輩子,能有多少人會對你這麼好,無論他出于什麼樣的目的。我想,我不是個幸運的人,親人只有三個,除了石頭,其他的人我不認為以稱為朋友。那戀人呢?外貌一般,身材平平,自身條件如此刻薄的我能奢望有多少人為那種所謂的特別被我吸引。更何況,我並不特別,只是身世在外人看來能比較憐。
是,我不喜歡同情!
看來,這輩子真心對我好的人少,對我好到這個地步的更是寥寥無幾。倒霉的話,說不定只有他。那我為什麼還要拒絕?我不做作,矯情也不是我的籌碼,我選擇快,輕松的活著。只要有根稻草,只要在我的眼前,無論是別人的,還是爛的,我都拼命的抓住,我不想沉溺下去!
我選擇靠近他,無所謂什麼樣的後果,只追求眼前的快︰「听人說,那家的牛排很好吃。」我指著廣場中心電視上的廣告,極其羨慕地說。
他顯然沒料到我會走過去跟他說話,但我看上的人怎麼能呆得反應不過來?顧延廷震驚之余,笑著跟我說︰「我們一起去,要不要?」
我們……一起……我喜歡這樣的詞,我喜歡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如果他只跟我說,如果他只對我笑,那該有多好!
這一刻起,我的心再也不能像以前那麼平靜。我貪婪地看著他笑,真想永遠對著這雙眼楮,黑亮的眸子里有我的身影,矮小的,倔強的,逐漸淪陷的。我也努力的笑,顧延廷,是你找上我的。
春末初夏,這個季節的風太撩人,吹得腦袋暈乎乎的,真想就著懷里的樹睡過去。拍了拍臉,使自己意志堅強些,別真的睡了。我盯著不遠處的公車站,看著每一輛能從他學校到這邊的公車,卻還是沒看見他人。這樣遠遠盯著有點累,是我又不想去那里等,太顯眼了。
藍色的的士在旁邊停下,等的人從里面走了出來,砰地關上門。我性子比較急,最煩的就是等人。其實也不久,才半個小時,一直都是他等的我,果然,脾氣是越養越大了。
大概我的臉色不太好看,他下車後並沒有直接走過來,而是站在那笑。
唉,生的一副好皮相就是好!這樣無害討好的笑容,姐是扛不住了!
他有一個朋友叫單厲杰,據說長得很好看,他一直妖孽妖孽的稱呼人家。每每這樣,我都想白他一眼,兄弟,你也是好吧。我很好奇,要求他帶我看看。他委婉地拒絕了,我知道,他從來沒有想過我會進入他的圈子。
顧延廷是個很會察言觀色的人,見我跟著他笑了,才慢悠悠地走過來。什麼樣的人才會在你的眼里一直是完美的呢?微笑,走路,大罵,打架,吃飯,連剛剛擺出的無奈討好表情,在我看來都是迷人的。對的,是迷人。我不知其他人會怎樣評價他,但我眼里的他,就是迷人的,迷得我越來越顧不上自己。
「書包呢?」黑色t恤搭配藍白相間的校服褲子,居然也不覺得難看。我轉移視線,空空如也的手,他很少這樣出現在我面前。其實,我也不過隨口一問罷了。
「讓同學帶回去了。」他將手從褲子口袋里抽出來,舉了個黑色的東西在我面前晃了晃,「別擔心,我帶了錢包的。」
「真聰明!」我一拳重重地砸在他的肩膀上,臉上的笑再正常不過,似乎自內心的高興,似乎在跟他說︰臭小子,果然懂我……不顧他疼得皺眉,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圈在懷里,半依半靠地拉著他往前走︰「走,燒錢去!」
葉阿藍,不要難過,不能難過,不以難過……誰讓你每次找他不是買吃買喝,就是直接問他要錢?誰讓你們的開始就是不堪的?誰讓你沒有勇氣坦白只敢把這條彎路一直走下去?
那天是我的生日,顧延廷遲到了,我還是很開心,我一如既往地將他的錢包花得干干淨淨。不是全部都是偽裝的,我真的是一個貪心拜金的人,最起碼花錢的時候我是真的興奮。有時候會覺得怕,這種貪婪是骨子里的嗎?
「給!」我從書包里掏出兩個硬幣,塞進他的手里,「坐車是要錢的。」他的錢包只空得剩下一張照片。
不得不承認,他驚訝的表情刺痛了我。在他眼里,難道我真的只是個會從他身上吸血的拜金女?終于忍不住苦笑了一聲,拍著他的肩膀對他說︰「下次記得還我,利息你自己看著辦。」
葉阿藍,自作孽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