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廷帶著伊好去了食堂,解決午飯後帶著她在校園里逛。倆人隨便扯扯,時間過得很快。華大最讓人欣賞的地方,是那些高齡且高大的老樹。任何一條路的兩旁都是兩三層高的大樹,在這暮夏的季節,微風輕搖,樹下漫步。于任何一對情侶而言,沒有比這更愜意的了。
伊好想起姜凱說起尚茜時顧延廷微妙的反應,忍不住好奇問他是怎麼回事。顧延廷支吾了半天,才把尚茜追他纏他,姜凱為了幫他,結果把自己搭了進去,後來又為了擺月兌這個管院院花,姜凱使盡各種方法,那姑娘都死賴著他不放。無奈之下,姜凱就撒了個謊。
「什麼謊?」
「哎呀,反正不是什麼好話,小姑娘不要亂打听。」
「你不說,我遲早會知道的。院迎新晚會有個走秀節目,大一女生夠一米八的都必須參加,尚茜學姐就是教我們走步的人。」
「你也去?」顧延廷有點驚訝,這姑娘對于班級活動,一向是能躲就躲的。他目測了一下她的身高,姑娘果然竄得快,快一米七了吧。
「嗯,關雅說的,不要搞特殊化,選上了的話就要去。」顧延廷點點頭,心里琢磨的是,果然得對那花痴女好點。很難得,半月,這姑娘就跟她很合得來了。
「別轉移話題,到底是什麼謊?」
「顧延廷!」一聲熟悉的女生打斷了倆人的嬉鬧。一身迷彩服,遠遠地跑了過來,歡快的樣子,小巧的女孩就該這樣子,像鳥兒一樣輕盈。伊好的心像是被堵住了,呼吸都有點緩慢,她現在才現,自己居然這樣本能地抵制她。
「伊好,你不是應該也在軍訓嗎?怎麼到我們學校來了?」葉阿藍是個刻薄且誠實的女孩,她善于找到自己的優勢,一句話就能刺得對方倒抽一口冷氣。我們?伊好鎮定地笑︰「放一天假,明天繼續。」
「你們學校真好,我們管得嚴了,除非累得暈過去,不然都沒得休息。」很多人都這樣無知地炫耀過,明明喜歡的很,嘴上要滿是不在乎。相比剛才的難過,伊好漸漸釋懷了,葉阿藍沒有她想的那麼強大,她這麼著急的向她示威,那表示她也害怕了。
「嗯,確實挺好的。」
「快回去吧,教官正看著你呢。「顧延廷見她還要在說,趕緊打斷她。
「嗯。哎,晚上幫我搬點東西。我媽把被子和衣服寄過來了,我一個人提不動,你幫我提回宿舍吧。」葉阿藍將視線轉向顧延廷,像是跟個老朋友求助,自然且理所當然。顧延廷微笑著點頭,他對她一向如此,葉阿藍嘟了嘟嘴,仿佛沒看見伊好和他緊握在一起的手,快活地跑了回去。
阿藍走後,伊好便沒主動再說一句話,他問她的時候她也只是機械地點頭微笑。處了這麼多年,怎麼會不知道這表示她心情不好了,但心情不好也不能傳給別人,所以她只能少說話,多笑,多說是。
「伊好,你是不是不喜歡阿藍?」
伊好掙開他的手,猶豫了片刻,最終說服自己要坦誠,她看著他的眼楮,終于從里面找到了她自己︰「延廷,我想知道你跟阿藍的事。」
顧延廷從沒想過要說這件事,即使是伊好,他想過要共度一生的人,他也沒準備跟她說。是,事情慢慢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的精力也許足以照顧倆個女人,但心不夠,人心是最最小氣的。他雙手搭在她的肩頭,輕輕地往身邊攏了攏,誠懇地說︰「等回家了,我帶你去個地方,到時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好不好?」
總有些人,以及他的話,他的事,你是無法拒絕的。即使內心有一百一千個不願意,說出口的都是一個字︰嗯。
伊好答應關雅回去陪她吃晚飯的,但怎麼也不忍心丟下顧延廷。明明送到學校門口了,顧延廷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拉著她的小手,手都被他攥疼了,但她心里卻呵呵的。
這樣來回折了幾次,連門衛大叔都覺得稀奇,還真沒見過這麼難舍難分的小情侶。伊好第一次做主,害羞地把他拉進了學校。吃完晚飯吃夜宵,九點多的時候,葉阿藍打電話來催他,他才想起搬東西的事,匆匆趕回學校。
顧延廷對阿藍一直是愧疚的,跟她接觸之後,更加的同情她。至少,他身邊的女孩都不是這樣生活的,她的倔強和堅強讓他難過。
她對他感情的變化,他怎麼能不知道?但他要怎麼跟她說呢?他不想自己也成為她的一種悲傷。今天她對伊好的挑釁,讓他心里很不舒服,是,看見她提著兩大個行李帶站在快遞店門口等他時,他的心就軟了,連最後一絲堅持的堤壩都轟然倒塌。
他抬手看表,十點十一分了。短t恤短褲,沒帶眼楮的她還沒現顧延廷,身上許是被蚊子叮了,她的雙手來回的撓,這麼遠,也能看見她不滿地翹起嘴,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心里像是被炸開了個洞,這都是誰造的孽?他舉起手來,向遠處的她打招呼,笑著喊了聲「阿藍。」
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打了個電話給伊好。蔣志南不在床上,肯定是回家了,周輝應該也是,陽台上有點點星火。顧延廷沒有開燈,將窗簾打開,看見了蹲靠在地上的姜凱。
他身上穿的還是早上出門時的睡衣,頭有些凌亂,被他空閑的一只手揪住了,右手的香煙火星亮的很,在顧延廷進來之前,剛被他狠狠地吸了一口。見有人進來,他準備熄滅的,見那人一直不開燈,他就猜到了是顧延廷。
姜凱是個很隨性的人,開心的時候笑得像個北方爺們,什麼話都好說,難過的時候就像個南方娘們,猶豫的小模樣,看得人心都跟著疼。顧延廷不喜歡長得好的男人,例如單厲杰,這麼多年了,他還是不太願意跟他接近。但姜凱卻是個例外,他從心里願意拿這個灑月兌的男人當朋友。
顧延廷從桌子的抽屜里找到一支煙,湊到快要熄滅的火星上猛吸了兩口,兩只煙都著了,顧延廷把煙叼在嘴里,打電話叫了外賣。
姜凱趕到的時候,成玉兒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三個小時後才被推出來。麻醉藥慢慢退去,家教極好的她疼得只偶爾哼哼,就是不叫出來,臉上的汗直往外冒。姜凱提著食物進來的時候,她趕緊伸出手來胡亂地擦眼淚。他知道她很疼,她的嘴唇一直在哆嗦,眼圈紅紅的,在他面前卻不掉眼淚。
終究是太女敕了,她怎麼就不知道?這時的幾滴眼淚能比她做的幾個月的便當都有效。
她是在從菜場回來的路上被車撞到的,那些被壓碎的番茄粘在她的裙子上,跟血和在一起,刺痛了他的眼楮。臉上有四五處擦傷,護士清理巴扎過後她的臉上幾乎只露出眼楮、鼻子和嘴巴,說話都不太方便。
「成玉兒,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接受你。你知道的,我喜歡漂亮的女人,你本來就長得一般般,現在還搞成這樣,萬一殘了什麼的我不要你……」
成玉兒開心地笑,扯著嘴角,疼得嘶了好幾聲︰「不殘,保證不殘……」
「人怎麼樣了?」一根煙斗抽完了,還冷靜的也冷靜夠了,顧延廷將煙頭摁在地上,悶悶地問。
「一個星期後就能出院了,沒多大的事。」
「那你干嘛擺出一副死了人的樣子,本少以為以後都沒得成氏盒飯吃了。「」是沒的吃了。「姜凱又點起一根,吞了一大口,那些煙霧從他鼻子里沖出來,急急上升,打著璇兒,畫出的弧度美極了,「那成老頭子居然嫌棄我!我一越城首富的兒子倒配不上他女兒了?什麼鳥書香門第,腦子里不知道裝了什麼?」
「你不是不稀罕成玉兒嗎?」
「誰說我不稀罕了!」
顧延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姜凱皺著眉頭,回味過來,才現自己終于說了句實話。
「成玉兒呢,她什麼態度?」
「丫一緊張就跳下了床,她媽像護著小雞似的護著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防狼。丫就一直哭,老子本來準備跟他那頑固老爸理論的,居然還趕我走,還一個勁地求他爸。這都什麼事啊?老子第一次覺得自己那麼拿不出手。」
「真別以為有錢就有用,有些人就是看不起商人。成家是幾代讀書人,真真的書香門第,那什麼首富的頭餃是加不了分的。」
「那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一步一步來唄,感情的事就他媽煩人!」顧延廷嘆了口氣,往後面一倒,癱軟在地上。
姜凱看出來,他也心情不佳︰「和小女朋友吵架了?」
「有件事,你覺得我要不要跟她說?」
「什麼事?」
「葉阿藍,她說她是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