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凌宇是再棒不過的模特,讓他左轉十五度,他不會轉到十五點五度,只比機器人不差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表情。
孟池朗發現,他不笑的時候,顯得很冷,也很沉默。
那種沉默無關于聲音,而是拒絕交談,那股氣場很強大,連帶著周圍的人也會不自覺地閉嘴不吭聲。
孟池朗對此不置一詞,畢竟對方很配合,讓他笑就笑,要優雅能優雅,要冷艷能冷艷,要斯文能斯文,非常合他的心意。
但他心里清楚,或許他窺探到了真正的趙凌宇。
不是他所見的,一直笑得柔軟而溫暖的那個人。作為一個設計師,他對于模特特質的敏感度絕不亞于對服裝本身,且這一方面他一向有著非常強的直覺。
再柔軟的布料,再陽光的設計,再鮮艷的顏色都不能掩飾他身上的冷色調。除非最深沉的黑,否則無法抵擋他身上的霸氣和冷淡。
但孟池朗不會讓黑成為為趙凌宇設計的主色調,原因很簡單,他不喜歡黑色,單純地不喜歡。
趙凌宇骨子里的冷漠和孤傲透過每一個細節表現出來,以至于他的思維也受到了影響,為他精心設計的服裝也帶出了這樣的氣質。
孟池朗沒想過這個人是刻意在自己面前表現出溫良無害的模樣,不為自己所熟悉的趙凌宇與他重視這個朋友與否毫無瓜葛。
人的性格都是立體的,稍稍轉換一個坐標就能看到一個個不規則的維度,每一個維度看到一個平面展現出的不同性格。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一個人的性格若是單薄得像張紙,那才無趣。
「啊哈……早。」
一身寬松的格子睡衣,孟池朗頂著一頭東倒西翹的頭發在門鈴聲的催促下給趙凌宇開了門。還有他臉上額頭上留下的一塊橢圓的紅印,昭示了他昨晚趴在桌上睡著了的事實。
嘴巴還沒合上,又一個呵欠又上來了。他毫不介意地讓門外的客人看到自己的扁桃體,狠狠地打了個呵欠,伸手胡亂地模眼角溢出的生理眼淚。
他沒打算招呼趙凌宇,眼楮都沒在他身上停過一秒,門開了任務也結束了,連對方的來意都沒問,就打著呵欠轉身,在腳步虛浮且無法保持直線正常行走的情況下,他閉著眼楮地走到了沙發旁,然後順應了地球引力地召喚,倒頭就撲進去,發出巨大的響聲。
好半晌,趙凌宇才收住了自己驚訝的眼神。
孟池朗有多注重形象,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上一世和白承安打了一架,記恨了對方一輩子,就是因為白承安打了他的臉,弄壞了他的發型和精心挑選的衣服!
兩人最親密的時候,他已經累得不能動彈,卻還能在自己給他套上衣服的時候醒過來,讓他將他眼里毫無品味的衣服給他換掉。
他曾無數次看他在睡夢中醒來,睜開眼時迷迷糊糊而顯得毫無戒心的時候不是沒有,但他在自己面前從來不會隨意著裝,那些年他甚至連他穿睡衣的樣子都沒見過,更遑論此時此刻的光景!
孟池朗會對他這樣隨意,可見他們的關系有了怎樣大的變化!
他心里不由涌起一股喜悅,但很快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孟池朗的呼吸變輕了,他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陷入沉睡,說明昨晚根本就沒怎麼睡過。原本只是因為沒有在上班的時間段里等到他而過來看看,哪想到他會這麼疲憊。
早該知道他就是這方面的慣犯!昨晚自己上樓時還答應得好好的,此時看來他也十分擅長陽奉陰違。
孟池朗的頭側在一邊,嘴巴因此嘟起,發出很細微的鼾聲。
趙凌宇就這樣蹲在他身前看著他,不過一會兒,臉上寒霜似得表情就化開了。他好笑地模了模他的臉,見他一點反應也沒有,趁機低頭在他唇上親了親。
偷襲這種事情就是要見縫插針,趙凌宇作為趙老爺子心目中的繼承人,把握一切機會佔最大的便宜,那是他的特質之一。
因為呼吸的靠近,孟池朗皺了皺鼻子。
放任他這樣的睡姿,待會兒起來有的難受,趙凌宇扶著他的臉,摟著他的腰,小心地將他換了個姿勢,抽過抱枕墊讓他枕著,將他的雙腿也放平。
將室內溫度調高些,趙凌宇回身坐在他身邊,正想著,等他完全睡死過去,就將他抱回臥室去睡,手機震動的聲音驀地響起。
趙凌宇迅速起身,手機被放在工作室的桌子上,此時正顯示鬧鐘聲,和他設定的鬧鐘時間比起來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可見他之前根本沒有被盡職的鬧鈴弄醒過。
趙凌宇打開手機,上面有一些未接來電和未讀短信,他翻開看了第一條短信,對方該是孟池朗的上司,問了他遲到的原因,還善解人意地給他請了半天的帶薪假。趙凌宇確認了沒有設置別的鬧鈴,便將手機又放了回去。
工作室很亂,四處落滿了圖紙,零零散散地有些被粗魯地撕破的稿紙,垃圾桶周邊都是被揉成皺巴巴的團狀物。
趙凌宇在這一片凌亂中,心情十分不錯。
他想象著孟池朗暴躁的樣子,也想著他專注到忘了整個世界的表情,還有終于回過神來,揉著眉心轉頭看見他時會露出的那個笑容。
趙凌宇這樣的興奮甚至是有些神經質的,每每了解到前世不曾在自己面前展現過的那個孟池朗,得到前世奢望的他的笑顏以對,這都讓他竊喜。
他感覺到自己變得越來越貪心,他知道這個孟池朗還遠遠不是他最完整的模樣,他想得到更多更多,這很危險,趙凌宇心里非常清楚,繼而,不斷地強迫自己將這樣的念頭抹殺掉。
桌案上疊著許多圖紙,趙凌宇抽出上頭的幾張,短促潦草的幾筆卻已能將一件衣服最重要的線條和氣質都勾勒無遺。趙凌宇仔細地翻看了幾張,此時他的作品雖還沒有後來成熟的手法,卻就是一個外行人都不難看出他的靈氣和大家風範。
尤其是在這些圖紙,他專心設計的圖紙,都是為自己而做,那仿佛自己在那個過程中佔據了他所有視線的感覺,讓趙凌宇有些飄飄然起來。
他沒有為孟池朗收拾工作室的打算,他知道孟池朗煩躁起來這些東西想丟就丟想毀就毀,可若是被別人踫了,哪怕只是移動了一堆垃圾的位置都會讓他非常難受。
趙凌宇邊將手中的圖稿放回原處,他沒打算久待,心里記掛著外頭還睡著的人,手里也拿出了手機,手指飛快地給應杰發去短信,讓他準備粥和正餐,每一個小時往這里送一趟,確保某個人睡醒後能吃到最新鮮可口的食物。
手指正飛快地按壓著屏幕,趙凌宇另一手正打算按著記憶將放回的圖紙復原,目光不經意地一撇,落在圖紙層里的一張圖紙叫他的瞳孔驀地一凝,打字的手指也是一頓。
他將那張圖紙抽了出來,入眼的畫面讓在一怔之後,嘴唇便是咧開,若是他可以發出聲音,此時低笑的聲音和胸腔震動出的音律能叫玻璃室內的陽光更絢爛上幾分!
紙上畫著一個人。
他本人。
沒有穿衣服。
畫下他的人有著超凡的功力,對他的身體也已經有了專業的知悉度,每一筆都畫的那麼到味,肌理的韌性,肌肉的力度,三維立體的他稍側過身體的每一處能見的線條都帶著生命力,他還不知道自己曾經在他面前有過這樣的表情,很柔軟,只是笑著看著他,即使是在luoti的時候,眼神卻沒有一絲yu望。
這樣的畫,還不止一張!
趙凌宇陸陸續續地翻出了幾張,只感覺手心都有些發熱。
光是想象這這個人握著筆在紙上畫自己的luoti這一點,就足夠讓趙凌宇浮想聯翩,何況那個人連他最*的部位都畫的那麼清楚!
趙凌宇想著那人的手指順著粗細有致的線條擦過自己的時刻,一團火手指燒到了腳心又沖回心髒。
「……」
孟池朗把手邊一碟菜往趙凌宇那邊推了推。
趙凌宇沒動,還是看著他。
孟池朗快速地咽下了嘴里的食物,「你不吃?」
趙凌宇只是笑。
一覺醒來,飯來張口,孟池朗只覺食物的溫度和口感就是最高的追求了,對著大功臣也不由得神情愉快了幾分。
孟池朗又將那碗平時見趙凌宇吃得多的菜往他手邊推,「快點吃!」他自己嘴里又開始咀嚼起來,瞪著他想,餓就餓了吧,還跟他不好意思了,瞧這眼神都要餓綠了,這麼干巴巴地看著還就能飽了?
這麼想著,他親自又給趙凌宇夾了一筷子菜送到他碗里,敲敲碗示意他快吃。
趙凌宇端起碗,將他夾的菜放進嘴里,慢慢咀嚼。
慢慢,慢慢。
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