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雁兒隨口應付了幾句,打發走了玉氏,心里仍然覺得十分不可思議。賀氏身為自個兒婆婆,便是要圖嫁妝,也絕不該這般肆無忌憚的,只不知道仗著的是什麼。難道從前納蘭音,就軟成這般性子,任由別人揉捏?
她這幾天躺下來,冷眼旁觀原主的處境,竟似丈夫不喜,小妾不敬,手中無權,上頭有婆婆欺辱,平輩有弟妹壓榨。
只是姚雁兒沉得住氣,她第一要緊的是養好身子。那御醫開的方子,那是對癥的,只是卻也是不慍不火幾般藥材,也不見得比尋常鋪子里大夫開得要高明。這藥吃了,吃不死人,也養不好病,御醫在院子里混日子,只求無功無過罷了,這原本便是內行人才知曉的法門訣竅。便是對宮里的主子,也是這般行事做派。否則醫好了病,不見得有什麼功勞,如有絲毫差錯,方子上藥性稍烈些的藥便是獲罪的把柄。
從前,姚家可是經營京中第一大藥材鋪子,甚至做那軍中藥材生意。所以她這個八面玲瓏的姚雁兒,姚家的守灶女,方才結識了聶紫寒,那個畜生!姚雁兒心中冷了冷,壓下了自己心中心緒,所以她自是懂醫的,雖不敢自稱什麼國手,可是也比尋常大夫高明幾分。
姚雁兒驀然就睜開了眼楮。紅綾原本在跟前侍候著的,如今正在隔間外頭。听著姚雁兒喚她進去,紅綾也趕緊擱下自己手里針線。
「我這兒有個方子,且先替換了吃了,似乎比原來吃的還要好些。如今我手且沒力氣,你替我寫了吧。」
姚雁兒是個仔細的,只擔心自己寫的字體與原本納蘭音不同,故此這般說。
紅綾鋪了紙,又碾磨了墨,捏著筆卻又有幾分遲疑︰「只不知夫人從哪里來的方子,用著可是穩妥?」
她只恐姚雁兒是心里急了,隨意信個方子就來吃了,身子不見好也還罷了,只恐反而吃壞了身子。
「若要穩妥些,只讓藥店里大夫瞧過了,看可是合用。」姚雁兒如此提點。
紅綾只覺甚是有理,便趕緊照著姚雁兒說的將方子寫下來。
當晚紅綾捉了藥回來,只說請藥鋪里大夫來瞧過,方子是不錯的。
改了方子,姚雁兒也開始改造如今這身子。
每日清晨,姚雁兒吃一小盞子燕窩湯,飯後一刻,便去院子里走走,好消了積食,又做一些諸如五禽戲之類的體操。
飲食多添滋補的湯水,如銀耳炖雪梨紅棗、蟲草山藥排骨等。
因納蘭音有血虧不足之癥,每日月事來時,就月復痛如攪,甚至有生生痛暈之癥。
姚雁兒增喝四物湯,以豬骨炖當歸、熟地、肉桂、川穹,月復中月復痛漸緩。
又以牛乳添藥材制成面乳,每日敷一次,每次貼臉一刻,再洗了去,肌膚越發顯得雪白晶瑩。
如此三月,姚雁兒氣色頓時顯得好了不少,且身子骨也不似從前那般虛弱。也因她不似原本的納蘭音那般多愁善感,不至于心氣郁結,氣上加氣了。
嬌蕊性子也不是穩妥的,喜愛去跟各院子的小丫鬟磕牙,又愛在納蘭音面前添口舌。
姚雁兒倒不禁嬌蕊這個話簍子。
「外頭人都知道了,原先侯爺賞了夫人幾根好參,二夫人得了消息,便說為了老夫人拿了去了。五兒送參沫湊了碗湯過去,說是連紅綾也惱了,夫人卻不敢說什麼。」
「如今蘭姨娘被處置了,眾人都道是因蘭姨娘是個輕狂的,又鬧得厲害,所以招了眼,侯爺將她處置也是給夫人娘家面子。卻也不信是侯爺看重夫人,喜愛夫人。」
「文姨娘院兒里的人做反,只說侯爺還是想添子嗣的,姨娘里頭便只文姨娘養了個巧姐兒在身邊,侯爺雖不十分在意她,每隔幾日總是要去看看巧姐。」
嬌蕊心里也替姚雁兒急,夫人性子軟綿,又生不出兒子,一來二去,眾人待她都失了尊重。外頭人不知道,合府上下誰又不知,夫人性子軟和,又沒個兒子,十分好拿捏,誰也不肯真心敬重。
姚雁兒只是听著,卻是不置可否的樣子。
她如今已經知道自己身邊紅綾、嬌蕊、粉黛、綠綺四個大丫頭都是陪嫁的,且身契都在自己手里,也算是得用的人手。至于那羅嬤嬤,姚雁兒原本以為是自個兒陪房,如今卻知道不是。原來陪房周嬤嬤告假了,羅嬤嬤便從老夫人院子里撥來服侍,卻是老夫人的人。因羅嬤嬤極會說話,所以也頗得看重。便是身邊四個陪嫁丫鬟,平時也忌她幾分,要伏低做小。
沒見婆母拿捏兒媳如賀氏這般厲害的,便明目張膽的往兒媳婦房里塞人,只讓姚雁兒再次震驚一把。
羅嬤嬤服侍倒也麻利,除了是老夫人身邊的人,平素行事也真說不上有什麼錯處。
如今只見羅嬤嬤將姚雁兒頭發盤成了圓髻,臉上貼了花黃,挑揀了四五枚紅寶石粗金釵插上。她梳頭梳得極麻利,一邊梳一邊道︰「先前夫人病不曾好,打扮得隨意些倒也無妨,如今要去給老夫人請安,我也偷不得懶了。」
姚雁兒不得不佩服羅嬤嬤,真真一雙巧手啊,原來那樣子一個美人,讓羅嬤嬤這麼一打扮居然就顯得老氣橫秋,極為古板。她瞧了鏡子幾眼,一個我見猶憐的美人,就生生毀成樣貌尚可卻庸俗不堪的樣子。
李竟見到的妻子,不是渾身藥味孱弱不堪模樣,就是如今這般樣子,原主原來不得寵簡直是在正常不過了。
「這頭梳得不好,怪老氣的,粉黛,你上來替我梳吧。」姚雁兒伸手拔了一根發釵,隨手扔在鏡子前。
粉黛膽小,動了動,卻拿眼去看羅嬤嬤。夫人本來看重羅嬤嬤的,雖然不知今日為什麼要換頭型,只是她卻擔心羅嬤嬤事後氣悶,卻撒氣在自己身上。羅嬤嬤面色變了變,卻仍然笑著說道︰「夫人原本便該端莊些,不必跟那些小蹄子一樣爭風斗艷,所以也不必換了。」
姚雁兒手掌端起一旁茶杯,淡淡的笑了笑,驀然用力一甩,那茶杯頓時擦著羅嬤嬤耳邊飛過,在羅嬤嬤身後落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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