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集會，人們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
二百多號人同時長出一口氣，聲音還是很大的。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起來。
英向前快走兩步，轉過身對眾人說︰「多謝各位！我的部落剛剛建立，僥幸捉到幾只大尾鼠，都是準備換布的。但我們只有即將誕生的幼崽需要一些軟和的布，其他的都換給大家。多的不敢說，換五送一還是可以保證的。而且大家駐地晚上的巡邏都由我們部落的人承擔。」
「哈哈，謝謝英首領！」
「夠意思！比厲強多了！」
「英首領太狡猾了！像巡邏隊這樣認識單身雌性的好機會，可不能全讓給你們。」
「就是就是，單身的小伙子們還不快上！」
雌性的吸引力是永恆的，片刻間，一個五六十人的巡邏隊就組成了。
每個部落的人都有，參加集會的人都沒有什麼可挑剔的。
能夠換到布，安全也有了保障，還沒有人指手畫腳，人們覺得比在厲部落的集會還要舒心。就有三三兩兩的人換起了東西。
「你這獸皮還換別的東西嗎？我們部落最近發現了一種果子，部落里的雌性都喜歡。在集會上可沒擺出來過。」
「哦？我看看——嗯，還真不錯。你們有多少，我們全要了。」
「這一袋都是，幸好剛剛沒拿出來，不然至少有一半要被嫻拿走。」
「誰說不是呢？我們也有一種短尾獾的皮沒拿出來，你們看看換不換？」
交換東西的人越來越多，竟和剛剛的集會一樣熱鬧。
巡邏隊也開始了工作，單身雄性們警惕地在四周巡邏。
就是雌性多的地方多待了一會，有意無意展示肌肉的小動作多了一點而已。
沈小冬看見連奇在巡邏隊里也繃著臉，一副沉穩上進好青年的形象。
不過，沈清明和英在和貓族部落的首領談判，祭祀月在和其他祭祀聊天，其他人在巡邏或是搭帳篷，——寒去哪兒了？
沈小冬撓撓頭，背起弓箭開始找。
另一邊，在匆匆搭起的帳篷里，沈清明用沈小冬帶來的保溫水壺給貓族部落的首領浩和他的伴侶柔倒巧克力女乃（把巧克力扔進牛女乃鍋里煮化的產物）。
姜黃色頭發，和小星一樣灰藍色眼楮的獸人浩，驚奇地看著還在冒熱氣的濃稠液體，嘗了一口，皺起眉，放下了竹杯。
倒是柔很喜歡這種飲料，一口氣喝完了自己的，還舌忝著嘴唇意猶未盡。
浩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杯子挪到了伴侶面前，正色對英說︰「你好，英首領。我叫浩，是貓族在北方山地部落的首領，這是我的伴侶柔。」
「你好，浩首領。這位是沈清明，和那個雌性幼崽都是最近到我部落的獸神使者。」
「難怪會做出這麼好喝的東西。」柔把浩的那杯也喝完了，端著杯子問︰「大尾鼠也是你抓的嗎？」
沈清明微笑著搖搖頭︰「是我們部落的人一起捕到的。剛剛在集會上真是謝謝你了。我們捕到的大尾鼠中，有五只和其他不大一樣的，送給你們，就當做我們的謝禮。」說完取出五只尾巴上帶紅毛的大尾鼠。
浩的瞳孔猛地一縮，柔失聲喊道︰「鼠王？！」
「這種老鼠很特別嗎？」
柔狠狠的點點頭︰「這種老鼠是大尾鼠的首領，跑得快還非常聰明，很難捉。普通的大尾鼠能讓貓族的幼崽長得更壯實，而鼠王可以讓成年雄性的獸型再次生長。兩只鼠王就能換走我們這次帶來的所有布。」
柔搖搖頭說︰「這禮物實在太貴重了，我們不能要。」
沈清明和英對視一眼，又笑著開口︰「剛剛在集會上，如果不是貓族幫忙，我們部落可定會被厲的部落排擠出集會。以後想參加別的集會怕也有困難。這對我們也是非常重要。」
「那兩只鼠王也就足夠了。相比起來還是普通的大尾鼠更適合一些，我們帶來的布足夠換下你們所有的大尾鼠。」
英開口道︰「我們用普通的大尾鼠換你們這次的布。五只鼠王也請你們收下。我們有一種方法能大量捕捉大尾鼠，每個月都能捕捉一次。所以我想和你們部落訂立長期契約，用大尾鼠換布。」
浩沉吟片刻，說︰「貝內爾現在的行情是一只大尾鼠可以換一整張布。我的部落一個月可以做出兩百張。不知英首領一個月能捉到多少大尾鼠？」
「這次帶來的就是一次捉到的。不過以後怕是捉不了這麼多。大尾鼠對我們沒有太大的作用，如果訂立了長期契約，我們可以用兩只大尾鼠換一張布，如果有鼠王，按一只三張布就好。」
「英首領果然大方，就按你說的辦！」
「好，事不宜遲，不如我們現在就請祭祀訂立契約？」
「好！請！」
沈清明和柔跟著兩位首領來到帳篷外，請兩個部落的祭祀作證，訂立長期契約。
沒有歃血為盟，或是祭拜儀式，只是由浩部落的祭祀摘下了一片樹葉，由英部落的祭祀月將樹葉撕成兩半，交給兩位首領保存，契約就算結成。
沈清明看著心生感慨︰現代社會里，白紙黑字的各項規定，經過層層監督把關，依然有人削尖腦袋，挖空心思鑽空子。
相比之下，原始人們撕葉為證，簡單到讓人感動。
契約的儀式雖然簡單，卻十分鄭重莊嚴。
訂立契約的時間並不長，沒有人主持，沒有人維持紀律，甚至沒有人通知其他人。
但看到兩位祭祀為兩個部落訂立契約時，其他的人卻自發保持安靜，幼崽們被家長抱在懷里，原本喧鬧的場地變得鴉雀無聲，月撕開樹葉的聲響都清晰可聞。
其他部落中的聰明人已經看出︰貝內爾大陸上，武力已不再是決定一切的唯一標準。
厲部落擁有五十多個強壯的雄性，是附近最強大的部落。所以獸神殿才會決定由厲部落舉辦北方的小集會。
厲部落的人因此自命不凡，瞧不起其他部落的人，卻並沒有看清，獸型弱小卻能織布的貓族對一個集會成敗有多麼大的意義。
獸皮和獵物多是大同小異，而布卻只有貓族會做，還受到所有雌性喜愛。
將貓族驅逐出集會絕對是最大的錯誤和笑話，沒有之一。
那麼英部落呢？
有著三十幾個在艱苦的流浪生活中成長的雄性，武力無疑是強大的。
能夠捕捉大尾鼠，並和貓族訂立長期契約的部落，定然不會只是武力強大而已。
毫無疑問，這個部落值得關注和交好。
于是部落首領，不約而同的來找英和月聊天。
月不失時機地介紹了部落里雄性們的獸型、特長、愛好、感情經歷神馬的。
特別強調，我們部落的雄性多是單身喲！各位首領還等什麼，還不快點把你們部落里的單身雌性都介紹過來？！
眾首領嘴角不住的抽，求助地看向英。
英深沉地望著天空，感到這真是有生以來見過的最漂亮的天空。
當眾首領頭疼于月媒婆氣場全開時，沈小冬終于在一條河邊找到了靜靜眺望著河水的獵豹寒。
沈小冬默默地走了過去，獵豹抖了抖耳朵。
沈小冬坐在寒身邊，獵豹慢慢把頭埋進沈小冬懷里，啞著嗓子道︰「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沈小冬忍了又忍，沒有忍住，小心地捏了捏獵豹毛茸茸的耳朵，寒沒反應。
看著平時傲嬌嘴欠的寒，趴在自己懷里任捏，難得一副脆弱的模樣。
沈小冬撓撓頭，有些心疼。
「呃，跟你說說我的事吧。」
獵豹耳朵動了動。
「估計你們都看出來了，我跟哥哥長得一點都不一樣。」
寒蹭了蹭，悄悄露出眼楮，偷瞄著沈小冬。
沈小冬假裝沒看見，繼續說︰「我們並不是親生的兄妹，只是都是別人不要的孩子，被同一個人養大的。」
「怎麼會沒人要呢？」寒抬起頭，黑色的豹眼專注地看向沈小冬，「幼崽都是非常珍貴的，即使親生的父親和爹爹都去世了，部落里也會撫養的。」
「我們那里也是如此，還有專門撫養沒有親人的地方叫孤兒院。哥哥和我都是在那里長大的。只不過孤兒院的很多孩子是被父母丟棄的。我就是被丟到孤兒院門口的。」
寒安慰地舌忝舌忝沈小冬的手背。
沈小冬模模獵豹的頭︰「我還好啦，只是從沒有見過父母。听養我們長大的趙媽媽講，我被包得很暖和，放在孤兒院門口，還敲了門。
還有一張紙條寫了我的出生日期，估計我的家人是有了什麼難處，沒辦法養我了。對了，我生在冬至，也是我們那里一年中最冷的日子。所以趙媽媽叫我小冬，和你有些像呢。」
「我的名字是父親起的，他希望我不怕寒冷，能夠健康長大。」
沈小冬有點羨慕︰「英叔叔人真好。」
「父親很強，我還沒有見過能夠打敗他的雄性。厲也不行。不然嫻也不會看上我的父親。流浪的雄性很難和部落里的雌性結為伴侶的，可爹爹還是願意和父親結為伴侶。可是……」
獵豹的耳朵垂了下來，整只豹都懨懨的。
「你又不是故意的，罪不在你。」
「可我若不是生在冬天，爹爹就不會死。」
「這不是你的錯，別太自責了。」
「可是他們都說生在最冷日子里的幼崽是不祥的，爹爹會死也是因為我。」寒把頭埋進自己的臂彎里。
沈小冬用力的抬起獵豹的頭，強迫寒看著自己，盯著寒那雙黑色的眼楮，沈小冬緩慢又堅定的對寒說︰
「這不是你的錯！你爹爹絕對不會責怪你，一點也不會！責怪你的只有像嫻一樣的人，而你爹爹他只會心疼你被嫻辱罵，會自責沒有保護你，會遺憾沒有陪你長大。你爹爹肯定很愛你，像你父親一樣。」
緊緊盯著沈小冬的眼楮，寒輕聲問︰「真的，不是我的錯？」小心地仿佛怕驚醒一個美夢。
沈小冬用力搖頭︰「絕對不是。」
然後，沈小冬覺得肚子被寒撞得有些痛，腰也被緊緊摟著，透過厚厚地獸皮，還能感到濕意。
懷里的寒像一只真正受傷的豹子，嘶啞的低吼著，哽咽著，委屈地像個大孩子。
沈小冬一下一下輕輕模著寒的腦袋，像是在安慰多年前撲在趙媽媽懷里大哭的小女孩。
不遠處一叢茂密的灌木叢後，沈清明拍拍英的肩膀︰「小冬說的沒錯，你是個好父親。」
英沒有說話，又看了一眼河邊的一對，牽過沈清明的手，悄悄的離開了。
而河水靜靜流淌，山巒溫柔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