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整個戚府都掌上了明燈,方家的兩位xiao姐同住一院,直到晚膳時分,方翎便派人過去請方儂過來一同用膳。
方儂也不拒絕,只是按時赴約,用膳間方儂也絲毫不戒備,任憑著府院里的媽子排布菜色,與她平時那種草木皆兵的模樣半點不像。
「你我姐妹,似乎一輩子都沒能這麼平靜的共處一室,同膳一桌過!」輕啜著鮮湯,方儂悠悠道來,在與方翎對視下,她的神情無比的鎮定。
與方儂對峙著,方翎的心卻在緊揪著,這一頓晚膳下來,她坐立難安。
如今方儂率先開口,她也不得不道︰「我從不把你當成我的長姐,于我而言,你只不過是來搶我東西的人!」她也不遮掩。
「你家婢子呢?」方翎說著,卻轉了一個問題。
「有事,派她先去做了!」方儂依舊淡淡的回道,「我得防備著,在妹妹你的房間里,可比在地獄還令人難受!」她佯似打趣般著道。
望著方翎此刻听到這話掩嘴而笑的神情,一句嬌嗔,「姐姐真愛說笑!」
方儂卻轉了個身姿,對于這房中的燭火頓生惱怒,「這燈火晃得人眼昏,妹妹身體還須靜養,丫頭怎也這麼的不懂事!」
說罷,方儂從飯桌上站了起來,挪步前到燭台邊上,用銀簪挑了挑燈芯,原本過高的火苗在這一刻也變得溫和了起來,方儂隨之將那輕紗罩在燭火外面,那晃眼的燈光也就此而不再惱人。
「真是可惜了,妹妹和母親那麼好的辦法,在蠟燭里面灌松油,最後卻成為了妹妹的致命處,也不知道翎妹妹每每在看到這些燭火的時候,會不會想得咬牙切齒?」方儂將簪子重新簪回去,徐徐道。
「不會,因為一想到你等下的下場,妹妹我就無比開懷!」方翎依舊坐在當處,任憑著方儂這般奚落,卻也只是淡淡的回答。
「哦?」方儂挑眉,「妹妹已有打算?」
望向外邊的天色,方翎笑了起來,「夜幕降臨,長夜漫漫,真是惹人無限遐思,一夜之間,可以發生的事情有很多,很多呢!」
「比如……」
「比如,明日一大早,便會有人發現姐姐被奸人所污,繼而羞憤死在荒野之外!」方翎淡漠的笑著,一想到這樣的場景,她便無限開懷。
「倒是好計謀,在荒野發現的,既不關你方翎的事,更與戚府無關,當真是兩全其美!」方儂也尋思著,細細的對這個計謀品味著。
方翎轉過身來,坐在當處,就如此靜靜的望著這一刻映著燈火過分柔美的方儂,惋惜道︰「真可惜,姐姐你這麼美的人兒……」
她的話還沒說完,與方翎相對而視的方儂卻在這一刻整個人迷離了起來,眼前只覺一陣暈眩,方翎坐著的身子悠悠晃晃,分了又合,那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成為了她暈倒前印象最深刻的一幕。
看著倒地的方儂,方翎這下是當真開懷了。
她起身踱步到方儂的身邊,蹲,手背不斷的摩挲著方儂的容顏,「我的背後有戚家,戚家的背後有皇後,有太子,你一個村野山姑,你憑什麼和我斗?」
說著話的時候,門外戚少崇卻走了進來,接著方翎方才的話語道︰「過了今夜,以後就不會有人成為你的絆腳石了!」
方翎回首,見到戚少崇,又將眼神朝著站在門外的十個壯漢望去,一身精壯,一看便知是練家子。
「她的身邊有人,你不要讓人半路出了什麼差錯!」方翎起身,對著戚少崇說道。
「她的人我見識過,我讓這十人兩人一組,兵分五路出發,她的人只有四個,先讓人扛著空袋子出發,自然能掩過那四個護衛的耳目。」戚少崇冷冷的言道。
對于此刻倒在地上的方儂,戚少崇但只冷眼望之。
從方儂進京開始,兩人的仇怨就已經結下了,而後面所結的怨,今日就一並算了。
听了戚少崇的安排,方翎才放心的點了點頭,「盡快吧!」她說罷欠了欠身,給戚少崇讓開了一條路。
燈下美人,在戚少崇的安排下被裝進一個麻袋中,分四路從戚府中,趁著黑夜竄了出去,朝著四個方向而去。
約莫過了有一個時辰,戚少崇才讓剩下的那兩人將方儂扛了出去,臨走時,還不忘添加了一句,「要做得干淨!」
這一次,他也決計是下了殺心的。
在隱約之間,他覺得方儂在步步為營,也包括自己在內都被算計著,這個女人如果不除的話,他也會不得安寧的。
看著方儂被抬出去,方翎忍不住笑了出聲,「終于,將這賤人給解決了,我所受的一切委屈,都值得了!」
「哪怕她的那四個護衛能耐再大,也分身乏術,翎兒你現在如願了,只要她銷聲匿跡了,婚期在即,到時候成為七皇子妃的人,自然是你無虞!」戚少崇自信滿滿的說道。
聞言,方翎也不自覺的垂首,滿臉嬌羞,嬌怯怯的抬首,也不知道是否燭火燈光過分溫柔的原因,方翎那原本蒼白的臉上在這一刻也染上了一抹女兒家的紅暈。
「翎兒……」戚少崇望著此刻的方翎,不知道為何,原本心中的不起波瀾在這一刻,卻多少有了一絲微漾,只在隱約之中覺得有什麼不對勁,意識卻在不斷蕩漾著……
…………
夜漸深沉,最後從戚家出來的那一雙人影,扛著方儂的一路朝著城外的樹林而去,那是一片接近叢椏亂葬的地方,平時嫌少有人經過,更遑論此刻深夜,更是人跡罕至。
一路疾行,越往偏僻,那兩個男人的腳步就越發的急速,直到進了那片樹林後,月光斑斑點點折射過那亂叢樹枝,孤影疊疊。
整個林中,除卻臨中鴉聲陣陣聒噪,再無他音。
兩人將方儂放下,解開麻袋的時候,卻顯露出一陣陣垂涎的嘖嘖驚嘆,「這麼精致的人兒,這麼死了真是可惜了!」
「上面不是交代了嗎,死前任你我兄弟處置!」另一人附和著聲出,說罷卻是一陣急不可耐的模樣,便要解下自己的腰帶。
在這一刻,不知從何處一顆石子不偏不倚的正好打來,正巧打在那正解著腰帶的漢子身上,「哇」的一聲痛呼聲出,驚動了整個林子中的雅雀,驟然一陣煩躁,自林中竄起。
「誰,誰在暗處?」見狀,另外一個漢子忽然戒備了起來,趕緊模索著腰間的武器,警戒的望著這四周圍的寂靜。
但只聞「蒼」的一聲利劍出鞘的聲音,這黑暗的叢林中閃過一道劍光殺氣,呼倏之間,一道白色身影驟然不知從哪棵樹上降落,手挽劍花,翻飛一樹翠綠,落葉紛飛跌至。
那兩個漢子見狀,也不思考,頓時手澡兵器,便是朝著這忽至面前的男子攻擊而去。
夜色中的昏暗中,將慕容燁的一身白衣襯托得格外的羨慕,他在見到昏迷在一旁,麻袋還解了一半的方儂的時候,不禁怒從中來,挽動劍花,毫不留情的朝著兩人刺去。
月下劍影,利落幾道交手痕跡,帶著血色翻飛在這片林子當中,白衣勝雪掩蓋去了這所有的污糟。
兩個漢子在同一時刻倒下,落地時刻,皆是一減封喉。
這一刻,許是方儂如果清醒的時候見到,也會訝異吧。
如此翩翩濁世佳公子,卻有著廩人一般的霜寒,長劍回鞘,轉身查探著方儂的情況,幸而自己及時,否則……
一想到那個正解著腰帶的男人,慕容燁不覺將心一緊,更是怒從中來。
查探完畢之後,慕容燁才松了一口氣,「幸好只是中了謎藥……」看著這個昏迷的女子在自己懷中不省人事,慕容燁不覺緊蹙了眉頭。
月色下,她的容顏如此清淡,與她清醒的時候那般驕傲深沉的模樣全然不似,只是唯一不變的是,只有她眉心之間的那一抹滄桑,久經不去。
「……幸好,我及時到來!」最後,所有的怒火,化作了一句連慕容燁自己都不覺察的溫柔。
用手緊掐了一下她的人中,但只見她痛苦的一擰眉,幽幽轉醒,在睜眼的那一剎那,眼中還泛有迷離,便如此深深的凝望著此刻緊抱著她的慕容燁。
許久許久之後,她開口道︰「我已無事,王爺可否放開阿儂?」簡單的一句話,又再度回復到平時那種生人勿進的狀態當中去。
慕容燁原本已然平定下來的心,在听到方儂的這話之後,不覺也胸中一堵,兀自放開了她,「方儂,你難道就這麼自信,要是剛才我晚來一步的話……」
「那我回去就把香芹好打一頓,辦事不利,才會誤我之事。」方儂梳理著自己一身的狼藉,毫不在乎的接下了慕容燁的話,說得無關緊要一般。
慕容燁這下,則更是憤怒了起來,「你難道就這麼自信,一切都能在掌控之中?」看到方儂這麼無關緊要,慕容燁只覺眼前這個女人可氣。
方儂忽然不明白慕容燁為何要這麼生氣,詫異的望了他許久之後,她原本松懈的神情上,卻多了一抹嚴肅,「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一句話,讓慕容燁所有額憤怒都堵在喉嚨口處,「是呀,你都不怕,我怕什麼!」說罷,慕容燁竟憤怒的轉身,忿忿朝著前方而去。
看著慕容燁的背影,方儂的臉色卻越發的凝重,隱約間,她的心思在回旋著,覺察到了慕容燁那絲不自然的情愫。
她喃喃著道︰「慕容燁,最好只是我的錯覺!」
說罷,也隨著慕容燁離去的方向緩緩的前行,走出了小樹林,月光大好,映在她的容顏上,多少泛著清冷。
才行幾步,方儂卻停下了腳步,目視著前方月下等待著自己的慕容燁。
「此處人跡罕至,我不放心你!」慕容燁不自然的對著方儂道,說罷,卻是走在方儂的前方,步伐緩慢。
方儂但不言語,只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慕容燁詫異回頭,「你去哪?」那邊不是回方府的方向。
「戚府還有一出好戲沒演完呢!」方儂邊走邊不緊不慢的回道,語氣卻是不容人置喙。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