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衣服看起來很好!」阿格萊拉愛不釋手的撫模著那細膩的軟綢上精致的刺繡花紋,綠如翡翠般的綢面上綴著金色絲線,勾勒出一個個繁復的城堡圖案,這是暴風城的紋章,它們以如此嬌俏的方式出現在女人的裙裝上看上去別具趣味。這件衣服端莊大方,顏色明艷,領口開得適宜,上面裝飾著圓潤的珍珠,整件裙子一望即知造價不菲。
妲羅也被那些瑰麗的宮裝吸引住視線,她還從未穿過如此奢華的衣服,不要說她出身的那個位于王國最北端的蠻荒小城,在暴風城她也沒有見過這番陣仗。
「真的很美,伯爵夫人。」妲羅在阿格萊拉詢問的視線中點頭,綻開一個令她滿意的微笑。
阿格萊拉臉上洋溢著笑容,女人總是酷愛華服珠寶,向來奉行節儉樸素的伯爵夫人也不例外。她打算為自己即將卸任而去蒙特哈姆伯爵的領地生活備置自己的行頭,她很精明不會動用到自己的私房錢,為她在暴風城的兢兢業業以及誕育了伯爵的弟弟查理,她也該享受一定的「揮霍」。
對于這些伯爵是不會在意的,他早就明示過要阿格萊拉隨意挑選嫁妝,他會敞開供應,如今的暴風城今非昔比,阿格萊拉也是功臣之一。當然,阿格萊拉打算拉上妲羅一起,畢竟自己的兒媳才是正應享受美好生活的年輕人,逐漸褪去青澀的她愈發出落得明艷動人,走到哪里都是人們矚目的焦點。
阿格萊拉十分心疼妲羅遭遇的挫折,她昏迷不醒的那段時間她急的茶飯不思,雖然艾德溫一再表示他會找出襲擊她的凶手,但他卻對躺在床上像僵尸一樣的新娘吝于表示撫慰。阿格萊拉知道他一向壓抑著自己的情感,他對女人顯得比他父親要冷酷無情,由于伯爵小時候所經歷的傷痛,他總是很難輕信一個女人。要攻破那些心防極不容易,她知道伯爵尊敬她,在心里愛戴她,可是在某些時候他也把她當成了象征白湖城的教會派勢力。她能感覺到隨著伯爵日漸成長,他正逐漸在疏遠她,他是如此高瞻遠矚,而且決心極強,阿格萊拉很不願相信他想要使自己的領土月兌離教會的控制。
「姨媽,我穿這件好看嗎?」溫妮歡樂的聲音打斷了伯爵夫人的思緒,她像一只歡快的小鳥一樣在絢爛的衣裙間起舞,一會兒戴上這個,一會兒圍上那個,嘰嘰喳喳的。與她相反的,妲羅則顯得安靜許多。
伯爵夫人表情和煦的笑著,暗中觀察著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女,溫妮還是那麼毛毛躁躁,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女孩兒一樣天真純樸;而反觀她未來的兒媳沃溫小姐,她正恬靜淡然的站在那里由裁縫師測量尺寸,年輕稚女敕的小臉上始終掛著柔和恭謹的笑容。如果說她的美貌愈發引人注目,她的舉止姿態則更加超越了僅僅是容貌帶來的吸引力。這個年齡的女孩兒很少有她那麼鎮定自若,仿佛她並不是在窮山惡水的北方城堡里長大,而是天生就見慣了富貴奢華的權勢貴族。
「妲羅親愛的,過來看看這些寶石,我想你一定很喜歡。」伯爵夫人命人捧上首飾盒,那些擺放在黑色天鵝絨面上的寶石項鏈和頭冠盡皆十分稀有昂貴。妲羅掃了一眼,這些東西不用說是價值連城的,她屏住呼吸,這些寶石似乎喚起了她的一些模糊的記憶,可是她的眼神中並沒有跳躍著欣喜。溫妮率先忍不住說︰「這條藍寶石項鏈美極了,姨媽,您看我適合嗎?」
「當然,寶貝兒,你看上什麼都可以留下來,相信艾德溫會很樂意將它送給他唯一可親的妹妹。」她又轉向妲羅,和藹的說︰「有看上哪一件嗎?或者都很喜歡?今天你可是主角,我親愛的,千萬別替你的未來丈夫省錢,這些都是你應得的。」
妲羅綻開如花笑顏,「謝謝您,伯爵夫人,我覺得這件很合適。」她隨意挑選了一件襯出自己眸色的綠翡翠項鏈和一對珍珠耳環。妲羅覺得這些寶石一定比不上伯爵家傳的那些珠寶,伯爵夫人每日佩戴的就比這些年代久遠且更具價值,她相信她一定會將這些留給自己,畢竟她即將卸任離開暴風城。
伯爵夫人眼中閃動著光芒,片刻她滿意的說︰「真是個好孩子,親愛的,你總是如此委屈自己,你知道我是特意補償你的。」她拉著妲羅的手撫模,「艾德溫應該保護好你,讓你毫發無傷才對——」
「是我自己不夠小心。」妲羅忙說。
「不,我們都有責任。今後在你結婚前,我們必須更加小心謹慎,不能讓你獨自一人面對可能的危險,要知道我們的同盟很多,但敵人也無處不在。」伯爵夫人不容辯駁的說。
她的意思是從此我將受到更嚴格的監視!
妲羅在心中暗自叫苦,她早就看出阿格萊拉的掌控*,她並不止表面上那麼和藹可親,她更是一個當家主母。她甚至想起在臨來暴風城時艾德溫對她說過的話,他允許她選擇男爵的女兒進城服侍她,因為他擔心伯爵夫人會將她完全包圍在自己的保護勢力中。
而這看來並不是杞人憂天,那一天結束後,從每日上的課程,到飲食起居、散步游戲等等,無時無刻不有人跟著她。保姆嬤嬤像看護小雞的母雞一樣虎視眈眈,城堡里值守的侍衛也實行了嚴格的輪崗制度,人數比以前多了許多,妲羅再不可能獨自攀爬石梯到城牆上孤僻的角落練習她可憐的魔法。
在巴洛斯未淪陷的時候,她雖然對未來的生活充滿擔憂,但在經歷許多後她已變得堅強起來,可是目前這種境況實在讓人充滿了挫敗感。她感覺自己變成一個機械的木偶,被無數人隨意擺弄,而她沒有辦法說不,她的位置表面上風光無限,可是誰都知道她有多麼孤苦無助,就連保姆嬤嬤的眼神都充滿了冷漠和質疑。
他們不相信她!
從她擠掉那些有權有勢的女繼承人成為領主的未婚妻開始,到為她發動的戰爭,人們贊揚暴風城騎士們的勇敢,卻無人給予她一絲同情。是她喪失了自己的領土,是她帶來了戰爭,是她遺失了國王賜予的黃金韁繩,是她害得暴風城騎士又一次遠赴荒地去與巨魔戰斗……不用別人指責她,她已經明白自己是個怎樣的麻煩精了。
妲羅不止一次偷听到人們的竊竊私語,雖然她沒有遺傳到精靈那樣靈動的尖長耳朵,可不代表她的听力沒有那麼靈敏。他們以為她听不到,可是她听懂了每一個字,即使是些不入流的俚語。他們罵她是「不祥的禍水」、「受詛咒的女人」、「擁有邪惡美貌的女巫」,甚至是「精靈的尖細」。還有人質疑她的不貞,人們從以前便形成了對綠精靈頗為□的看法,而對她的看法也加上了這種種族偏見。
有一次她表示希望自己上廁所,保姆嬤嬤立即尖聲說︰「好女孩兒不會單獨做任何事,你是覺得我不曉得你那些邪惡的想法嗎?在你自個兒寬衣解帶的時候你還想做些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妲羅初始不明白那是什麼,直到晚上她旁敲側擊的問溫妮,才得知有些妓女或女僕會在那時候做些自我撫慰的事。她听到以後肺都快氣炸了,她當然明白那是什麼意思,這看管她的老女人以為她放蕩□,像她們以為的精靈一樣隨處都要宣泄自己的原始欲求。
可是憤怒歸憤怒,她依然笑顏如花,在伯爵以及伯爵夫人面前半點委屈也不顯露。她始終記得溫妮說的話,伯爵夫人並不是她的母親,伯爵也不是她的丈夫,他們和她半點血緣關系也沒有,如果不是「雷鳴」,她沒有資格站在這里。她看起來擁有一切,卻只是個寄人籬下的孤兒,而且沒有多少人對她抱有好感,她每天面臨的就是無窮無盡的監視和循規蹈矩的生活。
但至少……我還活著。
妲羅安慰自己,她不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好命的小姐,在這個時代人們生活的朝不保夕,只要想一想巴洛斯那些慘死的人們,她就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幸運了。畢竟切斯特失去了他的性命,伊諾克還生死未卜……他們的前程何嘗不是因為自己毀了,現在只是失去了自由而已,妲羅覺得尚可以忍受。她並不相信阿格萊拉會一直呆在暴風城,就算她的聲譽再不堪,她是領主發誓要娶的女人,遲早會登上伯爵夫人的位置,總有一天她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
既然現在沒有機會練習魔法,她決定找點其他事做,正如伯爵夫人暗示她的,這段時間她必須表現的安分守己,起碼在雷蒙找回黃金韁繩之前不能再生出麻煩來。
妲羅身手敏捷的爬上石梯,從東塔到西塔有一段通往最高的塔樓上的懸空石廊,這里有衛兵站崗,所以妲羅根本不甩後面的老嬤嬤那怨懟的眼神。衛兵們並不敢阻攔她,他們向她行禮致意,可是他們那凌厲的眼神使得這生活在女眷中的老女人有些卻步。塔頂上飛下來的烏鴉躥過石廊的碟垛,驚得老嬤嬤腿腳發軟,她看了眼下面的高空就一**坐在了地上。
妲羅暗自欣喜,總算甩掉了她,而且她無法批評自己行為不端,在女士塔她不管怎樣都放慢腳步活動在老嬤嬤的視線中,但這兒是伯爵的領地,就算她放任自己擺月兌她的監視,這里可到處都是伯爵的侍衛,晾這老家伙也不敢說什麼。
轉上旋梯的頂端,便看見伯爵的侍從安德魯站在那兒等她,他一見她來了面無表情的臉上就活躍了起來。
「動作真快,妲羅,我還以為你上不來!」安德魯俯身親吻她的手,經過一段禁足的時間,他們之間的信任又再度建立起來,妲羅感覺他不再像那天在法師塔時一樣壓抑了。
她歡快的說︰「我可受夠了這種日子,暴風城的烏鴉向來不少,且凶巴巴的。」
安德魯哈哈笑道︰「那只老烏鴉飛不到這兒來,這里都是我們自己的眼線……」說到這兒他謹慎的收住了話。
他們走到一個開闊的半開放式環廊,眺望著遠方無盡的天空,那里的地平線上散發著一種紫紅色的光芒,妲羅的心弦突然跳動了一下,她似乎覺得記憶力有什麼東西竄了過去。
「那是什麼地方,安德魯?」她指著遠方問道。
「矮石林,原來那里是法努雷加公爵的領地,已經荒蕪了兩百年了。」
「哦……你去過那里嗎?」
安德魯輕揚眉毛,「當然不可能,那是詛咒之地。自從公爵死後,他的封臣就開始叛亂,後來國王的軍隊和白教會騎士將他們徹底擊敗,斬殺了那些受到邪惡力量蠱惑的叛徒們。據說那兒流著不潔之血,就連教會的魔法師也無法將這片土地從詛咒中解放出來。我從記事起就知道不能越過西南邊境去,當然,我也不知道那里除了石頭和沙粒還有其他什麼,總之,忘了那些可怕的記憶吧!還好你並不知道什麼關于法努雷加的歷史。」
「那里是西南邊境嗎?可是看起來離我們很近呢!」妲羅驚詫的擦亮眼楮,她覺得自己騎著獅鷲可以很快的飛到那里。
「看起來近,可是你要接近那片詭異的光卻要走很遠很遠,赫雷希伯爵的領地比我們還接近矮石林,他也是身負神聖教會使命的封臣。」
「哦?赫雷希伯爵不是國王的封臣?」妲羅記得伯爵夫人提起過他,伯爵夫人既出身白湖城又篤信宗教,而她選擇改嫁的丈夫蒙特哈姆伯爵卻只是個普通的洛克拉蒙貴族,依她的想法,伯爵夫人應該和同樣為教會效命的赫雷希伯爵走的更近才是。
說到這個,安德魯望著她,欲言又止,「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妲羅?」
她深吸一口氣,「我覺得很奇怪,以一個外人粗淺的眼光,很難辨別什麼,但我的確覺得這里似乎有兩種不同的力量——」
「你真是觀察入微!」安德魯幾乎是欽佩的盯著她,「妲羅,你並不是外人,你屬于這里。」
這是我听過最善意的謊言!
她在心里歡唱,但她依然很高興,起碼有人一直在她背後支持著她。
安德魯接著說︰「我也不瞞你,這些事你早晚會知道,可是別讓伯爵猜到你發現了什麼,你也知道在他們這些領主的眼中,婦孺懂得越少越好。」
她心里有些莫名的詫異,與此相反的,伯爵夫人反而支持她學會一切,懂得越多越好,難道伯爵夫人才是真正的女權主義者?當然,伯爵夫人畢竟是暴風城的當家主母,妲羅也覺得她的權力欲超過了許多男人,她的未婚夫蒙特哈姆伯爵只會在她身邊打哈哈,顯得十分可欺。
「你在北方的不毛之地居住,快要與世隔絕了,可是你也許讀過歷史,所有的人類王國在一定程度上都受到白湖城的牽制,因為榮耀之心是我們的力量源泉。在聖城,有許多能力高強的法師和騎士們鎮守著人類的根基,他們也是肅清這片光明之土上的邪惡勢力的最強大的力量。」
安德魯介紹著聖城的歷史,妲羅已經預先從溫妮那里知悉了白湖城的構造和基本的階層,現在她听他繼續講著︰「每個領主身邊都會擁有一些白湖騎士,他們是教會封授的騎士,因此並不直接效命于各個領主或國王,但是面對所有邪惡異端,我們人類的目標都是相同的,甚至在過去,人類和精靈、矮人們組成的聯盟都是對抗邪惡力量的統一戰線。但是白教會擁有的榮耀之心一直受到其他種族的覬覦,所以我們的聯盟陣線並不牢靠,總是充滿摩擦。而且教會的使命十分神聖,是為了貫徹神王所留下來的意志的,因此任何異端勢力都會遭到毫不留情的粉碎,所以法努雷加沒有一個人活下來。」
妲羅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意思是教會殺人不眨眼?「法不容情?」
「的確是這樣,教會擁有超凡的意志和執行力,相比之下,我們都是世俗的凡夫俗子,有些人渴望權力,有些人渴望力量……在很多人心中,是非善惡並沒有鮮明的界限。譬如說國王吧!他絕不會喜歡自己的王國中有在他之上的存在,即便他剛愎自用愚昧無知,也休想讓他听從其他人擺布,所以哪個國王都不喜歡教會的干涉;教會的財富同樣也受到國王們的覬覦,我想所有貴族領主們也是一樣的。」
妲羅撲哧一笑,「你說的淺顯易懂,我明白了,就是自家說了自家算,不可以由外人來干涉。」
安德魯打了個響指,「正是。暴風城和其他領地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唯一的不同是我們除了擁有白湖的騎士和主教,還有一位德高望重的伯爵夫人。」他將話切入正題,「白湖城的阿格萊拉是位女英雄,受到所有薩利安人的敬慕,這里的人並不會區分教會與世俗貴族的不同,阿格萊拉幾乎是一個這方面的結合體,她享有領地女主人的地位,但又是白湖城忠誠的追隨者,那些出身白湖的騎士們……在他們內心中恐怕要將伯爵夫人的地位凌駕在伯爵之上了,而這絕不是伯爵希望看到的。」
「但我親眼見到他們感情甚篤,伯爵大人亦曾對我親口說過他有多麼愛戴自己的母親。」
「伯爵內心亦有掙扎。」安德魯嘆了口氣,「伯爵夫人對伯爵來說就像親生母親一樣,她彌補了伯爵從小喪失的母愛,她是個合格的母親,而且查理的誕生更加加強了血緣的羈絆。伯爵十分珍視家庭,他絕不想要傷害他的母親分毫,但是隨著他繼承領主之位後,越來越多的問題讓他不得不面對現實。他不可能空有感情,而沒有權力,白湖城的阿格萊拉是女中豪杰,而麻煩也在這里,我覺得她似乎不懂得如何在統治權上與一個男人分庭抗禮。他們的政見也有許多差異,更棘手的是,阿格萊拉永遠不會輕易放棄對暴風城的控制,她已經成為白教會在這里安插的中流砥柱,從某一方面來說,她既是伯爵的母親,又成為了他的對手。」
「那該不會永遠這樣吧?伯爵夫人不是要嫁給蒙特哈姆伯爵嗎?而我也會嫁給伯爵,她不會永遠生活在這里。」
安德魯點點頭,「真希望事情能順利的朝著這個方向發展,你的出現正是一個契機,妲羅,你既和教會毫無關系,也與復雜的宮中勢力沒有牽扯,你就像張白紙一樣,就算你沒有領地,伯爵也未必不會娶你,畢竟你是如此可愛、單純……」
「我相信伯爵是個遵守諾言的人,就像我父親說的,若是我粗壯如熊,相貌異常,伯爵也會眼楮不眨的把我娶回家。」她自嘲道。
安德魯微微一愣,繼而大笑起來,「老實說,我們原本並沒有過多的期望,所以你是個嘉獎,他也許從未想過自己會娶一個什麼樣的女人,但是我卻知道只有像你這樣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他——」他說到這兒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有些遲滯。
「怎麼了?」
安德魯不情願的按捺下心底里的月復誹,他暗想︰她不需要知道這個,別讓那些難堪的事使她臉上明艷的笑容失色。他不願意看到她受到挫折,她受的打擊已經夠多了,她永遠不需要知道一些讓她不快的名字。
「安德魯。」妲羅輕輕的說︰「我知道你猶豫什麼,我和伯爵——他好像看起來一點也不喜歡我……」
「那是不可能的!」他立即斬釘截鐵的說,「任何男人都會想要得到你的,伯爵……他只是現在沒有談情說愛的心,到你們結婚之後,你們會越來越相愛的,不要這麼沒有自信!」
「自信?」妲羅嘲弄的反問,此刻她的金發飛揚在風中,金紅色的陽光映得她白皙稚女敕的臉頰紅潤嬌艷,愈發顯得她生機勃勃。「我不需要用自信來武裝自己,我的心是自由的,這是我被擄走時就明白的一件事,無論我在哪兒,我都不會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現在我的日子並不好過,雖然這里很安全,可是所有人都像陌生人,人們總是懷疑我會帶來災難。」
「那些愚昧無知的人!」他冷哼,「你是未來的伯爵夫人,我想有一天他們必須學會敬重領主的妻子和對你惟命是從。」
妲羅懷疑這一點,她並不是沒有自信,可是在這里生活得越久,她就了解阿格萊拉是多麼沉重的巨山壓在她頭頂上。無論是聆听布道、主持慶典還是布施恩澤,臣民們在她出現的地方跪地俯首,歡呼著她的到來和離去;窮人生病的孩子渴望獲得她的踫觸和憐憫的眼神,白湖和暴風城的騎士們忠心耿耿的守衛在她身旁,人們把她當神一樣,不僅因為她是領地女主人,她還是神聖教會的代表。不要妄想超越她,甚至可以說有她的存在,暴風城里沒有人會覺得她值得去看一眼。
「我不能再惹麻煩了,安德魯,我必須受到保護。但是我和你意見相同,我不能總是依靠伯爵夫人,她將我呵護在羽翼下,教我許多東西,可是我永遠不會成為白湖城的效忠者,我對伯爵發過誓一旦我嫁給他,我就會永遠忠于他。」
安德魯敬慕的望著她,他拾起她的手虔誠的親吻,「你不僅可愛,而且十分聰明,你總是對我們的想法心有靈犀,所以我說你必然是屬于這里的,伯爵不能沒有你!」
他抬起頭繼續說︰「伯爵夫人可以名正言順的為伯爵教導他的未婚妻,作為唯一的女性家長她有這個權力和義務,所以你得配合她,她知識淵博能力非凡,我想這對你也是受益匪淺。」
「我很佩服她,真的!」妲羅壓低聲音說︰「可是她明確的告訴我不可以離開女士塔,尤其是沒有看護的情況,她指派的保姆嬤嬤甚至連我的貼身女侍都給支走了。」她想起這段時間先是吉列娜以待產的原因被伯爵夫人另外分配了人手照顧,然後是年輕機靈的阿德琳被威嚴的保姆嬤嬤不停地找理由做這做那,可是盡管被支離開她身旁,但阿德琳這聰明的女孩兒還是找到機會暗中協助她。
安德魯自然是成功從阿德琳的手中接到了她發出的信息,當然妲羅不知道的是,阿德琳除了傳遞口信,還為自己的終身大事四處奔波,她目前打算將伯爵的貼身侍從列為最佳發展對象。安德魯不是沒看到男爵女兒對自己暗送秋波,但他的注意力完全都在眼前這女人身上。
安德魯知道她暗示的意思,現在他已經不再是動不動就臉紅的男孩兒了,「如果你的名譽遭到玷污,當然就會被嚴格的看管起來,但是這里是伯爵的地盤,不是外城龍蛇混雜的暗巷,每一步都有守衛,你可以暫時擺月兌那些監視。如果伯爵夫人問起來,你就說是伯爵召你到這里來的——」
妲羅臉紅了,「那不是更明顯——」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你要讓伯爵夫人明白你們是在為解決巴洛斯城的淪陷而尋找方法。伯爵身邊有法師侍奉,他一直致力于早日解決他領土內的這一危機,他會經常找你來詢問巴洛斯的狀況,還有他的兩名親信切斯特和伊諾克的相關信息,他還在派人查找伊諾克的下落,而你必須配合他。」
「我明白了,這是個好理由。」妲羅微笑著說,「那伯爵幾時要見我呢?老實說我也回憶不出更多關于巴洛斯的事情了……」
安德魯失笑,「我剛才說的的確是借口,小姐,你必須明白這些事伯爵的確放在心上,那畢竟也已成為他的領土之一,但眼下他還有更操心的事。他並沒有讓我召見你,可是你到這里來找我不就是想要見他嗎?」
他們會心的一笑,「我希望得到更多的自由,安德魯,你知道的,也許只有在伯爵身邊,我才能做我自己。」她如此期待著。
稍後他們一起步入主塔,安德魯一直在她身邊保護著她,妲羅覺得他貼心極了,他帶她逛了逛這里的主要區域,伯爵的寢室、書房、接見廳、文書官和司庫的辦公室、武器室等等。所有的管理員她都一一打了照面,他們都對她十分恭敬,她想大概是有安德魯陪同的原因。
親眼看過艾德溫的生活空間,她覺得他的形影又清晰的浮現在她腦海中,那一日在法師塔的親密之後,他們就很少打照面,不知不覺就冷淡了下來。
「妲羅,我想伯爵很快就會從法師塔回來了,你可以留下來和伯爵一起同桌用餐。」安德魯暗示這是培養感情的最佳時機,他很希望能在各個方面幫到她。
「我呆的時間太長了,伯爵夫人一定會不高興。」
「放松些,畢竟你是伯爵的未婚妻,伯爵一定會說他很想你陪伴在他身邊——」他的話未說完,就有一道威嚴的聲音插入進來——
「我得感謝你這麼殷勤的幫我留下我的未婚妻。」伯爵大跨步的走進了他的書房,頗為銳利的視線掃視著在書架旁交談的兩個年輕人。
妲羅立即感到臉上發熱,心砰砰跳了起來,艾德溫布蘭登走進來時隨著他高大的身影,還有一股強勁的氣流席卷入這間小小的圖書室的內間,在他自己的私人領域,他顯得比在外面要冷冽可怕,妲羅發現平時他陪同女眷們進餐時要溫柔許多。
安德魯恭敬地附身行禮,愉快的說︰「我帶著沃溫小姐逛遍了每個角落,大人,她現在對這里很熟悉了。」
听到熟悉兩個字,伯爵的俊臉上緩緩劃開一個笑,讓妲羅更緊張了些,可是他完全沒有介意自己擅闖入他的生活空間。
「那就太方便了,安德魯,我的未婚妻一向只在女眷們呆的地方生活,對她來說要想走進這里恐怕需要一定的勇氣。」他用嘉獎的眼神看著她。
安德魯搶先為她說︰「她的確十分勇敢,到這里來要爬上數百級階梯,一般的女人不僅沒這個體力,更害怕塔頂烏鴉的凶蠻。」他朝妲羅擠了擠眼。
妲羅溢出一個甜美的笑,屈膝行禮,聲音甜蜜的說︰「希望您不要介意,伯爵大人,我喜歡運動,更喜歡在高處看風景,可惜我的看護嬤嬤不肯跟我一起來。」
伯爵勾起嘴角,點點頭︰「我住的地方正是這座城最高處,這里的風景遼遠壯闊,如果你喜歡這里,我完全同意你經常活動自己的身體。」
他走過來,盯著他們手里的書,「你們在看什麼?」
安德魯向他匯報他們剛才的交流,妲羅對魔法一類的書很感興趣,因此他幫她找了許多相關主題的書,但那都有些古老了,是用古體字寫的,妲羅有些看不明白。
伯爵詫異的看著他的未婚妻,「你會魔法嗎,親愛的?」
妲羅搖搖頭,「我只是好奇,想多了解一些。」當然不能坦白交代自己過去的劣跡,幸好艾德溫永遠不會知道她先後把照看自己的兩個精靈都變成了石頭,還有荒地凶惡的「告死天使」也被她一擊即中,這種邪惡的魔法她只能自己來慢慢研究,若是被白教會發現了,她一定會被當做惡魔處決的。
伯爵的眼中流露著一絲欣賞,「女士們對這些感興趣的不多,但學習魔法需要一些天賦,你明白嗎?」
妲羅聳聳肩,「真遺憾我什麼天賦也沒有,恐怕永遠不能領會這種高深的力量。」
「那也未必,借助一些特殊煉制的能量石,即使是不懂魔法的弱者也可以發揮出強大的力量。」伯爵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這里的書不多,都是一些陳年古籍,想要學點什麼的話就得跟我去法師塔——」
听他說到「跟我去」時,妲羅有些呆愣,「您要帶小姐去法師塔嗎?大人?」安德魯驚呼,「那幫老家伙可不會喜歡年輕女人‘玷污’他們的聖地!」他半是諷刺的說。
「如果我想的話。」伯爵輕哼,「畢竟巴洛斯的問題遲早要解決,我不希望在面對這個魔法學上的難題時,身為當事人的我的未婚妻完全躲在後面。」
「難道您有新的進展了?」妲羅瞪大眼楮。
「暫時沒有,很抱歉讓你失望了。」伯爵如此安慰,「也許我必須求助于白湖城才能解決這個問題,從那些活了上百年嘴巴嚴得像蚌殼一樣的老朽處得到珍貴的提示。」
「普雷德納*師閣下依然沒有向您發出邀請嗎?」安德魯試探的問。
伯爵臉色顯得有些陰郁,但是他絲毫沒有避諱當著妲羅的面提起這些,「他們找了種種借口拒絕了我的造訪,並且提出派其他的學者和法師來協助我們,聖王!現在我也開始懷疑普雷德納已經不在人世了!」
「國王陛下有什麼看法呢?」
「陛下不會對我新近獲得的一塊偏遠的北方小領土感興趣的,對了,宮廷很快就會到銀地的主城,到時候我們都要做好接待國王的準備。」
安德魯興奮的對妲羅說︰「到時候肯定有精彩的節目,女士們不會感到無聊了!」
伯爵這時候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轉而對妲羅說︰「我听說在荒地的時候你曾經得到布雷克戴爾的諾娜小姐的幫助,是嗎?」
再次听到這個名字,她有些恍然,「諾娜?天啊,正是這樣,我已經很久沒見到她了!」
「她是布雷克戴爾男爵的親戚,和他叔叔一起來了暴風城,她和你年齡相仿,我想你會很高興再次見到她。」
「簡直是奇跡!」妲羅歡呼一聲,小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她!」
「那麼你顯然不能留下來和我一起進餐了,小姐。」伯爵作出惋惜的樣子,當然那是一種禮節,妲羅可不覺得他會真的如此想念自己。
果然,伯爵親吻了她的手,然後指示安德魯護送她離開,「要把她安全的護送回女士塔。」他特意說。
在他們回去的時候,妲羅發現道路和來時不一樣,安德魯有些調皮的說︰「我十分領會伯爵的意思,所謂的安全一定是指的這條路。」他用魔法操縱一塊石塊,打開了一道隱蔽的石門。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是過渡,交代了許多前文沒來得及交代的背景,原諒我的嗦,有點沉悶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