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克戴爾男爵感到頗為意外,難道希爾加德並沒有死嗎?他在內心猜測。他知道薩利安伯爵是不會給他確切的答案的,但伯爵一定是知道了什麼。不過只要自己按照他的吩咐做,他也許就會讓他見到關押在暴風城的女狼人俘虜。
這時伯爵對他說︰「布雷克戴爾,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即使是強大的銀地領主也未必事事在行,涉及狼族的事,我想沒有人比你更適合了。」
「伯爵大人,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可是……」布雷克戴爾看了看周圍站著的幾位德高望重的*師,不管是白教會的法師還是世俗法師,他們都在許多領域享有極高的威望。和這些人同台施法讓他內心有些打怵,不禁小聲低語︰「這個通靈陣看上去真是博大精深,我只會一些簡單的法術,如果不使用魔劍的話就有些貽笑大方了……伯爵大人,不知我該如何將自己這微薄的力量導入法陣中?」
「聖輝」法師克勞文但笑不語,這個通靈法陣是他的杰作,主要功能是構築一個強大的魔力平台,給那位即將施展通靈術的施術者傳遞足夠的勢能。打個比喻,這就好像拔地而起的巨山,將通靈者托升上天。克勞文是極端擅長構築各種法陣的大魔法師,在他的陣地中,可以融合數位能量強弱不同的施術者,就算布雷克戴爾是個只會使用魔能道具,揮舞著煉金術制造的魔劍的騎士,也可以輕易的將自己的力量導入到這個陣地中。
克雷芒主教則顯得有些不耐煩,對布雷克戴爾這樣和狼族勾結的人他是極為看不慣的,但是礙于那個盟約,白教會無法向他們發難,可是伯爵竟然如此禮遇他,還把他請到了法師塔來。他不屑的冷哼︰「有克勞文在,你大可不必畏首畏尾,就算這五個方位有一個塌陷進去,我們也可以把大家托起來,畢竟這只是個通靈陣而已。你以為我們是在召喚遠古巨龍嗎?」
「正是如此,放輕松吧!」薩利安伯爵拍拍男爵的肩,在他耳邊說︰「我只需要一點——那與狼族相連的血統,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布雷克戴爾男爵背脊頓時滲出了冷汗,他雖然面色如常,可是心里已經開始打鼓,薩利安伯爵竟然知道他的家族不知何時已經混入了狼族血統。是的,他們的幾代祖先曾違背了國王的旨意,擅自與狼族的混血結合,並且做得天衣無縫。
他的祖先十分聰明,不會直接與狼人生下後代,那樣的狼族混血特征過于鮮明,無法瞞過教會和宮廷的耳目;于是他們用其他效忠自己家族的貴族子嗣去與狼族繁衍,得到若干半血的後代,這樣的血統經過代代稀釋下來,才選擇出一個優秀的具有鮮明人類特征的狼族半血。
這樣,布雷克戴爾家族就誕生了外表和人類無異,卻暗中混有狼族血統的後代,他自己正是其中之一。可是薩利安伯爵又是從哪里知道了這個消息?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現在他明白為何伯爵會選擇他來效力而不是銀地領主,通靈陣中如果包含相關性的人或物,無疑會增強感知的威力。雖然布雷克戴爾的外表是個人類,但是在通靈法陣中,他完全可以被視為半個狼人,而且還是個會魔法的狼人。
布雷克戴爾男爵乖乖的走到自己的位置,現在他暫時按捺住心悸,原本想要暗中救出俘虜的計劃也被他暫時打消掉。薩利安伯爵顯然知道許多他的秘密,而他也顯然「好心」的並沒有向白教會的這些老神棍們揭他的底,這年輕人城府頗深,他只好按照他的吩咐出一份力了。
艾德溫看了眼位于中心的洛蕾莎,他泰然自若的神態很好的穩定了半獸人女孩兒焦躁的心,洛蕾莎捧著狼人首級的雙手不在打顫了,她想起艾德溫事前說過的話︰「親愛的,我只要你放松心態,專心在魔法上面。你要對自己的力量有信心,對我也要有信心,我不會讓你暴露在危險中的。」
「艾德溫,我不會害怕的,何況我的三腳貓功夫未必會引來法師們的注意。」她沒有忘記是自己自告奮勇要進入法師塔的,一半是因為她迫切的想幫助自己所愛的人,更多的則是她期望進入他的領域、他的生活空間,在那個半精靈女人成為他的未婚妻後,他們相隔的距離仿佛更遠了。洛蕾莎不甘心落于人後,即便艾德溫選擇了她,她也不會總是放任自己處在他的保護下,她甘願為他冒一切風險。
所有人都各就各位後,「聖輝」法師克勞文朗聲說道︰「各位,請大家平穩的輸出自己的力量,不必有任何猶豫。
在我構築的法陣中,各點的力量是均衡的,不會出現突兀的魔能漩渦,也不會有阻力壁壘擋住力量的流動。不管你們處于怎樣的勢能,都不必擔心被卷進魔力亂流中,不必擔心會被吸走力量或者被流竄的風暴擊中。我將始終處于高位調節陣能平衡,就算任一人的力量消耗殆盡,也不必驚慌……」他解釋了一番專業的術語,然後徐徐催動了通靈陣。
一瞬間整個地面漾起了銀色光芒,布雷克戴爾男爵睜大了眼楮,他還是第一次目睹這位著名的「聖輝」法師施展法術,與他的頭餃相得益彰的魔力輝光正逐漸釋放出來,地面上的光點源源不斷飛升起來,仿佛一個銀色的星空從地底深處滲入了他們所在的空間。
星光若螢,飛舞旋轉著,倏地化成流星飛射入陣中,布雷克戴爾男爵立即感到腳下的地面涌起一股博大精深的力量,帶著一種聖潔的威嚴,深遠綿長的透過他的腳跟直達他的心髒。
砰砰——男爵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重,但是速度依然平穩柔和。他暗中一運力,驚愕的發覺自己體內似乎涌入了無窮的能量,仿佛他一下子變成了法力高強的魔法師,抬手便可呼風喚雨。他的心情亢奮起來,但還沒傻到以為自己真的變厲害了,這不過是魔法師們通過魔能陣在和自己分享力量;而他也能感覺到,克勞文果然履行了自己的諾言,做到了陣地各處能量均衡。如果是一位半吊子的魔法師,則很可能制造出若干危險的勢能斷層,掀起風暴,那樣的後果會異常慘烈,輕者被吸光力量,重者則會被震碎血肉骨骸成個殘廢。
布雷克戴爾放心大膽的釋放出自己的力量,他不敢做的太過火,他很清楚如果他全力以赴的解放自己,那麼就很可能無法保證外表發生的變化,長出一對狼耳還是輕的,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陷入瘋狂中的他會不會真的變成狼人。
艾德溫的額心釋放出藍色微光,他的力量也已進入了法陣中,並且迅速的和巴溫切爾的魔力相會和。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巴溫切爾巧妙地在陣中施展法術,將伯爵與其他人的力量隔離開,直接導向了處于核心的洛蕾莎。
在魔法所形成的高能空間中,洛蕾莎感覺自己一下子飛升入了宇宙星辰,仿佛被巨人的肩膀托著一般,她看得更清更遠了。而她作為靈魂法師的強大意志在這個由巴溫切爾協助締造的獨立空間中變得具象化起來,她的意識可以不受干涉的自由操縱這個空間。她睜開眼,看到兩位白教會的法師似乎並沒有察覺這個異狀,他們只當她是個渺小的通靈者,而他們根本也料想不到巴溫切爾會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
艾德溫,到我這里來,我在這里——
洛蕾莎的聲音傳達入伯爵的內心,他們擁有了一個私密的空間,那是靈魂法師所構築的抽象的存在,如果沒有她的主動引領,就連艾德溫也無法涉足進來。
洛蕾莎?
艾德溫試探性的回應她,此刻他們兩人皆不動聲色,只有心靈的力量彼此相連,無人能知曉其中發生的事。
我在這兒,艾德溫。
看來我們是成功了!
艾德溫閉著眼楮,唇角隱去了一絲微笑。
是的,白教會的法師確實能力高強,我從沒有在這麼平穩強大的能量洪流中站穩過,看來我的力量太渺小了,憑我是沒法升華到這種程度的。
別妄自菲薄,親愛的,你的力量是獨一無二的。就我所見,也沒有人能在他們構築的河流中築起自己的城池。
那是什麼?
一道虛影飄飄閃閃的進入他們的視界,洛蕾莎還未施展靈魂法術,她並未料到有人會闖入自己的空間。
伯爵微皺眉頭,片刻之後,他輕笑一聲——
是布雷克戴爾,他是個半血的狼人,我並未料想到他的力量有這麼強。洛蕾莎,你覺得他發現我們的存在了嗎?
洛蕾莎搖搖頭。
並沒有,我可以感受到他的靈魂,但他的意識被巴溫切爾隔絕在外,我想是因為希爾加德的首級的緣故,相似的血緣和力量產生了某種共鳴,使他能夠具象在我的空間中。不過我正好需要他的影子,讓我可以擁有狼人之眼,看一看這顆頭顱中的殘像。
洛蕾莎念動咒語,開始施展她的稀世才能,由于是在具象空間內施法,所以在外界看來,她根本動都沒動。
起初是一片血霧,伴隨著壓抑的怒吼和強烈的心跳,洛蕾莎仿佛覺得自己化成了一匹狼,在四處沖撞著,試圖沖破層層阻礙。這是頭一次她以狼人的視角來窺視,她成功的進入了布雷克戴爾的靈魂深處。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可以施展的如此順利,仿佛從泥足深陷的沼澤步入了清澈的泉水中,她的身後似乎生出了翅膀,讓她輕松的躍出了真相的水面。
宛如成了夢中人,又在夢中展開了新的夢境,此刻的洛蕾莎將她的力量通過好幾個維度詮釋了出來,這樣的酣暢淋灕是從未有過的,而這種方式也是她此前不曾經歷過的,她仿佛化成了布雷克戴爾在施展靈魂法術。
那個視界中一直遙遠黑沉的影子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她設法穿過了層層迷霧,越來越接近她所想要探知的真實。
當她抵達了夢境的最深處時,阻力已經強大到讓她無法逾越分毫,她便開始召喚亡魂——
在這兒,我以諸神的名義……以同類的血緣……召喚你……希爾加德……你的靈魂穿越遙遠的星河被我所見……請你回應我的呼喚……我以絕對的權威重聚你的意識……即使你已死去……你被沉入了深淵……我依然可以召喚你……
洛蕾莎不斷的念誦著,在這個愈發抽象的空間,她仿佛感覺自己化成了一頭狼在咆哮。
誰在召喚我?
突然傳來一道沉重而邪惡的聲音,洛蕾莎內心一陣狂喜,她終于抓住了希爾加德的殘像。
我是靈魂法師,希爾加德,我以諸神的名義召喚你……
諸神……他們早已死去……
希爾加德戰神般的形象終于浮現在眼前,他渾身沐浴著黑色的血液,眼神散發出凶殘的光芒,把洛蕾莎嚇得渾身發抖。從這道魂影的深處,她感受到異常強大而妖異的氣息,如濃重的黑霧凝聚在她的空間中,越來越大,幾乎將她淹沒。
洛蕾莎……
艾德溫的聲音傳遞進來,洛蕾莎一驚,她沒想到他能接近這里,還以為他只能留在下層的空間內。
洛蕾莎,你找到希爾加德了嗎?
艾德溫……情況不太妙,我看到了十分可怕的景象。他的靈魂被詛咒了,有一種強大的力量阻止我召喚他。
艾德溫模糊的面孔透了出來,他頗具自信的眼光透視著這個不穩定的空間,他仿佛看到了洛蕾莎口中的希爾加德,已經化成了一道黑色的魔影,猙獰嘶吼著。
希爾加德,是你嗎?
你是誰?艾德溫?你怎麼會找到我?
我親手結果了你的性命,我也算與你息息相關,希爾加德!我能進來這里多虧了靈魂法師的力量,但我們的能力有限,大概無法將你解救出來……
艾德溫……
狼人忽然發出一聲悲鳴,艾德溫心中一動,他似乎體會到了希爾加德內心的不甘。
你有什麼難言之隱嗎?希爾加德,恕我直言,你已變得連你的對手都認不得了!
哈哈哈……你真的是艾德溫……我承認只有你配做我的對手……不過我很快就會超越你,艾德溫……超越所有守衛榮耀之心的人……舊世界的能量無法再對我造成威脅,看看我強大的力量吧……
黑色的濃霧變得更加張狂起來,幾乎將兩人團團圍住,艾德溫並未驚慌,他按住洛蕾莎,緩緩地說道——
是什麼力量讓你變成這樣?希爾加德?
狼人痛苦的掙扎著,他內心的矛盾形成了詭異的影子,具象化成一團黑色的火焰舞動著。
不……我不能告訴你……我受到了詛咒……艾德溫,我的靈魂在燃燒,在腐爛……
他的話充滿了矛盾和掙扎,艾德溫不動聲色的分析著,一定有什麼人控制了狼王的靈魂,而此刻這種奇詭的場景正是對方的能力曲折的投影。
洛蕾莎,你還能再前進一步嗎?穿越黑霧,看看那之後有些什麼?
洛蕾莎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她受到了黑色力量的感染,做為一個靈魂法師,她沒有任何可以抵抗對方攻擊的能力,不像手握聖劍的艾德溫。她困難的搖頭,退縮著說——
我害怕……艾德溫,他太強大了,遠遠超過我的認知,如果我能把它完全呈現出來,它就根本不足為懼……
怎麼?你害怕了嗎?艾德溫……暴風城領主……到我身前來……到偉大的黑血領主麾下來吧……沒有人能和我們抗衡……
黑血領主?這是什麼?
艾德溫內心揣測著,他頭一次听到這個頭餃,他原本以為控制狼王的人也許和災厄之主有關,但是似乎另有來頭。
洛蕾莎……不用慌張……
他邊安慰她,邊跨步走了過去,剛才他已經借助洛蕾莎的力量在這個空間使自己具象化,雖然頗為勉強,但走到黑影跟前的力量還是有的。
見他要穿過黑霧,洛蕾莎嚇得神魂俱散,她的世界瞬時垮塌起來。艾德溫發覺自己的意識正在從這個空間剝離,他想要出聲安撫她,卻察覺此刻就連聲音也無法發出了。
黑霧中傳來希爾加德的狂笑聲,還有一些如野獸般低沉的喑嗚聲,各種雜亂的呼嘯和支離破碎的景象糅合在一起,讓人頓時迷亂起來。
在這一片亂象中,艾德溫突然听到一個清晰透徹的聲音傳進自己的意識——
暴風城領主,讓你失望了!我並非災厄之主……
但我比他更強大!
艾德溫猛地睜開雙眼,卻沒有回到現實中,他的意識依舊停留在靈魂法師所構築的空間內,而且並沒有降落到最底層的平台,依然處在一片亂流中。
他混混沌沌的走著,穿過一片灰沉沉的迷霧,不知怎麼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奇詭的場景——
高塔,封閉的房間,四柱大床,死氣沉沉的擺設……熟悉得驚人的情景令他不禁呆住。
他看到坐在床上的女人睜著一雙空洞的雙眼,心內頓時一驚,「妲羅?」
她迷蒙的眨著眼,仿佛十分困倦,「艾德溫?我在哪兒?」
他握住她的雙肩,不可置信的搖頭,「這是我的問題,你為何會出現在這道法陣中——」而且居然是在洛蕾莎這個高度之上。她不是對他說過不會魔法嗎?這里根本不可能是普通人能闖入的空間,然而她卻突兀的出現了。他感到頭劇烈的疼痛,他快被亂象折磨瘋了。
妲羅虛弱的扶著他,「你是在我的夢中嗎?艾德溫?伯爵大人……天啊,我居然會夢到你……」
他很想告訴她這不是夢,該死的……他甚至希望這是夢,無論是在他的夢中,還是在她的夢中,怎樣都好,但……最恐怖的事實是,她所出現的位置竟然是這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房間,對艾德溫來說,這不啻是個噩夢。
妲羅感覺到有一個女人的笑聲隱約傳來,仿佛有人在對她說話,可是艾德溫的表情好奇怪,他肯定不高興出現在自己的夢中吧?那……她也不希望再繼續做這個噩夢了。
艾德溫瞠目結舌的望著眼前的情形,她在他眼前消失了,漸漸化成一個虛無的幻影,徹底煙消雲散,伴隨著她的消失,沒多久這個高塔上的房間也開始垮塌起來……
妲羅嚶嚀一聲,睜開了雙眼,有一會兒她還沒有從夢境回到現實。她躺在四柱大床上,周圍昏暗的帷幕隔絕了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時辰了。顯然她做了個夢,夢中似乎遇到了艾德溫,可是其他事情她竟然都想不起來了。
溫妮依然在她身旁熟睡著,她不想驚動她,躡手躡腳的掀開帷幔下了床。侍女在外間忙碌的聲音隱約傳來,看起來已經是早晨了,她伸了一個懶腰,忽然覺得一種異樣的感覺隱隱在血脈中蔓延。
難道是我的魔法回來了?
妲羅臉上浮現笑意,可是她沒有傻得在這里試驗,溫妮雖然是個天真的小女孩兒,可不代表她分不出魔法的正義和邪惡。妲羅相信她表面溫順,可其實是伯爵夫人的貼心人,自己一個不慎也許就會被她抓住把柄,透露到伯爵夫人那里去;就算她們關系融洽、情同姐妹,溫妮的父親總歸是個白湖城的教團騎士,在那種耳濡目染下,溫妮的正義感應當也是十分強烈的,她可不希望自己的邪惡魔法震驚到她。
「親愛的,你看起來沒睡好?」早餐時,伯爵夫人阿格萊拉關切的望著妲羅,她精致的肌膚上罕見的透出一種暗沉,阿格萊拉相信一定是昨晚的宴會太喧鬧了,女孩兒們一直玩到很晚才上床就寢。
妲羅微笑著說︰「我做了許多夢,很早就醒了。」她一邊用刀叉切著盤子里的肉,一邊解釋。
阿格萊拉頗具深意的問︰「是什麼夢?」
溫妮也豎起了耳朵,諾娜則置若罔聞的和豐盛的食物奮戰著,妲羅將她們的各具姿態盡收眼底,不動聲色的笑道︰「我想想……哦,是好多場舞會,昨晚玩得太高興了,我甚至在夢中也跳個不停……」
阿格萊拉觀察著她自然的表情,她很想相信眼前這女孩兒的天真無邪,她笑得如此坦然,回答問題時眼珠都不轉一下,叫人不由得相信她就像表面上那麼純真;相反的,溫妮的急躁在她眼中則異常明顯,但是她相信溫妮才是出于天性的魯莽和缺乏頭腦,而妲羅……她很不願意承認,她是個精于偽裝的天才。
這半精靈女孩兒絕不是個普通人!
她的侍女狄蕾西夫人暗中告訴她,出身男爵家庭的狄蕾西夫人也是擁有魔法的女貴族,雖然她年紀已大、見多識廣卻不顯山露水,忠實的跟隨在伯爵夫人身邊服侍。
伯爵夫人很信任狄蕾西,她的侍女告訴她︰精靈們的後代大多精通魔法,雖然作為混血的力量參差不齊,但那些不會魔法的半血精靈相貌也會像普通人類一樣平庸;而在狄蕾西夫人的經驗中,像妲羅這樣比純血精靈甚至還出眾的外貌絕對預示著高等的精靈混血以及異常強大的魔力。
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聰明的精靈女王為何會放棄一個優秀的精靈血脈呢?
也許是她的力量還沒有顯露出來,狄蕾西夫人這般猜測,她一直暗中觀察著艾德溫的未婚妻,甚至派了手下最精明的保姆嬤嬤看著她,可是她從未顯露出任何蛛絲馬跡。以狄蕾西的經驗,頭發、眼瞳、氣息甚至是體熱都能昭示一個人的魔性,這女孩兒若不是真的毫無魔力,就是一個高明的偽裝者,而後者——絕不是伯爵夫人希望的。
伯爵夫人十分清楚艾德溫的喜好,就像許多野心勃勃的貴族領主一樣,艾德溫對魔法的熱衷也是不言而喻的。他為了巴洛斯男爵手中的聖劍可以獻出自己的婚姻,而他也一直是……最喜歡會魔法的女人。從蕾歐娜到那個半獸人女孩兒,甚至是……那個女人,在這個時代魔法決定著一個人的命運。
可艾德溫是暴風城的領主,一個處于紛爭地區的逐漸崛起的領地的統治者,必須保證他對國王的忠誠,對白城的忠誠。阿格萊拉十分清楚力量對一個男人的誘惑,以往有太多的人深陷在*中,迷失了自己的方向,那後果十分可怕。譬如說那個女人,她幾乎將伯爵引至了背叛的深淵,幸好她死了,否則會引發怎樣的動蕩是不可設想的。
阿格萊拉可不希望艾德溫會再度迷戀上一個會魔法的女人,她喜歡妲羅,是因為她的純潔美好,這女孩兒就像一張白紙一般,而且最重要的是乖順听話,毫無爭斗心,不像那個半獸人女孩兒那樣桀驁不馴。
她就像一個美麗的花瓶可以擺在適當的位置,阿格萊拉原本十分確定可以引導她成為自己的繼承者,就像她的外甥女溫妮一樣。她渴望運用自己的影響力將這片領地永遠的安定下來,這不僅是她為白城、為國王所做的貢獻,同時也是出于她的感情、她的家庭觀念。在統治者的權衡下,她也真心的疼愛這些暴風城的孩子們,如果他們能不受邪惡的誘惑,永遠成為聯盟的驕傲就好了。
然而,事情總是與她設想的產生微妙的裂隙,不僅艾德溫越來越與她疏遠,她膝下的女孩子們也開始各懷鬼胎。溫妮的毛躁和輕浮是她早就看在眼里的,她成不了什麼氣候,她會找個合適的機會將她嫁出去,讓她的丈夫來管束她。可是妲羅……她愈發猜不透這女孩兒在想什麼,或許她一直把她當做了一個普通人類,而忽略了她的半精靈血統。
克雷芒主教曾告誡過她,為暴風城領主選擇一個有著精靈血統的女人是怎樣大的風險,如果她要將妲羅納入自己的羽翼,就必須保證她的忠誠。
她不會是精靈女王安插的間諜,蒙特哈姆伯爵已經將在夜梟森林發生的事全盤告訴了她,阿格萊拉覺得妲羅與精靈族的關系的確是徹底破裂,而且她看得出這女孩兒是真的愛上了艾德溫,這點她相信自己的判斷力。妲羅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而且不懂得隱藏自己的想法。但其他的……她可就模不著了。
她看上去很神秘,美麗又天真無邪,卻仿佛總是隱藏著什麼,而她的落落大方,舉止得宜仿佛在各個方面否認著伯爵夫人的判斷。她就好像——披著一層嫵媚的面紗。
妲羅知道自己時刻受到所有人的觀察,或者說是審視,可是她的心情一點也不糟糕,一方面是她發現自己的魔法變得比以前強大了一些,另一方面就是在夢中見到艾德溫讓她頗為愉悅,想起昨晚他們在宴會中第一次不同程度的卸下心防,*作樂,盡情享受舞會的歡快氣氛就讓她心里升起一種美妙的感覺。
她當然不會和其他人分享這個秘密,但也許她會告訴諾娜。令她覺得諷刺的是,貌似貼心的家人卻不能讓她真正暢所欲言,反倒是這個來自遠方的只有一面之緣的朋友,令她引為知己。
「我知道你昨晚夢到了什麼。」沒想到諾娜很快猜到了她的心事,在她們陪伴伯爵夫人一起去教堂禱告時,她附在她耳朵上竊竊私語。
妲羅的內心興奮起來,听到諾娜臆測的邪惡大膽的事情令她俏臉浮上粉雲,她的耳朵對布道充耳不聞,眼楮卻靈活的捕捉著周圍的人事物。她喜歡繼承自精靈的敏捷反應,她不僅耳聰目明,對一切細微的變動也明察秋毫。
「哦……你可真是口無遮攔。」她慢條斯理的評論著,看到溫妮這小丫頭又湊到艾德溫身邊去撒嬌,可主教大人就是對她不守規矩的樣子視而不見,因為他們都是白湖城的人嘛,是一個勢力集團。
「……我可以理解你,據我觀察,你的小姑子可不怎麼安分,就算你結了婚她也會和你爭寵的!」諾娜十分清楚溫妮對她的敵視,這女孩兒眼界淺薄,她並不當一回事。
「溫妮只是個可愛的妹妹,我發誓她一直都會是——」妲羅頗具深意的回答。她感覺到艾德溫似有若無的視線,他在關注著她,隔著許多人,包括銀地領主以及坐在他身邊的伯爵夫人,他依然傳達著他炙熱的視線。
「在今天的狩獵中,我想伯爵大人會找機會和你私下相處的……」諾娜也看出了他們之間的異樣。
「他好像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妲羅喃喃道。
「當然,好多好多話……或者連說話也嫌浪費時間,不如做些別的什麼,反正一切盡在不言中——對著你這個大美女,沒有男人會真正忍到結婚那一天的……」諾娜兀自發表著她狂野的言論。
「他是真的有話想對我說。」她旁若無人的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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