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下葬之後的第四日,揚州知府趙大人親自寫了拜帖,請東平郡王府的世子爺、揚州將軍郇毅、還有揚州幾位世家的代表同御史王壽山王大人一起商量林家宅子的事情。
要問這揚州知府為何如此上心呢,原因還主要集中在這揚州城的老百姓身上。也不知這幾日揚州城的老百姓到底是怎麼了,跟打了雞血一樣興奮的上躥下跳。上至知府衙門,下至集市酒樓,到處都是為林家打抱不平的示威者。
甚至在那林家老宅的周圍,還有人自發的組織起了巡邏隊,說是怕新上任的御史王大人一怒之下把林家的老宅給燒了。為什麼王大人要燒老宅呢,百姓代表說了,因為這王大人沒想到林大人在咱們揚州有這麼大的影響力,肯定後悔讓林家的孤兒寡母遷府了。但林家已經做好了遷府的準備,連大件的家具都送過去兩三件了,王大人見阻攔不得,一定會出陰招的。
揚州知府趙大人那個抑郁啊,不由得把林家母子都給埋怨上了,都說不用遷府了,還湊什麼熱鬧。但那林家的母子可是受害人,趙大人這個時候可不敢訓斥什麼,再說林如海雖然已經去世了,但那林夫人的誥命還在呢,他一個小小的四品官,也訓斥不了人家一個二品的誥命夫人。
但趙大人也不能看著揚州城這麼亂下去啊,種地的不種地,讀書的不讀書,做買賣的不做買賣,全都去關注這件事兒了,讓他年終給皇上匯報政績的時候寫什麼?難道寫成功的舉辦了揚州第一屆百姓自發運動?
所以趙大人和兩位師爺商量了許久之後,終于還是決定,請當地的貴族們當一回說客,給兩家調和一下。當然趙大人一行人到王壽山下榻的客棧時並沒有遇到什麼阻礙。這位王壽山王大人並不像傳言中的那麼凶神惡煞,反而是一派溫文爾雅。一見到趙大人就特謙遜的說自己早已經去通知林家人不用遷府了,只是林家母子還是有些顧慮,所以仍在考慮。
這不,趙大人就干脆做起和事老兼和平使者,和王大人一起來林府進行談判了。當然趙大人還是將他請的人都再次客客氣氣的請到了林府,他可不想事情沒解決,還惹的一身騷。
待眾人在林府的大廳中坐了一盞茶的時候,趙大人不禁有些同情王大人了,看來這林家的確是有點難纏。這前來待客的老管家,翻來覆去的就是那麼一句話,過幾日林家就會搬去老宅,到時候一定將這園子給御史大人騰出來。不管幾位說客如何說不用搬了,這老管家就像沒听見一樣。
趙大人不由得一腦門子官司,將視線投向了東平郡王的世子爺紀子睿。東平郡王府和林家交好,整個揚州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甚至王大人第一次上門來要宅子的時候,還是二爺和平安郡主攔下的呢,這在街頭巷尾都傳遍了。
紀子睿也有些頭疼的看了林管家一眼,他來之前已經听自家弟弟說了,林家是打定主意要遷府了,所以讓他從中周旋一二。紀子睿頭疼啊,平日里覺得林夫人是個穩妥的人啊,怎麼這次的事情竟然弄得滿城風雨。
紀子睿其實是很不想開口的,反正林家是要遷府的,那麼鬧騰的再厲害也是林家佔理吧。只要林家吃不著虧,自己就能和母妃還有妹妹交代,絕對不能一下子得罪家里的兩位女性吧。
但紀子睿對于趙大人投來的熱切的目光,著實有些忍受不了,只得清了清嗓子,問道︰「翾哥兒呢,讓他出來拜見各位大人。」紀子睿一開口就把林翾給架到了前台,別管林翾是不是才只有五歲,最起碼是現在林家唯一的男丁。
林管家偷偷的擦了擦臉上的汗,終于可以把接力棒交給自家少爺了。在這麼一群達官貴人中間回話,壓力太大了。林管家沖紀子睿行了一個大禮,才道︰「夫人今日有些發熱,少爺去看著熬藥了,這就前來。」
紀子睿點了點頭,對趙大人道︰「這林翾倒是個孝順的。」趙大人自然得把林翾好好的夸獎一番了,雖然東平郡王在揚州一帶並不怎麼管事,但好賴人家也是這一代的最高長官,他們家的世子爺可是萬萬得罪不得的。
其他人自然也是稱頌一番,林翾還沒進入大家的眼簾,已經成為了當代孝子的代名詞,是個又守禮又規矩的小孩兒。王壽山張了張嘴,沒說出什麼反對的話來。但他可記得那個小豆丁蔫壞蔫壞的,和天真善良一點兒邊都沾不上。
林翾很快就出現在了大家面前,一身月白色的素袍,身上還帶著一些草藥的香氣。一進大廳,就恭恭敬敬的給在座的眾人行了禮,進退有度的說道︰「小子來遲了,還請各位大人體諒,小子在這里給各位大人賠罪了。」說完又是重重的一作揖。
紀子睿和林家交好自然不好說什麼,趙大人則當仁不讓的說道︰「林賢佷客氣了,快起來吧。」林翾這才又抱了抱拳,一副小大人模樣的坐到了揚州同知韓大人的下首,晚輩的姿態拿的很足。
趙大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心道林家不愧是詩書傳家,規矩禮節都是好的。林翾才坐好,趙大人就已經開了口︰「今日本官和眾人大人前來,本是想勸一勸林夫人遷府的事情,既然林夫人身體不適,賢佷就回去和林夫人念叨一聲吧。」
林翾謙虛的站起來,先是對趙大人又行了個禮,才用那略顯稚女敕的聲音道︰「母親正是因為這件事情才急病的,沒想到這麼一點兒事兒竟然鬧成這樣。母親讓我給知府大人和御史大人陪個不是,說是我們林家辦事不妥當,才給兩位大人填麻煩了。」
林翾說的一本正經,一點兒也不像個才剛剛五歲的樣子。紀子睿瞧了林翾一眼,趙大人卻是大大的松了口氣,笑道︰「林賢佷不必賠禮,本官和王大人自是不會計較,這事情這樣解決自是再好不過了。」
王壽山卻是微微皺了眉頭,果然見那林翾听了趙大人的話之後,立刻笑的跟花兒一樣,無害的很。不知為何王壽山見到林翾這樣的笑容,竟然覺得一陣頭疼。
果然林翾笑著開口了︰「小子多謝趙伯伯體諒。只是小子覺得那老宅雖然小了一些,但先生說的好,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小子和姐姐都認為,我們守孝期間再住這美輪美奐的園子有些不像話,所以這府一定是要遷的。」
趙大人有一瞬間的發愣,本來他以為事情都已經解決了,誰知這黃口小兒竟然沒順著他說下去。可是要反駁吧,又有些為難,難不成人家要為父親守孝自己也管得著嗎?規矩上可說,父親去世,兒子要住茅草房才是孝順呢。
所以趙大人這一愣,林翾就又說話了︰「我們林家這園子雖好,但位置卻是有些尷尬的。御史衙門就在前街,讓王伯伯再另行蓋園子也沒地方,讓衙門搬家吧又不合規矩。所以小子私自想了一個主意,眾位伯伯听上一听,若是不妥,可千萬不要告訴我母親哦!」
林翾這一賣乖,讓在座的人都有些不適應。這前前後後的是一個人嗎?怎麼反差這麼大啊。但在座的都是人精啊,自然想到那前面的話八成是賈敏教的。
所以趙大人就硬著頭皮點了點頭,林翾小眼珠一轉,笑的陽光燦爛︰「不如御史大人租我家的園子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