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到賈敏上房的時候,賈敏正寫帖子,賈敏有一手非常漂亮的字,一看之前就是個書法大家。黛玉走過去,笑道︰「娘親這是要邀請人來家里作客嗎?」
賈敏笑道︰「是那弘文館的蔣館長,當年他和我還有三公主都是弘文館的學生,如今難得都聚在揚州,便想著都請到家里聚一聚,正好也讓太初瞧一瞧翾兒可是可造之材。」看來,林翾進弘文館的事情,已經板上釘釘了。
不過黛玉還是很奇怪賈雨村的安排,問道︰「那賈先生呢,這段時間來,賈先生對翾兒還是很盡心的。「賈敏笑道︰」是啊,這次也讓賈先生和太初見個面,若是賈先生想要繼續教書,弘文館的夫子自然比咱們家的私塾強一些,若是不想教書了,東平郡王倒是能給他引薦一番。「
黛玉一听這話,就知道賈敏根本就沒把紀家記恨上,該怎麼走動還是怎麼走動。
黛玉覺得自己就沒有這份兒心態,最起碼她如今見到紀家的人,肯定還是氣呼呼的,雖然她根本就沒證據那八百萬的事情是真的。黛玉有時想,自己的脾氣還是太爆了,完全沒有活了兩世的睿智。
賈敏見黛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放下了筆,看著黛玉︰「怎麼?有事兒要找我?」
「嗯!」黛玉點了點頭,將手中的賬冊放在賈敏的桌上,坐了下來︰「女兒這幾日看賬冊,看的有些心驚,不知道娘親對于咱們家以後的收入是如何想的?」
賈敏一愣,對于黛玉小小的年紀就關心上家里的收入了,表示很震驚。她翻了翻手中的賬冊,詫異的問道︰「這些,你都看懂了?」黛玉點頭︰「雖然有一些糊涂的地方,但大致下都明白了。」
「所以就擔心咱們家的銀子不夠用了?」賈敏笑的很輕松,似乎完全沒有擔心這些事情。
黛玉有些不解的看著賈敏。但還是列了一大堆數據說話︰「娘親,我仔細的算過了,咱們家一共有四家鋪子,其中有一家布匹店收成還算不錯。一年能有兩千兩的收入。而另外三家都是糧店,基本上每年也就能合力貢獻兩千兩的收入。而咱們家的田里的收成,除了供給自家人吃之外,大部分都放在糧店去賣,所以也沒什麼收入可言。」
賈敏有些意外,但她並沒有打斷黛玉,而是耐心的听著黛玉繼續說道︰「所以咱們家一年的收入大概就是四千兩的樣子。而女兒冷眼看了,光是今年過年,咱們家光在年貨的置辦上就用了一千兩銀子,另外還有送給各家的年禮。及給外祖母的孝敬,共計兩萬兩,所以咱們家光過年就損失了一萬六千兩,這還不算平日的花銷和人情世故。」
賈敏依舊驚訝的看著黛玉,對于自己女兒的早慧。她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了。難道女兒不是才只有九歲嗎,就算過了年算十歲了,也還是太小了。要知道自己當日,也是十二三歲才跟著母親學管家,管的不過是一兩件小差事而已。
「那依玉兒之見呢?」賈敏倒是沒有在意黛玉所說的一串數字,依舊好奇的問著。黛玉對賈敏的反應有些奇怪,立刻瞪大眼楮問︰「娘親還有別的銀子?」
賈敏撲哧一笑。不出黛玉所料的搖了搖頭。黛玉抿嘴,她知道之前定是有的,只是現在沒有了而已。所以黛玉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所以娘親,咱們家需要開源。」
「開源?」賈敏疑問的看著黛玉。
黛玉點頭︰「是的,開源。」黛玉慎重的看了看賈敏,繼續道︰「女兒想。咱們應該開一家來銀子比較快的鋪子,飯莊也好,胭脂店也好,都是不錯的選擇。」
賈敏揚了揚眉︰「哦,玉兒想了前期要投入多少銀子?或者說玉兒想過店鋪以後該如何經營?」鑒于黛玉給賈敏的震驚。賈敏並沒有敷衍黛玉一番,而是正色的問了黛玉一些問題。
黛玉抿了抿嘴,她對于自己在後世那一套能不能適應如今這個市場,其實還是有些擔心的。所以她低聲道︰「如果娘親同意,玉兒想申請五千兩銀子,作為啟動資金。」
賈敏眼神一動,直接拍板道︰「娘親給你兩千兩,但前提條件是,任何長期的營生都不能做,畢竟十月咱們就要啟程去京城了。」黛玉一驚,詫異的問道︰「娘親已經決定了嗎?」
賈敏點頭︰「是的,你外祖母來信了,說是這兩年身體越來越乏,想我過去陪她兩年。而且蔣先生會在六月份啟程去京城,屆時咱們到了,翾兒就能直接佔揚州生源的名額進入弘文館讀書。」
黛玉見賈敏干脆來個乾坤獨斷,完全不給旁人反對的機會,心中又是重重一嘆,問出了至關重要的問題︰「那我們住在哪里?」提起這個問題,賈敏也微微的嘆了口氣︰「暫時先住在你外祖母家吧,待時機成熟之後,再單獨買園子就是了。」
黛玉嘆氣,果然如此。
賈敏看著黛玉的樣子,柔聲的安慰著︰「別擔心,你外祖母家有好幾個姐姐妹妹,到時候玉兒也不至于如此孤單了。至于咱們家買宅子的事情,就要看玉兒的開源能不能成功了。」賈敏還玩笑的說著,逗的黛玉微微一笑。
黛玉突然想起曹公筆下林姑娘在賈府的窘況,開口道︰「即便咱們家銀子不富裕,娘親也還是要跟外祖母說好了,咱們銀錢分開還是要的。」
賈敏有些欣喜黛玉小小的年紀就能想到這些,笑道︰「玉兒真是長大了,事事都能想到娘親前面了,娘親省的,你就放寬心吧。」黛玉這才點點頭,但依舊是一臉擔心的樣子。
賈敏笑著︰「這幾個月,你就幫和林大娘一起梳理一下家里的人吧,去京城也用不了那麼多的人,其他的該放的放,該賣的賣,也好早作打算。」
黛玉點點頭,知道自己房里的香凝和弄影都十二三了,過不了兩年就要嫁人了,自家這一去京城,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所以這些人的安置也是個問題。
而賈敏既然有進京的打算,那麼她所想的所有開店計劃都會被擱置,畢竟這時候再在揚州置產業是非常不明智的。所以黛玉雖然拿到了兩千兩的使用權,但完全沒有一點兒欣喜的意思。若是能如後世那網店一般,只用快遞解決問題,就不用擔心店鋪的問題了。
想到這里,黛玉突然靈機一動,猛的站了起來。將在一旁的香凝給嚇了一激靈︰「姑娘這是做什麼?」黛玉拍了拍驚魂未定的香凝,問道︰「翾兒下學了沒?」
弄影在一旁接話︰「已經下學了,剛剛去了夫人的上房。」黛玉立刻道︰「待翾兒從娘親那里出來,立刻把他抓到我這里來。」說完,黛玉又興沖沖的沖到書桌前,將自己剛剛的想法都寫了下來,生怕以後就忘記了。
香凝在一旁研磨,見黛玉在紙上寫寫畫畫時,有些沉默的問道︰「姑娘是要安排咱們這些人的去處了嗎?」黛玉一愣,這才想起賈敏吩咐的事情來。
「你今年多大了?」黛玉放下了筆,問著香凝。
香凝有些苦澀一笑︰「不管我今年多大,定時都要跟著姑娘去的,姑娘可不要想將我留下來。雖然我爹娘在揚州,但當日賣我的時候,簽的可是死契。」
黛玉其實並不了解身邊這丫頭的賣身契,听香凝如此說,便道︰「這些都不是問題,主要是你自己怎麼想。」香凝肯定的道︰「我要同姑娘一起去京城。
「若是我們永遠都不回來了呢?」黛玉輕聲道,這是很可能的事情,後世的那些人都拼命的往大城市跑,寧願去住地下室,啃饅頭也不肯留在家鄉,看來大城市也還是有好的地方。
而且,賈敏本來就是京城人士,不回來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香凝似乎早已經想好了這個問題,笑道︰「那我自然也和姑娘一樣,不回來了。」
「你爹娘呢?」黛玉又問,雖然她不能理解香凝爹娘在賣女兒時的心情,但她卻知道,每一個中國人都有一個家的情節的。就一如後世那每年都要上演一遍的春運,就一如自己在外漂泊了許多年之後,最想念的還是媽媽的懷抱一樣。
香凝卻顯然還沒有黛玉的這個感悟,低聲道︰「我家里兄弟姊妹多,爹娘是不會惦記我的。更何況,她們還指著我這份月錢生活呢。」香凝的話有些諷刺,但馬上又有些為難的看著黛玉,低聲請求著︰「姑娘,我求您一件事兒,可以嗎?」
黛玉深深的嘆了口氣,直接說道︰「你放心吧,我會將你一年的月錢,提前送到你爹娘那里的。」香凝一听這話,頓時跪了下來,淚盈于眶︰「謝姑娘體恤。」
黛玉笑道︰「都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快起來吧。」說著又看向在一旁不知道想什麼的弄影,笑道︰「還不快去給香凝繳個帕子,讓旁人看到,還以為我欺負你們了呢。」
弄影笑著去了,林翾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姐姐欺負誰了,快說來與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