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芷院坐落在榮國府賈母院落的大後方,雖然院落不大,但卻有個狹長的後罩院,當初賈敏住的時候,整個後罩院放的都是賈敏的藏書,後來賈敏出嫁的時候帶走了一大部分,但如今還是數量頗豐。
黛玉一看到這後罩院的藏書就愛不釋手,對賈敏道︰「娘親,我就住這里吧。」賈敏撲哧一笑,挪揄著黛玉︰「都說自己只剛讀了三字經,這會兒又對這些書愛不釋手的,也不怕人家知道笑話你。」
林翾也在一旁咯咯的笑著︰「正是,姐姐住還不如我住。」黛玉瞪了一眼林翾,沒好氣的笑道︰「我冷眼瞧著,這外祖家規矩大的很,姑娘們都是單住的,所以弟弟你就踏踏實實的住前院吧。」
賈敏听黛玉如此一說,不禁又輕輕的嘆了口氣。黛玉和林翾都投去了關心的目光,賈敏拍了拍一雙兒女的手,笑道︰「今日已經晚了,都先歇息吧,明日一早你們再挑選自己的住處吧。「陳嬤嬤听了這話忙道︰」回夫人,正院的東西廂房已經收拾妥當,姑娘和少爺可以去住的。「
今日一直到傍晚的時候,賈敏才帶著黛玉和林翾從賈母那里出來。陳嬤嬤和林大娘只得按照家里的格局收拾了兩間房子,而一起跟進府里的丫頭們,也都或三人或四人的擠在一間,準備明日賈敏得了功夫再做一些規整。至于林管家等人,已經都到了東平郡王府準備的房子,安置了下來。
賈敏一听陳嬤嬤這話,就知道賈府肯定有安排不當的地方,當下又嘆了口氣︰「也罷,今日就先休息吧。「黛玉看了看賈敏,剛想說什麼,就听到賈敏叮囑她︰」明日辰時要去給外祖母請安,知道嗎?「
黛玉眨了眨眼楮。反應慢半拍才點了點頭。這時她才知道,原來賈敏對自己是如此寬容,平日里請安什麼的幾本不要求,雖然自己一直認為堅持的很好。最起碼要比在後世強出去百倍,可如今看來,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
其實黛玉很想問問賈敏回到娘家的感覺的,但看賈敏一副很疲倦的樣子,知道她定然很累了,就乖巧的回房間去睡覺了。賈敏安置好自己的一雙兒女後,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上房。
陳嬤嬤親自打了熱水,幫賈敏淨面。賈敏看著香琴和丫頭們抬進來的洗腳盆,淡淡的笑道︰「沒想到這東西竟然還留著。「陳嬤嬤也看向那銀質的盆子,笑道︰」老奴今日剛一進清芷院。還以為恍惚間回到了多年前,很多擺設就沒有變。「
賈敏這才看向陳嬤嬤,正了顏色︰「說罷,今日可曾遇到什麼事兒?」陳嬤嬤看了香琴一眼,香琴識趣的帶著丫頭們退了出去。陳嬤嬤這才道︰「夫人和姑娘的房間,璉二女乃女乃打理的還算周到,只是少爺的房間……」陳嬤嬤停頓了一下,接著道︰「好在,咱們的東西帶的很齊,老奴和林大娘立刻開了箱子補上了,這才沒出什麼差錯。」
賈敏冷冷的哼了一聲︰「二嫂子真是越來越糊涂了。庶子但凡有了出息,還不是她這當嫡母的長臉,如今就這麼欺壓庶子,簡直就沒將府里的榮譽放在眼里。如今倒好,竟然把手都伸到我這里來了。」
陳嬤嬤訕訕的笑道︰「夫人快別氣了,像夫人這樣明白的。又能有幾人?」賈敏嘆了口氣︰「你吩咐下去,這幾日都給我把眼楮瞪大些,若是有人敢對翾兒出言不遜都一一回我。」陳嬤嬤鄭重的應了,賈敏的火氣這才下去了一些︰「好在過了年,翾兒就要去弘文館讀書。到時候也少些是非。」
第二日清晨,黛玉早早的就起了身,香凝和雪雁幫黛玉整理著頭發和衣衫。黛玉好奇的問著︰「你們昨日歇的可好?」雪雁張了張嘴,香凝搶先道︰「自是挺好的,姑娘不用擔心我們。」
黛玉歪頭瞧了一眼香凝,嗔了她一眼︰「別以為自己忍下來就是好的,以後若有了委屈,可別說我不給你們撐腰。」香凝撲哧一笑︰「姑娘放心吧,我們省得的。」
黛玉這邊剛梳洗好,賈敏那邊就傳話過來,說是和黛玉一起去賈母處。黛玉听了忙快步的向賈敏的正房去了,賈敏見黛玉一身青色撒花羅衫,配著簡單大方的珍珠發簪,整個人顯得異常清爽,既全了自己守孝之意,又不會讓主人家看著太過素淨。
賈敏贊道︰「這身衣服選的不錯,誰打點的,有賞。」黛玉笑著將雪雁拽到了前面︰「母親忘了不成,如今女兒身邊的衣服配飾都是這丫頭打點,心靈手巧的很呢。」
賈敏有些疑惑的道︰「這不是當初你書房的丫頭嗎?竟然還有這份手藝?「雪雁有些害羞的笑了︰」當不得夫人的夸獎,是我該做的。「黛玉在一旁笑著︰「所以說這姑娘家多認識字兒是有好處的,瞧我們雪雁,看著就和旁人的氣質不同。」香凝一听這話頓時就笑了,對舞蝶道︰「姑娘這是嫌棄我們了,看來我們都要向雪雁拜師才是。「
雪雁笑的更靦腆了,整張臉都紅了起來。賈敏和黛玉見了,更是笑作一團。這時,門外小丫頭傳話進來︰「寶姑娘來了。「黛玉一愣,看了賈敏一眼,這才往外迎了幾步︰「寶姐姐早啊。」
「林妹妹昨日睡的可好?我特來約林妹妹一起給老太太請安去。「寶釵站在廊下,顯然沒有要進屋的意思。黛玉其實對這請安的規矩有些糊涂,所以並沒有問賈敏是否一起去,而是道︰」正巧我也準備去呢,寶姐姐稍候!「說著,黛玉就快步的回了上房,沖賈敏眨了下眼楮,這才帶著香凝、雪雁一起出門了。
賈敏看著黛玉調皮的樣子,覺得自己回賈府來,最起碼這個決定是沒錯的。
而黛玉和寶釵也並沒有直接去賈母的上房,而是先到了寶玉的房間。黛玉頓時有些後悔同這個寶姐姐一起結伴而行了,看來她以後不止要防寶玉,還得防寶釵啊。
黛玉在寶玉房前的游廊處停下了腳步,見一個長的還算清秀的丫頭掀簾子出來,笑道︰「兩位姑娘安好。寶玉才剛起來,這會兒正洗牙呢。」
黛玉轉了轉眼楮,好奇的看向那個丫頭。寶釵看著黛玉的表情,笑道︰「這是寶玉身邊的大丫頭,名字叫襲人,是個再妥帖不過的人。有時老太太起身的時間不定,林妹妹可以先來她這里坐坐。」黛玉有些恍然的點頭,心道,原來這位寶姑娘和素有小寶釵之稱的襲人,竟然是這麼熟悉的嗎?
襲人听了寶釵的話,有些羞澀的笑著︰「寶姑娘可別夸我了,沒的讓林姑娘笑話。我不過是個丫頭而已,哪有什麼好不好的。兩位姑娘快花廳坐吧,我已經讓麝月沖了茶,這會子應該正上口。」
黛玉有些疑惑的看著襲人,這人一早就知道她和寶釵會來這里嗎?竟然還早早的就準備了茶水。寶釵則笑道︰「有勞襲人了,二姑娘她們可到了?」
襲人搖頭︰「昨日老太太睡的晚了些,這會兒正打盹,鸚哥已經傳話過來,說是早飯要晚一些。我跟廚房要了些點心,姑娘們若是不嫌棄就先吃點。」
襲人一邊說著,一邊親自帶路將寶釵和黛玉送到了小花廳。原來這小花廳就在寶玉房間的一側,正與賈母的上房遙遙相望。看來這些模不準賈母什麼時候起床的眾位姑娘們,都把寶玉這里當成了聚點了。
黛玉一進入這花廳,映入眼簾的就是放在花廳正中央的八仙桌,上面已經林林總總擺了七八碟點心,什麼桂花綠豆糕、栗子糕、荷花酥之類之類的擺了一桌子,而且旁邊還有各類的干果,在這個時代,都不是便宜的物件兒。黛玉頓時覺得有些無語,怪不得到後期賈府的銀子各種周轉不開,不過是姑娘們暫時歇息的地方,就弄的這麼隆重。
寶釵已經在八仙桌前坐了下來,姿態優雅的拼了一口茶,笑道︰「這是老太太那里的楓葉茶吧,要沖三四遍才能到這個味道,虧得你細心。」
襲人笑道︰「還不是寶玉昨晚得了之後,嚷嚷著一定讓眾姐妹品嘗一下,誰知寶姑娘竟然一口便品出來了,一會兒那人定然要不服氣的。」
寶釵淡淡的笑道︰「若是別的也就罷了,這茶剛巧前些日子哥哥得了些,我喝著尚好,就放在了身邊。」寶釵說的很輕,但黛玉發現襲人的眼楮卻已經亮了起來,似乎對寶釵描述的東西很是向往。
黛玉心里輕笑,這才是炫富的最高境界啊。後世那些只會在微薄發擺拍的人,簡直太遜了。寶釵似乎也注意到了黛玉的沉默,笑著問道︰「林妹妹平日里最喜喝什麼茶?」
黛玉似笑非笑的看著寶釵,見她眼里那貌似真誠,卻又不自覺的藏著一些小小攀比的心思,更是笑了。這一世自己已經沒有了那先來之道的便利條件,難道還要和這位寶姑娘捆綁在一起處處比較嗎?黛玉心中大呼不要,但口中還是說道︰「我是不飲茶的,什麼茶對我來說,都沒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