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賈敏親手幫賈母拭了面,又重新幫賈母挽了頭發,整理了衣裳。然後又吩咐鴛鴦端了一碗燕窩來,小心的伺候著賈母用了,才坐在了賈母下首的位置,準備開始理事。
王熙鳳在一旁笑著︰「怪不得老祖宗總是念叨姑太太,原來是姑娘可真是當娘的小棉襖啊,再也沒見過像姑太太如此特貼老祖宗的了。」
賈敏笑道︰「以後大姐兒也會疼你的。」王熙鳳淡淡的笑了笑,在這榮國府里,沒有一個兒子傍身,總是她的一個遺憾。但王熙鳳一項要強,所以笑容只是一閃而過。
但賈敏是什麼人,早就把王熙鳳那一閃而過的情緒看在了眼里。當初,自己也是如這鳳姐兒一般吧,強撐著打理好林家的每一件事兒,即便是身體受損也要不停的求子,打理家事,就怕在婆婆面前落了下乘。其實這樣又有什麼用呢,生活遠遠不需要一個敵人,需要的只是目標。
賈母此時也收拾了心情,對黛玉招手,讓黛玉坐到自己的身邊來。黛玉乖巧的走過去,握住了賈母的手。
「剛剛可嚇到了玉兒?」賈敏很和藹的問著。黛玉搖頭︰「倒不曾嚇著,只是有些好奇,寶玉那玉中午前我和寶姐姐還見過,怎麼就平白的沒了呢。」
賈母嘆了口氣,看向賈敏道︰「讓鳳丫頭跟你說說經過,好賴也要趕緊找到才是。」賈敏則安慰著︰「母親先不要著急,待女兒問問情況再說。」
王熙鳳這才說起這丟玉的前因後果來,卻原來是平日里伺候寶玉午睡的襲人,今日被王夫人叫去吩咐了一些事情,寶玉有些不耐煩其他人的伺候,就胡亂的睡了。誰知道午睡一起來,這塊玉就不見了。
任由襲人帶著丫頭們將屋子里的各個角落都找遍了也沒看見,這才忙不迭的去找了之前在一起的寶釵。寶釵此時也在賈母的屋子里,見說到自己。忙道︰「上午的時候,在林妹妹那里,我們才見過這塊玉,林妹妹還寫了那上面的幾個字。從林妹妹那里出來的時候。我還親手將玉掛了上去,應該就是在回來的路上不見的,或者是午睡的時候不見的。」
賈敏微微一笑,對賈母道︰「女兒大概知道了,這玉八成還在寶玉的房里。許是哪個小丫頭和寶玉鬧著玩,見事情鬧大了,不好拿出來罷了。」
賈母到沒有賈敏那樣樂觀,嘆道︰「屋子里的丫頭都審問了一個遍,也不見什麼進展。」賈敏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母親放心,這事兒就交給女兒吧。」
而黛玉坐在賈母的身邊。有些好奇既然是這樣的事情發展的話,為什麼襲人竟然會帶著人搜到清芷院去呢。是王夫人听了之後,直覺就認為是自己家拿了這玉,還是面前這位寶姐姐隱瞞了事情的真相呢。
想到這里,她又想起了那香琴說起的鸚哥兒。說道︰「外祖母上午前讓鸚哥兒給玉兒送去的果子甚是好吃,玉兒多謝外祖母惦記。」黛玉一提起鸚哥兒,鴛鴦和琥珀都不由得臉色微變,一臉期盼的看著賈母。
賈母卻完全沒有提鸚哥兒的事兒,只是對黛玉道︰「你喜歡就好,以後還想吃什麼,就和外祖母說。」見賈敏完全沒有說鸚哥兒的意思。紫鵑撲通一下子跪了下來,哀聲道︰「老太太,您就饒了鸚哥兒吧,她說那話不過是氣急了,您就給她一個改過的機會吧。」
黛玉一愣,原來這鸚哥兒竟然不光是因為丟玉的事情。听這話似乎還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想到這里,黛玉笑道︰「玉兒瞧著那丫頭機靈的很,怎麼會惹外祖母生氣了呢。外祖母若是不喜,玉兒將她領走,免得惹外祖母不痛快。」
賈母瞧了黛玉一眼。賈敏也瞧了黛玉一眼,心中有些奇怪那鸚哥兒到底是何許人,竟然讓自家的女兒都另眼看待。
賈母倒沒想到黛玉是真想將鸚哥兒要過去,以為只是讓自己開懷,說道︰「快別說那糟心的事兒了,就是要給玉兒丫頭,也要給頂好的啊,那鸚哥兒脾氣太倔,讓她老子娘領出去了事。」
鴛鴦一听更是著急了,忙又磕了一個頭︰「老太太開恩啊,鸚哥兒家是後娘,若是回去,不定怎麼受欺負呢。她好賴也在老太太身邊伺候這幾年,老太太就饒他一回吧。就是打發去當灑掃丫頭,也別讓她老子娘領出去啊,求求老太太了,求求老太太了。」
賈母有些頭疼的擺了擺手,黛玉看著鴛鴦,笑道︰「鴛鴦姐姐快起來吧,這樣磕頭,外祖母會心疼的。」說完,又看向賈母,笑的甜美︰「外祖母就放心吧,我定然讓鸚哥兒生不如死,您就把她交給我吧。」
賈敏看著黛玉那執著的樣子,笑道︰「玉兒又調皮,喜歡那丫頭就好生的和你外祖母求,少拐彎抹角的。」黛玉一听,忙正了顏色︰「是,還請外祖母將鸚哥兒給了玉兒,玉兒覺得和那丫頭甚是有緣,喜歡的很。」
賈母無奈的嘆氣,這才笑道︰「也罷了,就送你做個粗使丫頭吧。」黛玉笑著應了,鴛鴦和琥珀這才松了一口氣,同時向賈母謝恩。賈敏笑道︰「快別謝恩了,且扶老太太進去休息。」說完,又看向賈母︰「母親安心,待您一覺睡醒,女兒就把問題給您解決了。」賈敏欣慰的笑了,感慨著︰「還是敏兒在身邊好啊。」
賈敏目送賈母離開了正廳,就正了顏色,讓王熙鳳將管事娘子都叫了來,一一的吩咐事情。這第一件就是將寶玉身邊的丫頭婆子小廝都控制了起來,分別在三個屋子里安置。
第二件事是讓管家將今日所有出入府的奴才名單都呈上來。而第三件則是讓人帶著榮國府的名牌去請太醫進府為寶玉診治。
賈敏吩咐事情的時候,王熙鳳一直跟在旁邊,瞬間覺得自己嫁進榮國府時沒有遇到這位姑媽簡直太可惜了,這通身的氣派,果然是這兩府里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的。
賈敏吩咐完之後,就看著黛玉,問道︰「你可知娘親吩咐這些事情是為了什麼?」黛玉知道賈敏這又是在考教自己,笑道︰「母親認為寶玉的玉就丟在院子里,最可能的嫌疑人就是那些丫頭婆子們,分別安置,是為了在心里上給她們一些壓力。」
賈敏點了點頭,又問道︰「第二件事情呢?」
黛玉笑道︰「這就更簡單了,若是府里的人拿了玉,自然是要轉移出府,所以出府人員名單一出來,搜索的範圍就小了些。」黛玉的話音一落,王熙鳳就鼓起掌來︰「真真是不得了了,林妹妹可真是聰慧,我听著都是一頭霧水呢,林妹妹竟然就想的這麼周到了,看來是深得姑媽真傳,看來以後我要常去清芷院叨擾姑媽了。」
寶釵也笑著︰「是啊,我可是一點兒都沒想明白呢。」
賈敏瞧了一眼寶釵,說道︰「當年你母親也是個中好手,寶釵多用些心思,定會明白的。」看著賈敏說的一本正經的樣子,黛玉簡直想大笑出聲了,看來自己精明的母親也被寶釵給騙過了,這位寶姑娘以後可也是管家的能手呢。
黛玉抿了抿嘴,看著賈敏那波瀾不驚的樣子,心中突然一動,要不然就是母親故意這麼說的,想要讓寶釵難堪,可是為了什麼呢?按說母親不會屈尊降貴的和一個小輩兒過不去呢。
不管如何,黛玉的心情都很好,想想以前讀‘紅樓夢’的時候,寶釵總是一副說教的樣子,黛玉就心里不爽,明明是存心刺激人家小姑娘沒有母親教導的痛處,還非要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
想到這里,黛玉突然明白過來,自己為什麼不能和寶釵成為好朋友了。原來自己在心里就已經給人家畫上了符號,包括寶玉,在她的心里,都是相斥的符號,恐怕這一世都沒機會相知相交了。
王熙鳳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賈敏的話中有話,而是問道︰「姑媽為何要傳太醫呢,難道是認為寶玉有什麼不妥嗎?」賈敏深深一嘆氣,輕聲道︰「母親和二嫂子都是關心則亂,那玉就算是再從娘胎肚子里和寶玉一起來的,這才離了這麼些時間,寶玉就神智模糊了也未免夸張些。我听那些丫頭的意思,寶玉休息的時候,玉都是摘下來的。這一晚上的時間可比這會子功夫長多了,所以不得不懷疑。」
王熙鳳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從一開始就覺得哪里奇怪,原來問題是出現在這里。寶玉一不舒服,所有人都聯想到玉哪里去了,竟然沒人想去找大夫,這的確是很不正常的事情。
王熙鳳微微握緊了拳頭,看來這丟玉的事情也不是那麼簡單,里面絕對是被人暗中操縱了。可是究竟會是誰呢,這件事情到底是想沖著誰去,看起來也太沒有章法了。
王熙鳳又嘆了一口氣,想起自己這半日跟無頭蒼蠅一般,在王夫人的指揮下東奔西跑,鬧了半天,連事情的根源都沒有觸及到。不由得更加氣悶了,想著事情結束後,定然要常來向賈敏請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