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發燒了,而且來勢洶洶。
雖然簡家送來的太醫,是宮里的內科聖手,但對于黛玉突如其來的高熱還是束手無策。賈敏自從回到賈府之後,連給賈母去請安的功夫都沒有,就一直守著黛玉。
而黛玉發熱的消息,也快速的在榮國府傳開了。迎春三姐妹、寶釵、寶玉、薛姨媽、王熙鳳等人都來探望過了。傍晚時分,聲稱在生病的賈母竟然也來探望了,賈敏一邊照顧黛玉,一邊還要招待這些人,弄得有些不厭其煩。
而黛玉的燒,竟然沒有一點兒好起來的苗頭,依舊燒的稀里糊涂的,不停的喊冷。紫鵑等人已經找來了好多被子給黛玉捂汗,卻沒有什麼作用。
急的幾個丫頭不由得都眼里含淚,對于賈府這些來探望的都生出了幾分不耐煩。而那簡家請來的太醫姓韓,平日里只給宮里的主位看病,自然也有些傲氣,待王夫人和邢夫人听聞賈母都探望之後,急匆匆的趕來時,終于忍不住,對賈敏道︰「林夫人,令愛需要靜養,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探望,恐怕對令愛的病痛毫無幫助。」
賈敏一愣,但馬上就道︰「是是是,我們這就出去。」而邢夫人則笑道︰「是我們忽略了,咱們快出去說話吧。」而王夫人卻沒有開口,只是跟在邢夫人的後面離開了黛玉的房間。
香凝這才嘆道︰「阿彌陀佛,總算清淨了,太醫我們還要做些什麼?」
韓太醫坐在黛玉的小廳里,仔細的看著自己的藥方,最終道︰「目前藥方都沒有什麼問題,你們仔細的把藥煎好,若是明日還不退燒,恐怕就要請位女大夫好生給瞧一瞧。」
這年月,即便是大夫也要避諱男女之分。尤其是黛玉這樣還未出嫁的女子。平日的把還尚可,若是要更加細致的檢查,就需要女醫官了。好在當今皇上在皇後病重的時候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宮里如今養著幾位女醫官。只是這些女醫官常年都在貴妃等人的宮里,普通人是請不到的。
香凝和紫鵑頓時都緊張起來,雪雁已經吩咐人去藥房配藥煎藥去了。韓太醫又道︰「若是晚間突然高熱,你們要不斷的為林姑娘擦拭冷帕子,還要保持身體不要失溫。若是姑娘發了汗,這病就好了一半了。」
香凝和紫鵑鄭重的應了,又都趕去了內室。黛玉的臥房里已經多點了好幾個炭盆,窗戶也都關的嚴嚴的,屋子里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藥味。
紫鵑坐在黛玉的床前,模了模黛玉的頭。依舊是一片滾燙。有些著急的道︰「嫣紅去拿冰竟然還沒回來嗎?姑娘這樣下去,可不行啊,這要是燒壞了頭,可怎生是好啊。」
香凝也焦急的向外瞧了瞧︰「是啊,都去了這半晌了。竟然還沒有回來。」香凝的話音剛落,就看到嫣紅捧了一盆冰塊進來,一疊聲的說道︰「常嫂子做了好幾個油布袋,讓咱們把冰塊放進去輪流給姑娘冰著。」
香凝卻沒有接嫣紅的話,看著那少少的一盆冰,皺著眉頭問著︰「怎麼就只有這些,若是姑娘半夜發了熱。他們還能給咱們送不成?」
嫣紅搖頭︰「是就只剩這麼多了,說是去年的冰已經用光了,今年的冰還沒有制,所以就空了下來。」香凝頓時氣憤異常,聲音也不由得高了起來︰「這年都過了,冰還沒有制。這像話嗎?再過幾日花兒都要開了,還有什麼時間制冰。」
嫣紅也知道賈府的人勢必是在推搪她,所以沒有回香凝的話,只是道︰「剛剛陳嬤嬤見我進來,已經出去了。想來是去取了。我在這府里說話沒地位,香凝姐姐又不是不知道。」
雪雁掀簾子進來,脆聲道︰「你這話說的沒意思,白白的落了自己的臉面不說,還連累了姑娘。我們是姑娘身邊的大丫頭,即便是在這賈府做客,也要腰板挺的直直的,不能讓人瞧扁了。」
紫鵑拍手︰「雪雁這話說的極是,咱們的人可以丟,姑娘的臉面可丟不得。」說著她站起來拉著嫣紅︰「走,我陪你去老太太那里要冰去。」
嫣紅看著紫鵑,重重的點頭。
賈敏正要進黛玉的臥室,听到丫頭們的話唇邊一笑,沉聲道︰「不必了,一會兒冰就會送到,你們好生看著玉兒吧。」賈敏由香琴、陳嬤嬤陪著進來,直接坐到黛玉的床邊︰「這會兒怎麼樣了?」
香凝搖頭︰「還是不好,剛剛醒來過一次,這會兒一直在睡。」香凝的話音剛落,就見黛玉慢慢的睜開了眼楮,有些虛弱的看著賈敏︰「娘親……」
賈敏忙扶起黛玉,柔聲道︰「好點了嗎?可想吃東西?」黛玉搖頭︰「我什麼都不想吃……」黛玉的聲音很微弱,渾身上下都提不起一點兒力氣,她揉了揉自己的頭︰「把窗戶都打開吧,這樣屋子里太悶了,都是病毒……」
賈敏猶豫了一下︰「那怎麼成?你還在病著。」
「娘親听我的吧,打開了之後我會好的更快!」黛玉低聲道︰「我會蓋好被子的,打開窗戶通通風吧。」賈敏擰不過黛玉,看了一眼丫頭,雪雁走過去開窗,窗戶一開一股涼氣就迎面而來,雪雁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但黛玉卻覺得清爽了許多,臉上也不由得帶了一絲笑容︰「這樣就舒服多了。」
賈敏看黛玉露出笑容了,心里也跟著一松,親手將冰袋給黛玉敷好,柔聲道︰「即使不想吃,一會兒也要喝點粥再睡,知道嗎?」黛玉點點頭,但卻絲毫沒有遵守的意思,轉臉又睡了。
雖然黛玉很配合的將那苦的要死的藥都喝了,但中藥的效力也就那樣,只能慢慢養。黛玉只覺得渾身都疼,她非常想說直接給她上消炎藥,但是這個年代也不趁那樣的東西。
黛玉燒的昏昏沉沉的,晚間香凝和嫣紅一起守夜,不斷的幫黛玉換著冷帕子。賈敏也沒有睡踏實,每過幾個時辰就派人問問,好在到了凌晨的時候,黛玉身上的熱度緩緩的降下來一些。
第二日清晨,黛玉覺得自己就像是在水里泡過一晚一樣,出了好多的汗。剛剛在香凝等人的照顧下洗干淨了,就听到香琴傳來消息,說五皇妃和簡姑娘來了。
黛玉一愣,將正在喝的苦藥放在一邊,皺眉道︰「來了榮國府嗎?」香琴點頭︰「是的,已經進了老太君的院子,恐怕一會兒就會來看姑娘了,夫人說讓姑娘不用特意裝扮,還是以自己舒服為主。」黛玉淡淡的笑了,知道賈敏是怕她因為來了客人又折騰自己,所以才特意讓香琴來說一聲。
「恩,我現在也沒力氣折騰。」黛玉有些孩子氣的趴在桌子上,一臉疲倦的樣子。
香凝在一旁笑道︰「姑娘不要以為我們都沒注意到,就不喝藥了,太醫已經交代,這藥必須喝七天。」黛玉立刻皺起眉頭看著香凝,控訴著︰「可是很苦啊。」
香凝頓時滿臉黑線︰「已經幫姑娘準備了梅子,喝了就給姑娘吃。」黛玉依舊皺著眉頭,不高興的說著︰「梅子只是酸,又不甜。」香凝和紫鵑忍俊不禁,笑著︰「姑娘乖乖的喝了藥,病才能好啊,病好了就能有糖吃了。」
黛玉撇嘴,嗔了香凝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用你這麼哄吃藥。」
黛玉的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簡詩的笑聲︰「林姐姐原來這麼不乖,連吃藥都要講條件。」黛玉一笑︰「詩妹妹來了,快請進來。」
簡詩快步的走了進來,見黛玉小臉紅噗噗的,精神也不太好,眼眶立刻紅了起來,還沒等黛玉說話,就已經行禮拜了下去︰「簡詩多謝林姐姐救命之恩,請受簡詩一拜。」
黛玉驚的立刻站了起來,轉過身去,不肯受簡詩的禮,並對自己的丫頭們急道︰「快去扶起簡姑娘。」香凝和紫鵑同時上前扶住簡詩,將簡詩讓到了座位上。
黛玉這才又坐了下來,笑著看向簡詩︰「詩妹妹這是做什麼?咱們姐妹之間用不上這樣的虛禮,我相信即便是換位之處,詩妹妹定會做的比我好。」
簡詩的眼楮依舊有些濕潤,搖頭道︰「我已經听二哥說了,林姐姐拽著我在那池子里整整呆了一個時辰,自己都差點沒溺水,那都沒有放開我。換做是我,我一定做不到的。」
黛玉的頭依舊有些暈暈的,見簡詩如此沮喪的樣子,更是有些發暈了,剛一說話,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給阻攔了。簡詩慌張的沖上前去拍黛玉的背︰「林姐姐快別急,都是我不好,明知道林姐姐病著,還拉林姐姐說話。」說完,又對自己的丫頭喊道︰「你們快去瞧瞧,母妃還要和那老太君閑聊多久,讓她趕緊來看看林姐姐,真是一點兒正事都不顧。」
簡詩的話音剛落,就听到五皇妃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真讓我說著了吧,咱們若是再耽擱一會兒,這詩丫頭敢讓她的丫頭當著老太君的面兒數落我,唉,顏面何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