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麥梢黃,熱風一股一股,黃梢漸漸金黃。m往年一眼望不到邊,今年好像土地神害了癩疤頭,東一壟,西一溝,麥地不連片,揚花少,傳粉不均,麥粒也癟了。學林爹估算,自家這十三畝,少收二到三成。
老莊稼都感嘆,要不是蝗蟲糟蹋,憑今年雨水停當,咋也能讓人三年不怕荒災哩!
「哪兒哩,蝗蟲再厲害,也沒有土匪鬧的狠。你看,多少地塊,沒人種哩!」
說話是說話,誰也沒有去找土匪算賬哩。
麥梢沒黃透,學林就催家人,加上平日舍糧人家來幫忙,老老少少天不明就趕活。學林爹老嘟囔,這又少半成哩!學林不管,只是催促全家,抓緊收,連曬也不曬,直接自己扛到家里堆著。不到四天,收得干干淨淨。
來幫工的人,劉學林大方地每人給了五斗麥子,心疼得他爹,背地里直罵他敗家!
村人也奇怪,放著到手麥子不要,發哪股瘋哩!
麥子熟了,動鐮刀了。
第七天,劉學林的預感應驗了。
土匪丁壯實率領人馬,沿村收糧啦。春天鬧蝗災,他們提前搶過一次。眼下麥子熟了,土匪也清楚,糧絕對更緊缺,下半年日子更難過,他們也得提前存儲不是?
小村去一二人,大村派二三十人馬槍,在寨牆口攔著。有地的人家,每家至少攤二石上好麥子。不交,拉走一男伕。
這一下,村里人人惶惶,趕緊上緊收麥子藏起來。急切之間,哪有恁多人手?雇工價碼價高起來。
劉學林在家,用院子、屋子一齊倒騰涼曬。秸稈干了,小棒槌敲打麥穗頭,收集麥籽,堆積到閣樓,騰出地方,接著曬,敲打……連續十二天,總算敲打干淨。夜里悄悄扛到地里,藏到地窖。大家忙于收割時,和土匪打嘴官司,劉家地窖里,積存得差不多了,劉學林才喘口氣。
學林他叔跟他談這一次麥收,他嬸還夸他,「咱家佷子眼光,不愧是劉伯溫親戚哩。」模模自己肚子,說是弟弟出生,讓他跟哥哥好好學學,長長本事。
叔佷倆喝口酒,他叔說,「土匪亂,不過一次兩次,有數,害不了咱命。村里人多,心也雜,得提防些。我這鋪子,用藥有限。像你那地黃,盡量拉到焦作、新鄉這遠處賣。財帛動人心哩!」
叔佷邊喝點,邊說說閑篇,扯到家里事,他叔指點,「說來慚愧,干了三十年醫道,才有一孕,這是運數。看你幾個婆子,都是宜子相,咱家下一輩,人口要興旺哩。我這有幾包配好的藥,你試試。」
「叔,不用吧,我還年輕哩。」
「叔難道不比你清楚!」
「那中哩。沒有啥忌諱吧。」
「藥性平和。叔能用虎狼熱性害你嗎?孩子,不是數多就好。就像莊稼,你還得選個大的種,好的種哩。關鍵有了孩子,元氣要足。不然,不是喜事,反是拖累了一家人。你看大戶劉能豆家。」
劉能豆六房婆子,十四個兒女,除了大婆子生的兩女外,不是瘸,就是瞎,或者看著聰明機靈實際傻不透氣。
村人說是上輩發家不正道,報應來哩!
劉學林看他叔一眼,「自家人,我也不客套了。」
回來,按他叔說的法子吞下,運氣靜坐。慢慢呼氣勻稱,腦里清明,守住丹田,氣隨脊柱來回轉送,唾液積滿,再緩緩咽下。漸漸兩腿暖和,丹田溫溫,後脊梁曬著日頭一樣。又運行兩周天,兩腿間開始發硬。意守丹田,氣息悠長,腦殼空空,身體仿佛憑空升起來。漸漸兩腿間棉花似的,若有若無。循環六個周天,才慢慢收功。活動兩下腰腳筋骨,搓搓手,站起來。舌頂上齶,凝神默想,好似和尚入定。這樣半個時辰,劉學林又走了趟拳法,洗洗,來找新婆子。
新婆子正坐那想啥,胳膊杵著支著腦殼。听見門響,見他進來,趕緊站起來,接過褂子。
「睡哩?」
「睡吧。」
新婆子先月兌上卦,解下胸圍布條,撲楞楞硬硬的彈出來,然後羞澀地彎腰月兌褲,雪白的身子映得燈花一閃一閃。劉學林呼口氣,上前攔腰托起,「呦」新婆子低喚一聲,倆人到了床上。
「看見那女的有啥沒有?」除了洞房那一夜,劉學林還沒有再去新新新婆子那兒。
「沒。人心都是肉長的。咱家對她恁好,憑啥有外心哩。」
「家賊難防哩。」
「俺看,你這家賊最難防!」
倆人熟門熟路摟住。「你防它不防?」
「啥防不防哩。」將家伙塞進,輕輕晃了晃,覺得舒適了,才放松**。
「咱家最熟悉它哩。」
「熟悉它,還不是為了寶寶?」
可不是,兩年了,婆子肚里沒動靜。前兩個婆子都是一年里頭懷了身子,鼓了肚子,倆人背後嘀咕,是不是下邊有啥,沒見漢子把撇她過另一邊哩?
身子簸萁一樣往上顛,小學林不停勢往下拱,唧唧咕咕啪啪聲不斷。
學林也覺得奇怪。問婆子咋回事?婆子安穩他,你不有了四個孩子了,男女俱全。沒到莊稼熟時候,到了,怕你忙不過來哩。後來果然成了箴語。
劉學林不再吭聲,自顧自運功,新新婆子也覺得不能煞了男人心意,在下也鼓足勁頭,皮膚緊緊挨擦著,耳邊傳來「嘶啦嘶啦嘶啦」,新婆子心里快要融化了,只覺得來到她家以前油菜地,看著眼前一片片油菜花,黃黃的,亮亮的,又好像籽籽粒粒飽滿,腳踩著,浮在棉花上,軟軟的,綿綿的,忽然又覺得一股熱泉,從菜花里噴出來,老高老高,她想抻腰去夠,抻……抻……,啊呀,夠著了夠著了,啊呀……啊呀……她喊著,嘶喊著,喊破嗓子地喊著……
劉文猛然覺得有人喊他,想听清,听不清;側耳听,听不清;跑兩步听,听……他尿了。尿完了,濕濕的 **,醒了,尿床了,他覺得奇怪。沒有尿過床啊?
感緊起來,沒有驚動劉武,折過鋪墊,刨出這邊的麥秸,濕淋淋,扔到灶火。抱捆干麥秸換上。
他覺得下邊冷,低頭看,呀,褲頭肯定也濕了。又褪下,晾到繩子上,想想不妥,拿到後院柴草堆上高處晾曬,免得娘笑話。沒了褲頭,風嗖嗖透過,打個冷顫,趕緊回去,卻听見那屋里有「噫噫哦哦不要啊死啦」模糊聲。疑疑惑惑,干啥咋有這響哩?
哆哆嗦嗦,回屋折過鋪底睡了。
土匪最後,要了劉學林一石麥子。他種的畝數不夠二十,按中等收。劉學林也學別人,磨蹭了半天,才苦臉,把家里篩選剩下的最癟麥籽,交給小土匪。
往車上裝時候,把別人放好的袋底指頭戳個窟窿,省得長力氣,再來禍害。
這下倒好,土匪吆喝騾馬車前走,後邊就有村民,拿著簸箕,高粱頭笤帚,在後邊攆著掃地——不是掃土,也不是歡送土匪,而是掃一溜麥籽哩!
麥子收了,種上玉米、紅薯,有的點上高粱、豆子之類,秋閑來了。
劉學林覺得窩在家里,終不是個事,決定出去十來天,到周圍看看勢頭。
給共養騾子的兩家商量,自然沒有不同意的理。忙的時候,我們用的多,閑了,放在自家,不是白嚼嗎?自然兩手歡迎。
給爹、婆子說好,叫劉文機靈點守家,簡單收拾停當,吆喝一聲,趕騾子走了。
劉文白天睡覺多,爺招呼家里;晚上前半夜,娘做活,看家;後半夜,劉文守護。在院子里轉悠,累了,練兩把;不累,上房察看四周,沿牆看看有沒有情況,再跳下來在房角守著。村里靜悄悄,偶爾誰家的狗,從遠處「汪汪」兩聲,近處,樹葉也睡著了一樣,連個聲響也沒有。頭頂白點一閃一閃,都是一個模樣,爹也不知道它們是誰。又想,不知誰家這麼氣派,能點這麼多的燈,要是自家放一盞看書,多好,省得整天聞棉籽油臭味,鼻頭都燻黑了。
夜里寂靜,也無聊。往往呆一會,劉文瞌睡勁就上來了。心里貓抓一般,睡吧睡吧,可爹的影子一直在眼前晃,就搖搖頭,練練拳腳,硬挺著沒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