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上吃飯的時間,孩子們紛紛跑去排隊吃飯了,小任也拿著自己的碗去食堂打飯。他站在學生們中間,看見學生們好奇地望著他,小任不由有些慌亂,但他卻盡量作出無所謂的樣子。
他無法面對這樣的現實。
他無法面對別人的審視。
過了好幾天,小任才慢慢地習慣于分部的生活。
不知是因為在學生面前丟丑還是因為剛來學校代課緊張或激動,小任開頭幾天睡覺時總是在床上翻來覆去,夜夜無法睡著。
開學典禮過後,分部的教學工作也就正式展開了。小任想到幾年來已經沒有正當的工作,只在漂來蕩去,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一個教書的位置,雖然只是代課,卻是為家鄉的子弟啊!
他不是一直想報答學校,報答家鄉嗎?那麼他就應當在這個位置上好好地做,不管報酬,也不管做多久!他怎麼才能做好呢?孩子們能信任他嗎?他能讓孩子們听他的嗎?他憑什麼讓孩子們听他的呢?他可是個失敗的人呀!
小任真苦惱,理不清生活的頭尾。尤其他想到在深圳淪落的那段日子,在垃圾里撿過飯食,在花壇上睡過覺,他就覺得有蟲子在他腦子里咬噬︰
「拼命!我只有拼命!」
清晨不到六點的時候,小任就早早起床了。晨風中的校園還只有暗淡星星,寒冷的風從空空的校園吹過,學生宿舍都靜悄悄的,好象根本沒有學生。
小任想著那些溫暖的孩子們,他在操場上站了一會兒,轉身走出校門,朝後面的小山包走去,那是他的屬地。他在那里能夠找到溫暖,在那里他呼吸著新鮮空氣,在那里他思考一番,听一會兒英語廣播。
小任努力回憶著他當學生時老師們是如何教他的。他的回憶是溫暖的。那些老師呵!他們是多麼得認真負責,多麼得生氣勃勃啊!他們課余圍坐在陽光的操場里下跳棋,輸了的就去買一包瓜子。小任好象永遠都生活在那種陽光中。
記得剛進入初中的第一節數學課,那個從師範學校畢業不久的女老師點到小任的名字時說︰「你就是小任啊!」她的眼楮里流露一種喜悅的光華,小任莫名其妙。
這位女老師名叫沈馥,也是當地人。或許是小任小升初的成績是全校第一名吧!又或許是小任父親曾教過沈馥老師吧!不管怎麼樣,每次小任接受沈馥老師的表揚或是批評,他總能從她的眼楮里看到那種喜悅的光華,伴隨他度過了美好的中學時代。
晨曦中的教室次第亮起了明亮的日光燈,春寒中顯得溫暖。教室後面還剩有三棵懸鈴木,它們的枯葉在寒風中抖動著。
學生的身影從操場上跑過,他們就象天使或精靈,在寒冷的日子里傳遞著春天的消息。走生背著書包三三二二地爬上山頂進入學校。
朗朗的早後,學生們從教室沖出來開始吃早飯,小任也跟著回到學校吃早飯,早飯是稀飯饅頭,他吃完後便朝教室走去。
今天是英語早自習,小任要去五班看護。寧校長讓小任每星期看護三個早自習,再加三個晚自習,這樣一星期就有二十七塊錢的補貼,他的代課費是每個月四百元,加上這些補貼,數目也就很可觀了。
青青中學分部一共有初一年級的九個班。分部有三個英語老師,早自習的時候每個英語老師要在各自的三個班之間轉來轉去,顧不過來。現在招來小任,又請回了兩名退休教師,寧校長就決定每個班都要有一名老師看護,順便給這些請來的人多找點錢。
小任頗不情願地走進五班教室。他還想著學習吶!一節課三元錢!他真打算以這種方式掙錢啊!學生們也有點奇怪地看著他。他們本來都規規矩矩地坐在位置上大聲著英語,這時眼光卻不時從書後面飄過來。
學生們可能在想︰這個數學老師怎麼早自習就跑進來了?他們看見小任若有所思地在教室走來走去,搞不清楚他想干什麼,不禁起了一陣看不見的漣漪。
小任轉了一會兒,糾正了一個學生的發音,那個學生卻把他望著,很奇怪的樣子。小任只好接著在教室轉來轉去,學生們早自習的紀律本來就很好,因為英語老師對他們管得極嚴。小任也沒有什麼事可做,他想掏出小收音機來听英語,又覺得太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