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怒吼,不僅震住了白銘,連帶著安然和劉元南都愣住了。
怒吼過後,仿佛發泄完了自己的不快,這位老板娘竟然眼角涌上了淚花,往前走了幾步,而白銘也難得的露出了溫和的神色看著她,兩人就這麼站在小小的房間里,靜靜的對視著,完全忽視了還在邊上的人。
旁邊的小廝早已識相的撤離了案發現場。眼看男女主角的感情戲到達□□了,安然早已騰身站了起來,並和劉元南十分有默契的說道︰「我們吃飽了!」然後同時向後退了三步到門口,接著轉身便往外走。而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倆人完全沒有理會,或者說是沒有注意這兩個人的耍寶行為。
出了門以後,劉元南和安然也不知道去哪兒,這家酒樓現在生意好得很,根本沒有多的一間房甚至一張桌子能給他們坐下。倆人只好出了「名流」到外邊晃蕩晃蕩。
這邊倆人百無聊賴;張府里,小翠正一臉悲憤的看著自家小姐。
「小姐,你真的答應要嫁給那個戚家少爺嗎?」小翠這個問題早就問了不下十遍了,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听什麼答案,又或者說她想听的那個答案根本就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這是聖旨,皇命難違。我又有什麼辦法呢?」張鈺凝此刻只是面無表情的坐在窗前,望著天上正在遷徙的鳥群說道。
「不過,好在成親的日子在臘月,小姐你還有幾個月的…….」小翠擦了擦眼淚,強顏歡笑道。
「那又怎麼樣呢,不過就是早晚的問題,結局終究無法改變,早嫁晚嫁都一樣,每天像這樣坐在屋子里看著窗外的日子,比嫁過去可能也好不了多少。」沒等小翠說完,張鈺凝就打斷了她的話。
這段時間她總是會想起在山上的那段時光,那段時間的的相處,讓從小冷漠的她總能感受到以前沒有的溫暖。這些回憶在她的腦子里放了一遍又一遍,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覺得珍貴,珍貴到想要讓自己的下半輩子獨自守著這些回憶活下去。
「小姐,小翠….小翠會陪著你的!」小翠哽咽著撲到她懷里。
「傻丫頭,你有你自己的幸福,不要跟著我,到時候你就離開丞相府,我這里還有些銀子,你去好好過日子吧。」張鈺凝淡笑著撫模著她的頭發。
小翠沒有說話,只是堅定地搖了搖頭。兩人就這麼在房間里坐著,氣氛沉悶不已。
而對此毫不知情的安然和劉元南已經散步結束,回到「名流」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酒樓里早就已經打烊了。兩個人躡手躡腳的來到了剛才的房門外,發現門還是關的,里面一片漆黑,兩人對視了一眼便扒在房門上偷听。
「怎麼沒听到聲音呢?」安然說道。
「會不會是睡下了?」劉元南蹲在下面,一面朝里張望一面給出了自己的猜測。
「什麼?睡了?」看她的表情,劉元南就知道這人的思維肯定發散到其他的地方去了。
「你們在干嘛?」一道淡淡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不大,但是卻猶如驚雷一般在兩人耳旁炸響。
回頭一看,正是那老板娘和白銘站在身後,一臉鄙夷的目光到是頗為相像。
「我們以為你們還在里面談話呢,所以就在外面幫你們放放風。」安然神色如常地把自己從偷窺狂的範圍中撇了出去。
一旁的劉元南看她反應如此神速,想來恐怕經驗老道,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助攻,于是也就默默的沒有作聲,算是認同了。
「我可是第一次听說放風的時候要把臉貼在門上。」那位老板娘眼神不善的看著他們兩個。
「咳咳,這位….是我夫人,柳藝。這位是我徒弟,安然,他是陽城知府的二公子劉元南。」這幾年的飯沒有白做,白銘適時地開始為兩邊人相互介紹,算是解了圍。
「柳藝…嗎?」听到這個名字,安然臉上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對于她是自己的師娘這一點倒是沒有感到多少驚訝,畢竟她在門口的時候心里就大概有數了。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倆也別耍寶了,今天晚上就在這酒樓里睡吧,里面有好多間空房。」白銘說道。
倆人一想也是,現在已經這麼晚了,就算回到原先的客棧估計別人也已經關門打烊了,那還不如就先在這里住一晚,反正那里還有兩個侍從看著行李,不會出什麼事。
于是一行人就這麼在「名流「里住下了。
是夜,眾人都在睡夢中與周公喝茶下棋,聊天打屁。白銘卻悄悄地從房間的窗戶里飛身而出,來到了其正上方的屋頂上,果不其然,看到一個人影躺在屋頂的橫梁上,借著朦朧的月光白銘也看到了那漸漸顯現出來的身形。
「你果然在這里啊。」今天和柳藝重逢時,他就知道安然一定想到了張鈺凝,想問題的時候她肯定不在屋里,于是晚上到屋頂一找,果然在這兒。
「你上來干什麼?不去陪你那老相好?話可說在前頭,我可不想和你有一腿。」安然瞥了他一眼,懶懶的說道。
白銘微笑地扇了她一巴掌,說道︰「呵呵,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
「是嗎,你要真知道的話,麻煩現在立刻橫死在我面前滿足我的願望。」安然模著被扇過的腦袋咬牙切齒道,不過她的怨念被自動無視了
「是不是心里還惦記著她?」
「沒有啊,她要成親了,而且還是皇上親自下旨賜婚,這可是無上的榮耀啊,多少人想要多要不到,賜婚對象也是堂堂護國將軍的公子。可以算的上是門當戶對了吧。」
「哼,扯吧你就,你什麼時候講究過門當戶對?你什麼時候把賜婚認為是一種榮耀了?這種時候跟我裝正經!」白銘冷哼一聲。
「你要我怎麼辦,跟她說我喜歡她,然後要她不要和別人成親嗎?首先撇開這是皇榜不談,但是我們都是女子這點就不行啊。你也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難道我要讓她一輩子都背負著這個不孝的罵名嗎?就算她不在乎這些虛名,可是哪一個女子不想有一個自己的孩子,老了的時候能夠子孫滿堂,承歡膝下,我能給她嗎?」沒有想象中的不甘,安然只是淡淡的說出這段話,仿佛說的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
看著此時無比冷靜的安然靜靜地說出這番話,白銘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不管什麼事情她都不會向別人抱怨,永遠都是自己抗下所有,總是替別人著想,這樣的安然需要的可能不是別人的安慰。
「你自己好好把握,不要做出讓自己遺憾的事情,明天不要忘記進宮去,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情。」留下這一句,白銘就走了,留下安然一個人在那里靜靜的思考,或許這才是她現在最需要的吧。
安然沒有看他,只是擺了擺手,算是知道了。看著她的身影,白銘也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
第二天一早,「名流」還沒有開張,安然就已經出門了。
「這麼早就出門可不是他的作風,看來怕是一晚上沒睡了。」此時的白銘正和柳藝正站在三樓的走廊上,以他對安然的了解,安然應該已經把那個心結暫時放下了,至于要怎麼解,那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回到原來的客棧,安然找到了自己的藥箱,順便檢查了里面的藥物,能夠對肺癆起到作用的也只有鏈霉素了,畢竟不是專門來治這個病的,帶了一種對癥的藥已經算是很幸運了。剩下的,就只能看運氣了。
背起藥箱,安然就往外走,晚上的時候看不太清楚,所以沒有發現,現在一看竟然四處都有征集大夫的告示,這些當然都是希望來治七公主的。
但是大家都知道七公主患的是肺癆,是不治之癥,又有誰敢冒著殺頭的危險去接下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呢?
所以,盡管告示貼的到處都是,走在街上刮陣風甚至都能吹到你臉上來,但是到目前為止,依然沒有人去接下這張人命關天的皇榜。
但是今天,卻注定了會有人揭下——一個不屬于這個時代的醫生。
安然站在了皇榜前,皇榜有些舊了,顯然是掛了很久,一旁的侍衛看見有人站在這里也沒有去理會,畢竟這段時間看熱鬧的人太多了,真正揭下的是一個都沒有。
「嘶」在兩個侍衛震驚的目光中,安然伸出手利落地撕下了那張皇榜,並把它舉在他們面前,「這皇榜我接了。」
「抱歉,請恕我無禮,我必須要確認一下你的目的是否明確,你確定是專程揭下皇榜去治療七公主的嗎?」其中一位侍衛試探的問道,他怕安然根本就是撕錯了榜單。
「是的,我是一名大夫,此次前來特地為七公主治病。」安然答道。
「那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安然。」
「好的,那麼安公子,請跟我們來。」兩位侍衛對視了一眼,眼中的驚訝依然沒有散去。
這些細微的眼神,安然自然是盡收眼底,于是開口問道︰「兩位小哥,這皇榜到現在為止貼了有多久了?」
「唉,這皇榜在這里貼了怕是有一個月了吧,一個來揭的人都沒有,都怕到時候沒有治好,反而弄得更嚴重了,那可就是殺頭的罪啊。」可能是揭皇榜這個舉動實在太過于大膽,兩位官兵對她的態度還是比較尊重的。
唉,說不定見了我之後還沒開始治療,就立馬想砍了我啊。想到藥箱里的針頭,听診器之類的器具,安然也覺得有點頭大,不知道這皇帝能不能接受,如若不然,她敢打包票,七公主絕對活不過今年。
就這麼在一邊心里想著該怎麼和皇帝解釋,安然一邊跟著倆侍衛進了皇城。
然而就在今天,隨著這張皇榜的揭下,兩條原本分開的命運,又重新交織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