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芷瑩和阿娟回到病房,芷瑩媽媽已經醒了。芷瑩還沒開口,阿娟已經從她手中搶過早點,端到芷瑩媽媽面前的桌子上,就好像是她買來的一樣,嘴里還很親熱地說︰「阿姨,您醒了?感覺好點兒沒?阿娟我看您來了。來、來,吃點早餐。剛剛去飯堂買的,挺熱乎的。」
芷瑩媽媽看了她眼,輕輕地「嗯」了一聲,沒說什麼。
芷健一邊扶媽媽靠著床頭坐起來,一邊說︰「阿娟可擔心您了,一听說您病了,催著要陪我來看您。」
媽媽還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芷瑩坐在床邊,一口一口地喂媽媽,問︰「媽媽今天感覺好點兒嗎?」
「好多了。我想,很快應該能出院了。」媽媽說得很慢,還有點喘。
「先好好養著吧,別著急出院。以前都沒認真做過檢查,趁這次進來,好好檢查清楚、調理一下。」芷瑩是想安慰媽媽。
「這一晚就得幾千吧?哪兒住得起啊?我回去再喝點兒中藥就行,沒什麼大事的,以前也是這樣過來的嘛。」芷瑩媽媽皺著眉擺了擺手。
還沒等芷瑩媽媽把話說完,阿娟就喊起來了︰「話可不是這麼說,心髒病可大可小的。還是得在醫院里好好治。」
「你胡說什麼呢?哪里心髒病了?」芷健狠狠瞪了她一眼。阿娟朝他跺了跺腳,一**坐在旁邊,別過頭去,自己生悶氣。
關于芷瑩媽媽的病情,醫生並沒對她個人詳明,只是說給高家兄妹听。兄妹倆怕媽媽擔心,也一直沒說,只哄著她,讓她好好在醫院養病。沒想到阿娟是口無遮攔,把兄妹倆都嚇了一跳,又急又惱。
可芷瑩媽媽並沒吭聲,似乎沒听見一樣,還是一口一口地吃芷瑩喂她的白粥。
高家兄妹一直不敢跟媽媽說心髒手術的事兒,但是芷瑩媽媽還是暗暗地察覺到自己這次病得不輕,與以往有些不一樣。只是,她也明白孩子們的心思,以免給他們造成負擔,她也一直沒開口問。
這時,一名戶士走了進來微笑著說︰「請問你們家屬,誰去把昨天的帳結一下呢?」
「哥,我昨天來得匆忙,身上沒帶多少錢,怕是不夠。你現在身上有錢嗎?」芷瑩一邊說著一邊回頭,才看到阿娟正揪著他哥使眼色,不免心中惱火。可是在媽媽面前,又不好說什麼。
「芷健也沒帶錢,回去拿也麻煩,太遠了。要不你回家拿吧,我們在這兒守著媽媽就行,放心吧。」芷健還沒來得及開口,阿娟已經替他說了,急得他不停地擺手搖頭。
「瑩瑩,媽媽的銀行卡在床頭櫃的盒子里,你回去拿來結帳吧。」芷瑩媽媽看都沒看阿娟一眼,喘著氣兒,慢慢對芷瑩說。
「媽媽,您放心好了,我工資卡里有錢,我這就回去拿。」芷瑩扶媽媽坐好,回頭對護士說︰「我們先去算帳吧。」
看著芷瑩跟護士出了房門,阿娟才冷笑一聲對芷瑩媽媽說︰「阿姨,不是我們不舍得花錢。你也知道我們快要結婚了的,本來錢就不夠,你又沒能給我們什麼……」
「你說夠了沒?這里沒你什麼事了,你先回去吧!」芷健一跺腳,朝著阿娟低聲吼道。
「你干什麼?你這是在對我發脾氣嗎?我這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以後還要不要過日子了?」阿娟說著,就開始抹淚擦鼻涕了,「你就從來不為我想想,我跟著你我容易嗎?一窮二白的,連個像樣的住所都沒。我全家都說我傻,可我還是跟著你。你就不能為我想一下。」
「我現在為你想,所以你趕緊走吧,別在這兒給我添亂!」
「你這是趕我走?你要是趕我走,我就不回來了!」
「你愛回不回!」芷健脖子都紅了。
「你們要吵,就出去吵!」芷瑩媽媽指著他們喊,突然覺得心口有點兒疼,一口氣緩不上來,一下子暈了過去。
芷健嚇得趕緊抱她躺下,一邊按鈴一邊跑出門口喊護士。
剛才芷瑩跟著護士去到櫃台算帳單,完全不知道病房里發生的事兒。可來到櫃台一查,卻被告之剛剛有人幫他們把三千多的帳單結了。芷瑩好生奇怪,剛要詳細查問來龍去脈,听到媽媽病房那邊一片吵嚷聲,心中一驚,撒腿就往病房跑去。
芷瑩媽媽又被送進了急救室!
芷瑩腦里一片混亂,一個人默默地坐在急救室的門口,看著走廊盡頭芷健和阿娟爭吵的影子。
因為離得太遠,她听不見他們在吵什麼,她也沒心去听、去了解。于是,她慢慢轉過頭來。只見身旁窗外,是這個城市一片繁華熱鬧、欣欣向榮的景象。
「真美!可是,為什麼就那麼遠呢?」芷瑩心里想著,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觸模那美麗的畫面。但是,她發現舉起手的瞬間,精彩已經被擋在手掌背後。
「原來,這個世界真的很美好,只是美得太虛幻了,對我來說……」她輕輕嘆了一聲。
「也許,情況沒你想的這麼糟糕。」突然,身後傳來把男子的聲音。
芷瑩嚇了一跳,一回頭,竟然看到一張讓她再嚇一跳的面孔︰郭重恆!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芷瑩眼楮一亮,整個人緊繃起來。
「我今天去你家才听鄰居說,你媽媽入了院。」郭重恆那張年輕俊朗的面孔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可言語在平靜里少了之前的清冷,「我問過主治醫生,其實問題不是很大。心髒搭橋手術現在已經很成熟了,你大可放心。」
芷瑩的神經稍微松了松,神色又暗淡下來︰「你是在安慰我的嗎?謝謝。」
「你的手機呢?」重恆把手向她一攤,問道。
「手機?」芷瑩被他問得莫名其妙,忽然驚叫一聲︰「不見了嗎?」趕緊往身上一模。
雖然芷瑩那台手機不是什麼昂貴的新款,還是按鍵的,可是,萬一它不見了,就意味著她又得花至少一千多去買一台新的。所以,她整天都小心翼翼地護著這台用了好幾年的舊手機。
還好,一模才發現原來手機在自己口袋里。芷瑩握著手機,心才稍稍松了點兒。
芷瑩平時有點兒毛燥,一著急起來,就常常會丟三落四,丟東西的情況還真不少。所以剛才被重恆突然這麼一問,她以為自己剛才為了媽媽的事情著急,而把手機落了。
「想不到你挺專情的嘛,現在還用這款手機。嗯,這是我的手機號,有需要幫忙的就給我電話吧。」芷瑩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重恆已經奪過她的手機,噠噠地按下一串數字存進了她的手機電話本里。
「給你電話?為什麼?」芷瑩瞅著他,直楞楞地問。
「不管怎麼說,我們兩家也算是有淵源的,幫個忙也很應該。有事兒就說吧!」重恆把手機拋回給芷瑩,一轉身就走了。
芷瑩突然想起了什麼,忙喊道︰「你等等。」
重恆停了下來,轉身冷冷地看著她。
「我媽媽的醫藥費,是你結的嗎?」
「就當作是我來看她的手信吧。」重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芷瑩看著他的背影,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對自己友善,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幫自己墊醫藥費。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幫了她大忙。所以不管怎麼說,她在心里還是稍微有那麼一點點感激的。
也許芷健和阿娟的的爭吵有了結果。他滿眼通紅,強裝鎮定地走回急救室門口,安慰了芷瑩幾句,就走到窗口「吧嗒、吧嗒」地抽起煙來。
芷瑩沒去勸哥哥,更沒有問,只是默默地看著哥哥的背影。她覺得,有些事情總是需要當事人自己去消化和承受的。而且她累得不想去問,她只希望醫生出來對她說,媽媽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