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瑩的願望沒落空。經過救治，芷瑩媽媽暫時月兌離了危險，又轉回了普通病房。
芷健跟單位請了假，跟妹妹一起守在醫院里。
芷瑩去醫院飯堂打了午飯，回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听到病房里媽媽似乎醒了。她很高興，剛要推門進去，卻听到媽媽長嘆了一聲︰「你自己想清楚了？」
然後是哥哥芷健有點滄桑的聲音︰「嗯，我想清楚了。」
「其實媽媽可以忍，只要她對你好。你要知道，以你這樣的年紀，以我們這樣的家世背景，有個姑娘肯嫁你，不容易啊！」
「媽，您別說了。我以前就是這麼想，才一直忍著。可是，作為這個家里唯一一個男人，整天讓媽媽和妹妹受氣，我還怎麼做個男人呢？」
「其實我們倒沒什麼，反正也不住一塊兒。」芷瑩媽媽又嘆了口氣，「都是我這病……連累了你……」芷瑩媽媽有點哽咽，說不下去了。
「媽，您怎麼這麼說呢？兒子照顧媽媽是應該的。何況，我答應了爸爸，要好好照顧您和瑩瑩，是我自己不爭氣，沒把你們照顧好……」
「媽媽年紀大了，去找你爸也是遲早的事兒……所以媽的病可以不治，但是絕不能賣了我們那套房子，你記住了。它雖然舊點兒、小點兒，卻至少能讓我們有個落腳的地方，如果賣了，你們兄妹倆以後可就真的無家可歸了。你爸以前就說了，有自己的窩才有根，人才能站得住腳。」
「媽，您說什麼呢？您不會有事兒的，我們也不會賣房子。醫藥費的事兒沒問題的……」
站在門外的芷瑩手有點兒抖，搭在門把上，就是沒勇氣推開。
她呼了口氣，默默地轉過身，跌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她還記得爸爸臨終時的情景。她記得爸爸模著她的頭，流著淚對她說︰「以後爸爸不在身邊，你要听媽媽和哥哥的話，要乖，要好好學習，長大還要和哥哥一起照顧媽媽。知道嗎？」
她還記得自己伏在病床邊，一邊點著頭，一邊哭著說︰「我會听話，我會乖。爸爸你別走，不要丟下我們。」
「你要勇敢，要堅強，要爭氣，要做個有用的人……」爸爸努力地擠出最後一句話，那只搭在她頭上的手就慢慢滑了下來，垂在床邊……
「瑩瑩，你怎麼了？你還好嗎？」麗智一邊問，一邊慢慢地蹲下來看著芷瑩，而正賢也在麗智身後一臉關切地看著她。
芷瑩這才從回憶的畫面里回到眼前，趕緊擦擦滿臉的淚，免強笑笑說︰「沒什麼。你什麼時候來了？」
「不是阿姨有什麼事吧？」
「不是，不是。媽媽醒了，你要見見她嗎？」
麗智他們很擔心，但是看芷瑩這樣的情形，也不好再問什麼。
麗智從手袋里拿出一張卡放到芷瑩手里，說︰「這卡里有我一萬塊，正賢五千塊，剛好是一萬五，密碼都是你的生日，收好咯。我想著拿現金挺不方便的，你也不是今天就得用，所以就存在卡里了，等你要用的時候，去銀行取也行，刷卡也行。」
「謝謝你，麗智！正賢！我會慢慢還給你們的。」
「傻瓜，別這麼說，我們能幫的也就這麼點兒了。別整天想著還錢的事兒，等阿姨好了，等你有了錢再說吧。」正賢輕輕模了模芷瑩的頭，挺心疼的樣子。這位朋友，此時倒更像大哥的樣子。
芷瑩的眼又紅了，看著他們半天才說出一句謝謝。
「你別這樣，呆會兒讓阿姨看見會擔心的。」麗智幫她把卡放進她的挎包，看見她身邊放著盒飯，就指了指正賢手上的購物袋說︰「還沒吃午飯吧？我們也帶了點湯和菜來，都是適合阿姨吃的，營養又健康，順便也給你和大哥補充點營養。看你，幾天時間就瘦了一圈，越發小巧玲瓏了。」說著，她還壞笑了一下，「走，進去吧，我們也想看看阿姨，陪她聊聊天。」
芷瑩點點頭，再用手抹了抹臉，確認沒有淚痕，才和麗智一起推門進了病房。
吃過午飯，麗智和世賢陪芷瑩媽媽聊了一會兒，無非也就是寬慰她，讓她好好養病，不要想太多之類的。因為怕她太累，兩個人也沒聊多久就告辭了。
芷瑩讓哥哥陪著媽媽休息，就送他們出去。麗智和世賢又安慰了她幾句，才坐上公司的車回去了，估計是趁著出來辦事兒的機會到醫院來的。
芷瑩目送他們離去，才慢慢踱到醫院的花圃長廊坐下來，從衣袋里拿出手機握在手里。
深秋的風有了越來越濃的寒意，吹得她鼻子有點紅紅的，可她卻覺得冷得舒服，心里特平靜，腦子也特清晰。她迎風想了很久，嘆一口氣，終于撥出了那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