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爺爺說想見他們,當然是要過去的。
可問題是,這邊剛吵完架,那邊就牽起手來有說有笑,芷瑩覺得面子上下不來。所以她啥也沒說,就自己獨自上電平車先走了。
重恆覺得莫名其妙,卻也懶得跟她計較,再加上正好接到公司的電話,所以更沒功夫跟她計較,趕緊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才過去。
芷瑩來到「思源齋」的時候,「思源齋」的大門是開著的,里面非常安靜,只有淡淡的香味。這香味不像是門廳里供奉的火燭香,倒像是某種很特別的盤香散發出來的,清幽淡雅很容易讓人著迷。
她本想站在門口喊一聲懷香,但是怕驚擾了郭爺爺,所以趕緊打住,自己靜靜地走了進去。
上次來的時候是晚上,所以也不曾看清這棟西關大屋。今天才看清楚,這大屋還挺深的,門廳後面似乎光影恍惚、涼風陣陣,那里應該還有個小天井。
這隔世靜謐的感覺,加上那忽明忽暗的日影,讓芷瑩為之神迷。
一時好奇,她慢慢循著那光影而去,穿過大廳來到後院。只見回廊環繞,小天井里除了一張圓圓的石桌和幾張石凳外,還有幾棵白玉蘭,地上還擺著幾盆顏色各異的蘭花。自從上次听岑泳怡說過後,芷瑩上網查過,所以現在她已經能辨認這些花兒了。
這些花兒、樹兒,淡雅明麗地隨風顫動,日光也隨著它們斑斕地在地上起舞,日光的暖香混著花兒的各種清香,讓人如墜夢里,如痴如醉。
芷瑩覺得這環境讓她心馳神往、煩憂盡忘,恍惚間來到天井後面的一排房子前面。她輕輕推開其中一間房的房門,里面光線昏暗。
這里顯然不常有人出入,所以空氣有點悶。她借著滿州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日光走進去,先把窗戶打開,讓暖暖的陽光透進屋里來,照在房中間的書桌上。
她輕輕地模了一下這書桌上的筆墨。雖然這房間不常開,但是似乎打掃得還算勤密,所以這里的物品一塵不染。
書桌背後是滿牆的書,各種字體的書名,還有那有點年月的紙色,讓這書架更添幾分古典韻味。
芷瑩喜歡那書架上雕刻的精美紋案,她手指沿著那紋案慢慢滑過,頗有趣味地欣賞著紋路纏繞著的每格書籍。突然,她在其中一格停了下來,一下子抽出一本紙頁已有點泛黃的書,只見封面上寫著「蘭亭序」三字。
她翻看著書里的字跡,不禁嘆道︰「相差甚遠,相差甚遠……」轉身便從書桌右手邊的抽屜里拿出一張宣紙打開,用書鎮鋪平、壓好,打開墨硯蓋,從筆架取筆,硯墨揮毫。
一行透麗的字跡便呈現于紙上……
「瑩少夫人!」
听到這句話的芷瑩打了個激靈,抬頭一看,只見房門口站著兩個人。借著窗外射進來的陽光,她看清楚了,一個是郭懷香,一個是郭重恆,手中的筆「吧嗒」一聲跌落紙上。
「瑩少夫人,你怎麼會在這里?」
被懷香這麼一問,芷瑩才想起來︰「對啊,我為什麼會在這里?」她覺得頭有點暈,腦中一片混亂,完全想不起剛才的一切。她想甩甩頭清醒一下,忽看到桌上那紙字跡,又是一個激靈。
這時懷香和重恆走了過來。
懷香問︰「瑩少夫人,你還好吧?看你臉色這麼差,哪里不舒服嗎?」
「哦、哦,還好,沒事、沒事。」芷瑩覺得很累,腿一軟跌坐在椅子上。
「你在這里做什麼?爺爺最不喜歡別人進他的書房了,你竟然不經允許就進來,還把這里弄得這麼亂。你到底想干什麼?」重恆最生氣別人不尊重爺爺了,對于芷瑩的膽大妄為更是難以容忍,說著就想把她從椅子上拉起來推出書房。
懷香趕緊制止了他。她看了一眼桌上,便微笑著對芷瑩說︰「瑩少夫人也喜歡寫毛筆字嗎?看著字跡挺好的,真能趕上老爺子的手筆了。」
「沒有啊,不是啊……」芷瑩有點懵,一身的汗,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我平時沒怎麼寫過毛筆字啊!這……不是我寫的!」
「哦?」懷香不禁臉色有點變。
重恆顯然對芷瑩的反應非常的懷疑,懷疑她做賊心虛,所以更加惱火。可他正想發作,卻又被懷香用眼神制止了。
懷香說︰「那瑩少夫人在這房里做什麼呢?」
「我……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是怎麼進來的。」
「可是這里的佣人引瑩少夫人進來的?」
「我……我……我真的想不起來了。」芷瑩只覺得頭痛欲裂,努力想去回憶剛才發生的事情,卻疲憊不堪,腦中一片混亂。
「沒關系,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瑩少夫人以後如果還想到這里來,可以告訴懷香,讓懷香陪你。只是老爺子剛才一直念叨著你們倆,怕是想你們了。你們現在不如上去看看老爺子吧?」
芷瑩听她這麼說,才想起來自己到「思源齋」的原因,趕緊支撐著站起來。看到桌上的字跡,她自己心里也十分疑惑和不安,遲疑了一下,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拖著疲憊的雙腿隨重恆走出房去。
書房里,懷香細細地看了一會兒宣紙上的字跡和那本《蘭亭序》,雙眉微蹙,一邊思索著一邊把所有的東西逐一放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