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絕戀 第三十一章 原來如此

作者 ︰ 余林新月

重祈走後,偌大的客廳里就剩芷瑩自己了,重恆和賀文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好。仔細想想,這里是公公婆婆的住所,自己傻傻地留在這里干什麼呢?還是回水晶房吧,免得又被人說「不懂規矩」、「到處亂走」。于是,她出了大門,沿著來路走去。

由于秋老虎遲遲不肯離去,今天的太陽特別大,曬得如同夏天一般。芷瑩只好挨著葡萄架邊,躲著陽光攝手攝腳地走。沒走出幾步,忽然听見旁邊密密的葡萄園地里有人在說話。開始芷瑩還以為是打理葡萄園的工人,可是听著听著,覺得似乎有兩人在吵架,還有人在啜泣。

大白天的,這里的工人怎麼就吵起來了呢?讓主人听見,會被怪責吧?芷瑩心里想著,卻沒停下來。她覺得她是新來的,沒地沒位的,又不招人喜歡,還是不要管別人的閑事兒,老實點好。

「郭重恆,你就不覺得你對不起我嗎?一聲不吭,說結婚就結婚,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听到「郭重恆」三個字,芷瑩愣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停了下來,站在葡萄架下听著。

「我們之間早就已經結束了,我結婚,沒必要咨詢你吧?」

「你怎麼可以對我這麼無情?結束了?你知道我一直以來的煎熬嗎?知道我的痛苦嗎?你說結束就結束,可我的痛苦不是說結束就能結束的。」

「你和重祈一起不是挺開心的嗎?」

「我開不開心,難道你不知道?當初如果你能稍微重視我一點,我會和重祈走到一起嗎?當初如果你能稍微對我坦白一點,會搞成今天這麼尷尬的局面嗎?」

「所以我讓你忘了當初的事情,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以後也不要再提了。」

「什麼都沒發生過?怎麼可能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是我的初戀啊,愛得那麼刻骨銘心的初戀啊!是我全身心付出的感情啊!你對我說過的話,每一句我都記得那麼清楚;我們在一起的每個畫面,都深深印在我的腦海里。你說你會愛我愛到毫無保留,你說你非我不娶,可是,可是你不僅欺騙了我,今天甚至連招呼都不打就結婚了!你什麼意思?」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一切都結束了,就當作是我負了你。所以我真心地祝福你和重祈,真心希望你們能夠幸福。」

「真心?你當然真心希望我跟重祈在一起,因為你現在已經有了她!可是,你覺得我會幸福嗎?你覺得我會開心嗎?我愛的是你,以前是,現在還是!你根本就是在我的傷口上灑鹽,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听到這里,芷瑩狠吃了一驚,但是她怕被發現,握著拳頭,大氣都不敢喘。

「但是,最愛你的人是重祈!他為了你什麼都可以放棄,他為了你什麼都願意去做。我自認我比不上他……你好好珍惜他。」

「說到底,我始終比不上你的親生弟弟,對嗎?」

「你別這樣想。我是疼他,可是,你對我同樣重要。所以我希望我在乎的人都能夠幸福。」

「不可能!離開你,我就再沒有快樂過。跟重祈在一起,只是因為他身上有你的影子。跟他在一起,常常能讓我想起我們在一起的時光,想起你對我的好,想起你曾經的溫柔……我甚至愚蠢到欺騙自己,把他當作你,假裝你還在身邊……」

「泳怡!那些都過去了,我是我,重祈是重祈。對你好的人是重祈,能為你犧牲的人是重祈,適合你的人也是重祈!」

「重祈、重祈,永遠都是重祈!你就不能想想我嗎?跟重祈在一起,卻時刻想著你,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可你呢?你不僅沒有為我想過,還娶了別的女人。那個女人真的那麼好嗎?她到底哪點吸引了你?我哪兒點不如她?還是……還是你根本就是存心報復我!」

「泳怡,我們之間的問題只在你我之間,跟重祈無關,更和芷瑩無關。就當作是我辜負了你,請你原諒我,也放過你自己,好好去珍惜眼前的幸福。如果你愛重祈,就請你好好待他;如果你不愛他,就請你放了他。」

岑泳怡一聲冷笑︰「怎麼,你結婚了,怕我在這里破壞你的美滿婚姻?想打發我走?我是不會走的,我就是要看看你跟她到底能多幸福。而我一定要做你們家的媳婦,讓你看看你心愛的女人怎麼成為你的弟媳,這就是你最想看到的!」

一陣腳步聲,似乎岑泳怡跑遠了。重恆一直沒動靜,似乎一直呆站著,安靜得像不存在一樣。

芷瑩滿額頭的汗,卻也不敢動,怕被園內的人發現。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自己像個賊,無意中偷了別人的東西,害怕被發現,一旦被發現就是十惡不赦的罪過。她怕得心跳加速,嗓子都干了。

又等了好久,旁邊的葡萄園響起了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芷瑩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來,差點窒息。

還好,腳步聲越來越遠,似乎正在遠去,並沒有向她走來。直到听不到腳步聲,芷瑩的心才回到了原位,一陣目眩。剛才因為太緊張,一直在憋氣,現在一口氣緩過來,反倒有點暈暈的。

又等了一會兒,芷瑩確認重恆已經走遠,才慢慢地向前踱去。

「果然,郭重恆就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也難怪,這富三代、富n代的,從小嬌生慣養,都是以自我為中心,根本不懂替別人著想。自私的人又怎麼會了解情為何物呢?怎麼可能對感情專一呢?都是些公子罷了。原來這郭重恆和岑泳怡還有這麼一段故事……听岑泳怡這麼說,估計當初是郭重恆辜負了她,然後她就在情感空虛之時投入了重祈溫暖的懷抱……」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言情偶像劇看得太多,就憑著剛才那幾句對話,芷瑩竟能在腦海里充分地展開聯想,對整個「故事」進行「劇情重組」。由于她自己曾經也被感情傷害過,所以這「劇情」很自然就會偏向女方,而且越聯想,這「劇情」就越生動,差點連《雷雨》的劇情都給整出來了。

這未免也太扯了一點,她拍拍自己的後腦勺自言自語道︰「都想些什麼呢?你以為是粵語長片嗎?」

20世紀40年代至70年代制作的粵語長篇電影,就被廣東人稱為「粵語長片」,又叫做「粵語殘片」,由于里面的劇情常常離奇曲折,極富戲劇性,在當時非常深入人心,所以廣東人很喜歡用嘲笑那些把事情夸大的人說︰「你以為現在是在演粵語長片呢?」意思就是說,現實就是現實,不是演戲,沒你說的那麼夸張。

不過現在關于重恆和岑泳怡的感情糾葛,似乎還真被芷瑩想象成了一部「粵語長片」。她一邊走一邊想,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這岑泳怡確實挺值得同情,因情而傷,最後還成了愛人弟弟的女朋友,可悲可嘆……」

這邊正想著,忽听得後面有人喊︰「瑩少夫人請等等。」

她回頭一看,原來是賀文馨坐著電平車從後面趕上來了。

「瑩少夫人,真抱歉!我剛才在後院跟侯叔聊了一下工作的事兒,竟沒留意您已經走出來了。您是回水晶房嗎?這兒離水晶房遠,您還是和我一起坐電平車回去吧。」

芷瑩正覺得累呢,于是就上了電平車,跟文馨一塊回去。

回去的路上,她還在想著剛才的事兒︰「不過這一切都與我無關,我不過是個來還債的,只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招人嫌,所以剛才的話我就當作沒听見,更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听見了。知道太多別人的秘密,可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于是,她對文馨說︰「文馨姐,我剛剛以為你們都走了,就想著自己走回去。我怕媽媽知道會說我又亂跑、沒規矩、不懂事兒。你能不能不要告訴別人是我自己走出來的,就說……我是跟你一起出來的,好嗎?」

賀文馨先是一愣,轉念一想就笑了,繼而點了點頭。

等芷瑩回到水晶房,重恆已經坐在一樓客廳玩ipat。

看見她回來,重恆冷冷地問了一句︰「重祈送你回來的?」

不知道為什麼,芷瑩覺得一陣厭惡感由心而生,于是,瞬間把剛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決定忘得一干二淨。畢竟她也是在感情中受過傷的女人,而且性格又單純善良,從來都善惡分明,看到這種「負心漢」,真的很難不憤慨。

見她沒回答,以為她是沒听見,重恆又問了一句︰「你怎麼回來的?」

雖然明白自己不能多管閑事,可她還是抑制不住心中喜惡的情緒,沉著臉冷冷地回一句說︰「跟文馨姐坐車回來的。怎麼了?」

「就是隨便問問。」

「我們說好互不干涉對方的私生活,我不想管你,你也別整天盯著我。還真把我當犯人看著了!」

「我不過就是隨口問問,用得著這麼大反應嗎?好、好、好,互不干涉,你以後有什麼麻煩可別來找我。」

「放心,再怎麼樣也不敢麻煩你,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沒看出來,你這位老大姐還蠻有小姐脾氣的嘛。」重恆一聲冷笑,「果然,什麼事情都得時間長了才看得情楚。」

「不見得。跟你沒相處多久,可你是什麼人,我倒是很清楚。我可不敢有小姐脾氣,在你這位大少爺面前。不過之前既然有了約定互不干涉對方,那就得守約,這是原則問題。」

重恆本來心情就不好,再听到芷瑩這些莫名其妙的冷言冷語就更冒火了,把ipat一甩,說︰「我可沒興趣‘干涉’你,你別給我捅出什麼簍子就行,不然……按照約定,你就好好想想怎麼賠償吧!」

一提到錢,芷瑩剛才因為「路見不平」而冒出來的氣,「」的一聲就泄了一半,開始有點懊惱自己剛才的表現。

你說這好好的,為嘛要跟自己的「債主」吵架呢?討好他還來不及呢,竟然還敢對著他發脾氣?現在可怎麼辦才好呢?唉,事已至此,懊悔也沒用,這說出去的話又怎麼收得回來呢?沒辦法,誰叫咱人窮志短呢,還是老老實實呆著吧,啥都別說了,就讓剛才那些不愉快的對話慢慢淡化吧。

她一邊在心里不停地責罵自己,一邊低著頭默默地往樓上走,假裝沒听見重恆的話。

這時只听得門鈴響了起來,緊接著,門鈴對講機里傳來賀文馨的聲音︰「懷香姐請大少爺和瑩少夫人過去,老爺子想見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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