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絕戀 第四十三章 古箏演奏

作者 ︰ 余林新月

重恆把芷瑩帶到了一家琴行。

這琴行雖然不大,卻布置得古樸雅致,在輕而優揚的音樂聲中,顯得非常有韻味。屋內稀稀落落的擺著各色古琴,有古箏、琵琶、二胡,還有很多芷瑩叫不出名字的琴,似乎還挺全的。

屋內有一處小水榭,流水潺潺,還有幾尾魚兒在水底繞著水草追逐嬉戲,而水榭旁就擺著一架古箏,安靜如羞澀的少女,在昏黃的燈光下,如籠著一層簿紗,神秘優雅。

重恆似乎和店主相熟,正與他商量著如何能讓芷瑩在兩天內學會一段相對簡單的古箏。

芷瑩心亂如麻,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斤量,她知道自己沒有那樣的藝術天賦和聰明才智,無論如何是沒辦法在兩天內學會這麼復雜的東西的。

她無比沮喪而郁悶,看著那水榭古箏,突然竟有種悲戚感。走近前時,看那水流悠然,魚兒歡暢,不禁感懷自己身處凡塵俗世,事事困窘,難以擺月兌,身心皆無所依靠,連這流水和魚兒都不如。她輕嘆了一聲,疲倦地坐在古箏旁,模著那透涼如銀線的絲絲琴弦,暗暗點頭︰「原來你也寂寞悲涼啊?也對,若能遇上知音,哪怕在鄉野村落,也定能奏出高山流水;若是遇不上知音,縱然身處名門,也只能暗自神傷了。」

「覓知音,談何容易?最怕是,你以為他是你的知音,卻不知他的知音並不是你。從古至今,琴瑟和諧、鸞鳳和鳴又能有多少?」隱隱中,似有人問。

「也對,有許多恩怨情愁不過也是自己的一片痴念而已,百年回轉,轉過滄海桑田,也轉不過一片痴心。等不到知心人,哪怕柔腸寸斷,痴心也是枉然。緣份天定,哪能強求呢?」

「無人懂你的心,便只能把心托付于自己。多少柔情也只能化于指間,寄于音律之中,只望這一曲心念能化解無盡相思哀愁。」人說。

「或許所謂知音,真正知你者,只有這音符也。」芷瑩嘆口氣,雙手撫于琴上,只覺幻影迷離,印象涂添,仿佛似曾相識,又仿佛相見恨晚。她情不自禁地玉指波動,伸收點彈,如行雲般流暢,各種婉轉哀怨如漣漪蕩漾,撩動心扉、豁然開朗。

只听得「 」一聲,眼前突然明亮、平靜了起來,只有面前那架古琴上一根琴弦狠狠地顫抖著,如受驚的野馬,久久難以平復下來。芷瑩覺得自己全身冷汗直冒,頭腦發脹酸痛,雙手抖得很厲害。她努力想讓雙手平靜下來,卻難以自控,最後只好雙手抱胸,才感覺好點,這慌亂的心也才跟著慢慢好了點。

「這樣吧,今天先讓老師給你講一下簡單的入門,明天開始,你就得進行兩天的魔鬼訓練了。即使不能彈出什麼名曲,至少得來一小段簡單的入門曲。我們現在只能祈禱那兩位外國朋友完全是門外漢,听不出來,希望能蒙混過去。」重恆此時已經來到她身後,還把身邊的老師介紹給她。據說這位老師很善長古箏教學,教學深入淺出,能讓學生觸類旁通,很快就上手。

「剛才、剛才……是不是有人在彈琴?」芷瑩謹慎而忐忑地問。

有人在彈琴?重恆和那位老師都怔了一下,說︰「沒有啊!」

「不會的,不會的,我、我,明明看到……听到有琴聲,有琴聲。剛才明明有人在彈琴,還很大聲!」

「哦。」老師笑了,說道「呵呵,我們這里一直在播著些古典音樂,可能郭夫人以為是有人在彈琴。」

「不是,是很清楚,很明亮的樂聲,不是你說的這些……應該有人在彈琴,彈古箏!」芷瑩一邊苦思一邊說,腦袋又開始脹悶發疼,思維十分凌亂。

重恆眉頭一蹙,說︰「你怎麼了?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今天先不學了,回去休息一會兒吧?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芷瑩看著他們的眼神,越看越覺得心慌,尤如幾頭小鹿在心中狂跳。她不敢再想了,也不敢再說什麼,趕緊站起來跟重恆走。她現在很想回家了!

一路上,重恆總是說些有的沒的,可她一句也沒听進去。看她心不在焉、愁眉不展的樣子,他便以為她仍在擔心表演的事,唯有好言寬慰說,如果真不行,就裝病不去得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她仍然不置可否。

直到回到家,躺在床上時,已夜深人靜,芷瑩的內心卻反而更加糾結凌亂。她努力想讓自己平復下來,好好睡去。可不管怎麼努力,那琴聲、那指法、那感覺,就如一塊巨大的磁鐵,死死纏繞在她腦海中,不僅揮之不去,還越來越清晰。

她痛苦得快要崩潰,猛地坐起來瞪大眼楮問︰「我到底什麼時候學過彈琴的!!!」

陽台的門口忽地吹來一陣秋風,帶著一點寒意,撩動那輕柔的落地紗簾,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響。

她慢慢轉頭望著門外幽黑的夜空……那個方向……是‘思源齋’吧?她想起了靜謐的庭院,想起庭院里讓人愉悅的蘭花,想起屋里寬厚慈愛的郭爺爺。她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忖思著郭爺爺是否仍躺在搖椅上,對著滿州窗閉目安睡呢?

她的心真的慢慢平靜了下來,回想著自己一路走來的坎坷經歷,回想著那許許多多的人和事……人生總有很多東西會隨著時間流去的吧?在已逝的光陰里,除了痛苦深深刻在心底折磨著今日,除了快樂會刺激今天的眼淚,那些不悲不喜的往事便在這苦難歲月的消磨里淡出我們的記憶了。對于掙扎于溫飽中的人來說,哪里還記得什麼風花雪月?

是的,人生就是如此。現在的她,哪里還記得小學、中學時候的光景,哪里還記得哪位老師、哪位同學的的音容笑貌,即使有,也是模糊的影像了吧?所以,即使曾經學過古箏,她也早忘了。

是的,事情應該就是如此。她相信了,她終于想明白了,今天在琴行發生的一切,只是年幼時某段被遺忘的光陰重新滲回了記憶中。

深秋的風已經開始有點刺膚,這讓蠶絲被下的窩變得更溫暖纏人。芷瑩緊緊地拽住被子躺了下來,心中再無糾結,便覺得困意徒生,漸漸沉睡過去。

而對于芷瑩表演古箏的事,其實重恆也很糾結。要知道,古箏可不比其它樂器,不是一兩堂課就能夠「小有所成」的。再說,他也對芷瑩學新事物的能力很是擔憂。從相處來的這段日子看,這真是位死心眼的大姐,心智並沒跟著年齡一起長。以這種平庸的資質,兩天學會彈古箏,談何容易?

為此重恆還和他媽媽理論了一翻︰以後能不能不要這樣生編亂造?很容易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可他媽媽自有她自己的一翻道理︰「我這也是為她好,就憑她這出身,在我們這里,連工人都不如,如果我不幫她打點一下‘門面’,她可怎麼抬頭。再說,這也是關系到我們郭家的臉面,我們郭家是什麼人家?娶個‘鄉野村姑’做媳婦,豈不是讓人家說笑話?」

「可是您這編造得也太離譜了,把她說得跟個才女似的,很容易被揭穿的!」

「那只能怪她自己!沒這麼大的頭,為什麼還要戴這麼大的帽子?也不想想自己什麼出身,竟然還敢跟我們結姻親!」

「這也與她無關,是爺爺定下的親事,不是她自己找的。何況……何況,最後不是我們主動提出兌現婚約的嗎?」

「你這是在幫她說話嗎?我可警告你,你管好你自己的眼楮,別讓這鄉下丫頭給迷惑了。這種人家出身的女孩子就是跟大家閨秀不一樣,滿腦子的歪門邪道,不然她怎麼擺月兌烏雞的身份變鳳凰?」

「媽媽,你都說到哪兒去了?我,我怎麼可能對她感興趣呢?我的眼光有那麼差嗎?」

「若然不是,當然是最好的。可你現在為了她跑來質問你的媽媽,你會不會太過關心她了?」

重恆無奈地長嘆一聲︰「媽媽,那是因為你的胡編亂造給我制造了大麻煩,我真的很頭疼,我不希望還有下一次。你說,就憑她那資質,怎麼可能在兩天之內學會彈古箏?我現在真是拉牛上樹啊!」

「這我可得要澄清一下,我是說過她受過優良的教育,可從來沒說過她會彈古箏!就算要編,我也說她會彈鋼琴。古箏這麼落後的東西,我怎麼可能會提到它?真是有失我的身份!」

听媽媽這麼一說,重恆突然無語了,細想一下,只好作罷。可臨走時,還是對他媽媽扔下一句話︰「古箏在世界上也是很有名的,是種高雅而深奧的藝術!」

不過,不管郭家母子如何爭論,誰勝誰負或結論如何,都無法改變芷瑩要學琴的事實了。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里,芷瑩按照原來的計劃跟著琴行的老師學琴。這老師很有耐心地講解著一些入門知識和簡單的技巧,務求讓她在短時間里能掌握到一段簡單的演奏。

芷瑩很用心也很有禮貌地听講,但看著老師教的東西,她覺得太簡單了!

每次觸踫到琴弦,她都很想一氣呵成地演奏一段她也不知道,或者說是記不清是什麼的曲子。可是,她沒這麼做,她看得出,老師眼中她不應該是這樣的學生。

越是接觸得久,她便越是熟悉,以至于趁老師不在的時候,她忍不住彈了幾首,連她自己也萬分佩服,想不到小學時候還學過這麼一門「手藝」。

她打電話問過媽媽,媽媽說她以前真有學過音樂,是小學的興趣班,還因為學費的問題跟爸媽糾纏過。最後如願以償地學了一段時間,至于學得怎麼樣,連媽媽也不清楚。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堅持下來,說不定今天還能當個音樂老師呢!有時候她也這麼想,因為她覺得自己真的彈得不錯,對于樂理、琴理,以及音樂的意境,她所感受和了解的絕不是一般的好。于是,對于那場音樂晚宴,她已經不再害怕了。

而這晚宴,用芷瑩的話說,就是「自助餐」宴會,想吃什麼都有。那是上流社會的晚宴,宴會上全是各界名流,不過還是以商界人士居多。

所以為了隆重其事,重恆特意帶芷瑩去挑了晚禮服,還到造型室去整理了一翻。這一打扮起來,兩人還真有點郎才女貌的感覺了,芷瑩在心中偷笑,她可從來沒想過要跟重恆這麼「相襯」。畢竟他們年齡相差了六年,家庭學歷也都相差甚遠,再加上性格各異,所以氣質自然有著天淵之別。可是既然說他們是夫妻,這神已經「離」了,貌總得要「合」一點吧?沒想到在造型師的鬼斧神工之下,還真的「合」起來了,她跟重恆還真的有點兒像神仙眷侶。

芷瑩覺得挺有意思的,難怪說把相親節目里的美女娶回家會嚇壞父母,裝點門面的功夫也真是太過神奇了。她想著想著就忍不住想笑,讓一旁的重恆莫名其妙。但是他已經習慣了這位「鄉野村姑」的莫名其妙,也就懶得跟她計較,只得提醒她︰說話做事得大方得體些,不懂就別參和。

那一晚,芷瑩不僅再次見到重祈和泳怡,還重遇李承旭夫婦。不過這次重遇可與和機場時很不一樣,是相見歡。交談中,李承旭夫婦告訴芷瑩,這兩天他們去一些故友家做客,都是業界的專家學者,可有些已經不在人世,所以頗為感觸。芷瑩只好勸慰一番。

晚宴的**是幾位音樂家和名媛的彈奏和歌唱表演,尤其是泳怡的演奏,她一曲鋼琴獨奏《愛之夢》贏得了滿堂喝彩。她站起來向大家微微鞠躬,婉耳一笑,那甜甜的酒窩像盛滿了如夢般的愛情一樣醉人。她走到麥克風前說︰「謝謝大家的掌聲!我彈得不好,還請各位前輩和來賓不要見笑。」台下的人忙回應說︰「哪里、哪里?岑小姐真是才貌雙全,不僅琴聲讓人心醉,美貌更是讓人神迷。真是太棒了!」

泳怡笑得更甜了,她又鞠了一躬說︰「大家過獎了。說到琴聲,我還真不敢和我的芷瑩姐姐比。‘思唐’企業的總裁夫人高芷瑩小姐可是古箏高手,相信稍後帶來的表演會讓大家更加感動。芷瑩姐姐,請!」她說完,玉手指向台下的芷瑩。

听她這麼一說,「唰」一聲,台下的賓客紛紛把目光投向她所指的方面。芷瑩的心也「 」一聲懸了起來,被周圍的目光燒得滿臉通紅,呼吸緊張。

本來,看到大家交談得挺融洽的,以乎已經忘記讓芷瑩表演的事,重恆還想著能把這事兒蒙混過去,反正李承旭夫婦明天一早就回國了。沒想到,泳怡這麼高調地在台上邀請芷瑩,他的眉頭一皺,心里一沉,開始不安起來。

來賓們都有節奏地鼓起了掌,熱情地攢動芷瑩上台表演。

李教授的夫人也笑了,說︰「是啊,剛才聊得太投入,差點就忘了這事兒。總裁夫人,能不能賞臉,讓我們夫婦倆在回國前听一曲你的古箏演奏,讓我們開開眼界?」

「中國的古箏演奏博大精深,我只怕我演奏得不好,會影響它在你們心中的印象。」芷瑩尷尬地笑笑說。

「怎麼會呢?你能為我們演奏,我們已經不勝感激。希望夫人不要推辭才好,我們非常期待啊!」李教授也開口了。

沒辦法!再加上所有的來賓都在等著,掌聲一直沒停,芷瑩知道自己是難以推月兌了。不過,她從來沒試過在眾目睽睽下表演,還是十分緊張和害羞。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重恆,此時的重恆也在看著她,眼里滿是擔心和憂慮。她突然覺得心頭有點暖,不自覺地微笑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我,應該可以的,不用擔心。」

說完她轉身便要離去,卻發現重恆用力地握緊了她的手,完全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她微笑著,輕輕拍拍他的手。

重恆這才無奈地暗嘆一口氣,慢慢地放開她,說了一句︰盡力就好。

此時工作人員已經擺上了古箏。

芷瑩款步走過去坐下,而岑泳怡則繞過重祈的目光,來到了重恆身後。

「重恆哥哥,我彈得可好?」泳怡嬌羞問道。可是她沒得到想要的回答,因為重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芷瑩身上,完全沒留意到她。

岑泳怡咬咬牙,隨著重恆的目光,看向坐在古箏旁的芷瑩。她想起那天在飛龍國際的晚宴前,那只有她們倆人的對話,她嘴角抽搐了一下,露出怪異的笑容。

坐在琴旁的芷瑩,如芒刺背。她現在已經不是害怕彈琴,而是害怕周圍的目光,害怕成為這目光的中心、焦點。她完全不敢去觸踫周圍的目光,因為那些目光讓她心神不寧。

她閉上眼讓自己平靜了一下,才看看面前的古箏。模著那絲絲琴弦,熟悉的感覺再次如奔流的河水涌上心頭,以乎那樂譜已在眼前,音符已在耳邊。

她端坐于琴旁,輕輕一抬手,美妙的樂符如同一縷幽香的清煙慢慢升起,動人心魄。瞬間,全場,鴉雀無聲,像中了邪一樣,所有人都迷醉在這行雲流水間。

只見芷瑩的指尖在琴弦上熟練地勾挑彈按,玉肩微微抖動,散落于肩的烏發也隨著她的身體溫柔撩動。陽春白雪間,君可見清煙古道旁,離愁別緒萬古亙,鴻雁哀嗚碎人心,溫柔少女本多情,含淚送郎君,依依又戚戚,說不完道不清,何時再遇何時敘離情。真是柔腸寸斷,難舍難分,催人淚下。

這琴音听得重恆失魂落魄,似乎已月兌離一切的塵囂,飄然出世。他眼中只有那彈琴的少女,心中只有那少女的真心。他心酸難奈,悲從中來,竟淚眼模糊,呆住了。

而喚醒他的,是周圍如雷嗚般的掌聲。原來已經一曲彈畢,可他仍覺得動人的曲調還在心頭纏繞著,悲戚萬分,無法自拔。

當那少女款步來到他面前,朱唇欲啟時,他只覺全身沸騰,一股熱血涌上心頭,一把將少女擁入懷中,無限深情。

「重恆、重恆,放開我,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重恆突然听到了芷瑩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驀」地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正緊緊地擁著芷瑩,全場的來賓都向他們鼓掌微笑,贊嘆不已。

他趕緊把芷瑩放開,十分尷尬又不得不強裝微笑,可心中仍然如小鹿亂撞,心潮澎湃。

芷瑩暗暗活動身體,在心里罵道︰「你演戲也不用演得這麼賣力吧?差點悶死本姑娘了!」

「真是太動人了!沒想到這古箏與伽琴這麼相似,可音域竟然如此之廣,音色如此優美,再加上郭夫人出神入化的演奏,真是讓我們大開眼界,深受感動。我都已經忍不住淚流滿面了。」李教授一邊抹淚一邊贊嘆道。

而教授夫人也是眼含淚花,笑著說︰「郭夫人這首曲子已經深深地打動了我的心,不知道這一曲過後,什麼時候還能再听到你的琴聲呢?真是太厲害了!」

晚宴上的來賓都報以衷心的贊嘆和熱情的掌聲,只有一個人尤如被人掌了幾個耳光,雙臉通紅、緊握雙拳,繃得直直的身體不停地在微微顫抖。她,便是岑泳怡。

好在不知道從哪里蹦出來的重祈,突然從後面跳出來把她狠狠抱住,還嘻笑著說︰「親愛的寶貝,你怎麼站在這兒呢?剛才我還想找你來著,沒想到被芷瑩的琴聲給迷住了。親愛的,你不會怪我冷落了你吧?」

岑泳怡強打笑容說︰「傻瓜,你都說些什麼呢?只要你在便好。」說完,她便像只疲倦的小兔,蜷在重祈溫暖而寬大的懷中,眼中淚花閃動。

經久不息的掌聲終于在下一個演奏者的身影中慢慢平息了下來。李承旭夫婦又狠狠地把芷瑩贊揚了一番,才隨另一位來賓應酬去了。

芷瑩這才重重地呼了一口氣,手不停地往臉上扇風︰「還好、還好,總算完成任務了,嚇死我了!」

「芷瑩,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棒,什麼時候跟我的吉它來段合奏吧!曲子我都想好了,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重祈興奮地朝芷瑩說。

「啊?合奏?哦,好,我可以試試。不過,我沒試過,不知道行不行……」

還沒等芷瑩說完,泳怡便插話了︰「芷瑩姐姐就別再謙虛了,把我們都當成傻瓜呢?這一听就知道你是專業水平,何必還謙虛呢?過謙就變成虛偽了。當然,我不是說你虛偽,只是覺得你是高手,可萬萬沒想到你竟然這麼‘高’,真是太讓我刮目相看了。」

她眼神古怪而鋒利,笑容似笑非笑,讓芷瑩很不舒服。可她說的也好像真的是在夸別人,所以芷瑩也不好怎麼樣,只好淡淡一笑說︰「過獎了,我這些水平跟專業人士相差太遠了。主要還是因為今晚沒人表演古箏,只有我一個,所以大家覺得很特別而已。」

「芷瑩姐永遠都是這樣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這種深沉真是太讓人佩服了,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藏得可夠深的!」

芷瑩只當沒听見,沒理她。

「唉,可惜這種場合不能演奏吉它,不然我們現在就可以來一段。真的,想著我就覺得興奮。要不,要不今晚回去,我們練練看?」重祈說得手舞足蹈,好像恨不得現在就要試試一樣。

泳怡挽住他的手說︰「重祈,我們到那邊去吃點東西吧,我覺得有點兒餓了。你放心好了,芷瑩姐是個‘高’手,沒有什麼是不行的,改天有時間你再邀她嘛,急什麼?」她故意把「高」字說得特別重,瞟了一眼芷瑩,拉著重祈便走了。

「你以前真的沒學過古箏嗎?」待重祈他們走後,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重恆突然發話,臉色暗沉如墨。

「我……沒……我……有……」被他這麼一問,芷瑩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當初是她自己跳著腳說一點都沒學過,肯定演奏不來。後來雖然跟著老師學習,卻也只是些入門小曲。現在,她該怎麼解釋呢?以現在彈奏出來的效果,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她又怎麼去解釋說小學時候學了一段時間,她便已經彈得出神入化了?即便如此,當初又為何跳腳抓狂說一點都不會呢?

她真不知道該怎麼去自圓其說。

「你覺得耍我耍得很開心對不對?」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芷瑩覺得很委屈。

「一開始是你的韓語,再來就是這古箏,我真是被你騙得團團轉啊!看不出來,你還是挺有心計的!」重恆冷笑道。

剛才泳怡的話,芷瑩完全可以把它當作是「酸葡萄」,可重恆這話卻讓她從心底里打了個冷戰。

她一直在很努力地幫他,雖說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報答郭爺爺的知遇之恩,可也確實是真心在幫他。她絞盡腦汁去迎合李承旭夫婦,哪怕身體不適快要暈倒,也仍然掙扎著前行;她為了古箏演奏的事心力絞碎、惶惶不安,甚至疲累得幻影重生,也只是默默承受。

可如今,不僅沒听到一句「謝謝」,卻引來這樣的猜忌和質疑,她是真的心寒啊!突然,她似乎想起在哪里听過的一句話︰「無人懂你的心,便只能把心托付于自己。」

她的視線穿過杯光酎影的人群,停在那架古箏上。曲終人散,華繁落盡,它在黑暗中獨處,顯得是那麼的淒涼。誰人還記得,它曾經那麼迂回動听、感人肺腑?只因它已功成身退,再無用武之地了。

罷了,罷了,只要能幫到重恆,能報答郭爺爺,這點委屈又算什麼呢?從小到大,她受的委屈還少嗎?尤其是自從進了這郭家,遭人白眼、受人唾棄已是習以為常的事。

晚宴已到了尾聲,來賓紛紛離場,人們在相互道別。芷瑩只有當李承旭夫婦走的時候,才和重恆一起與他們話別,其余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獨處。既然人家那麼不喜歡她,她又何必不識情趣地去討人厭煩呢?

回去的時候,是司機送她回去的,重恆已經不知道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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