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絕戀 第四十四章 拜訪小叔

作者 ︰ 余林新月

回到水晶房後,芷瑩雖覺得疲累,可是卻沒有睡意。

這里遠離市區,整個莊園又大,再加上已是深夜時分,所以四處都非常安靜。安靜之時,孤獨之人便更覺得寂寞。

她睡不著,心里郁悶,就換了身便裝,順著園內的小道踱步前行,腦里回想起那曲動人的古箏,手不自覺地伸收點彈。此時雖無琴,可那琴如同在她心底,樂聲如在耳邊。

走著走著,她似乎是上了一座小山坡,放眼望去,山坡下似乎有一座房子,里面透著點點星光。

她突然想起重祈說過,他就住在與水晶房不遠的地方。會不會這里就是重祈的住所呢?

一想起重祈那單純得如漫畫少年一樣的臉容,想起他爽朗的笑聲,芷瑩就覺得無比的舒坦。于是,她決定走過去看看。

走近前,便听得屋里隱隱傳來了吉它的電音,芷瑩內心一陣狂喜︰一定是重祈,沒錯!

她站在門口按門鈴按了好一會兒,里面的吉它聲才停,再等了一小會兒,重祈便出現在門口。果然,這里就是重祈的住所︰ironman!

顯然,重祈對于芷瑩的到來也是相當的驚訝和興奮︰「呀,你怎麼會到我這兒來?快、快,快進來坐。」

重祈一邊把她引進去,一邊抱歉地說︰「我剛才在彈吉它,沒听到門鈴響,你等了很久吧?而且我這里一般少有人來,沒想到你這麼賞臉,呵呵。」

「沒事兒,就一小會兒。我閑著沒事,出來走走,听到你在彈琴,估計你也沒睡,于是就進來看看。」芷瑩一邊打量著這棟房子,一邊回答。

這房子似乎比重恆那棟要寬敞很多,也可能是設計布置造成的錯覺,因為客廳、臥室和廚房都是用些裝飾牆,或花紋玻璃間隔開來,整個空間顯得十分通透。整個布置非常現代且很有個性,玻璃牆上還嵌了些圖片,都是些西方搖滾歌手的演出照,甚至連牆上的掛鐘都是吉它形狀的。屋內的擺設,從家具到電器,只要可以特立獨行的都絕不肯平凡。而房間的每個角落,從桌子到冰箱門,似乎都有岑泳怡的影子。要不是擺著她跟重祈的合照,就是貼著她的可愛大頭照。

「沒辦法,我這房子,平時除了打掃的阿姨,一般少有人來,更何況現在都這麼晚了,我沒想到你會想起到我這里來。呵呵。」重祈一邊說,一邊在冰箱里倒騰著,看有什麼可以喝的,「你要可樂嗎?還是礦泉水?」

「哦,不,謝謝,我不渴。對了,這麼晚還在演奏,你……」芷瑩本來想說,你這麼晚還在演奏,就不怕影響到別人嗎?突然一想,這里又不比城市里密集的住宅,這麼空曠,每個住所都相隔這麼遠,想影響也影響不了。所以她硬是把那句「月兌離現實」的話吞了回去,笑笑說︰「……不困嗎?」

「那就來杯咖啡吧。」重祈說完,便沖了杯速溶咖啡遞過來,說︰「困什麼呀?今晚听完你的古箏演奏之後,我可是完全成了你的粉絲,興奮得沒法睡呢。所以一回來就趕緊練一下吉它,試試看之前寫的那首曲子。我之前還覺得挺好的,可自從听完你的演奏之後,我覺得還有很多值得完善的地方。你再等等,讓我把它再修改一下,不會很久的,到時我們就可以合奏了。」

「吉它的電音這麼強勁,古箏和它相比,會不會顯得太柔弱了一點?能合到一起嗎?」

「絕對沒問題!你相信我,其實我研究中國的古典樂器也有一段時間了,就是希望能中西結合。」

「好,我期待你的成品,只希望你不要嫌棄我的琴藝才好。」

「我哪里敢嫌棄你啊,你這位高手,簡直都把古箏彈得出神入化了!什麼時候你教教我才好呢。這咖啡你喜歡嗎?我爸媽和我哥都特講究,他們是不喝速溶咖啡的。我平時隨便慣了,何況,我覺得任何咖啡都有被人欣賞的價值,憑什麼調制的就比速溶的高級呢?我平時就喝這個,方便又好喝,我可沒耐性在那里研磨半天,呵呵……」

「我也沒什麼講究,高級低級,完全分辨不出來,只要甜香就行。呵呵……」

「哈,我覺得我們倆還真的挺投緣的。」重祈拍手大笑起來,突然又認真地問道,「對了,芷瑩,你什麼時候學的古箏?我雖然沒學過,可是研究過一段時間,以你的琴藝,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練成的,你一定從小就開始學了吧?你有沒有參加過什麼比賽?你一定拿過不少獎吧?」

「看你說的,都把我捧上天上去了,我哪兒有你說的這麼好?真是太慚愧了!如果我說,我只不過就是小學時候學過一段時間,後來就一直沒再學,最近才又重拾當初的感覺,你信嗎?」

「真的嗎?如果是真的,你就太有天份了!」重祈眼里閃著驚喜的光芒,點頭道,「我也相信在藝術里面,天份真的佔很重要的成份,尤其是如果你本來就很喜歡。如果你喜歡一樣東西,如果你有這樣的天份,哪怕你從來沒學過,一旦開始接觸就會像遇到多年不見的好朋友一樣,不用別人教也可以掌握得很好,我爺爺常說,這叫……這叫……這叫巫師也通!像有魔法的巫師一樣。」

「‘巫師也通’?爺爺竟然這樣比喻?」

「對啊,你也沒听過嗎?看來我們倆真是同一類人。哈哈,這是句成語!」

「成語里有這一句?」芷瑩模著腦袋苦想了一下,突然一拍額頭說,「爺爺是不是說‘無師自通’呢?」

「是嗎?嗯?好像你說的這個比較像,好像是‘無師自通’。」重祈若有所思地說。

芷瑩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把重祈笑得都不好意思了,趕緊辯解說︰「不好意思,我的成語真不怎麼好。不過呢,我決定要好好學習了,自從認識你之後,我就對中國文化更感興趣了。我們同樣喜愛音樂,而你卻懂這麼多成語,相信只要我努力學習,我也可以像你一樣的!」

「嗯,只要你努力學習,一定也可以把成語學好的。中國文化博大精深,如果你深入了解,一定會發現它的魅力所在。」

「我今天就已經發現了。我以前覺得古箏有特色,可是並不知道它竟然可以這麼動人,差點兒把我的魂都勾走了。對了芷瑩,要不,我帶你去看看我的樂器房?」

「好啊!」

跟著重祈上樓來到樂器房,芷瑩真是嘆為觀止。這里簡直可以容得下一支樂隊,什麼電吉它、電子琴、電子鼓……都齊了!而且房內還做了隔音,難怪音色這麼響亮的樂器演奏起來的時候,你只有在靠近房間的時候才能隱隱听到一點聲音,當然也就不會影響「鄰居」了。

「這里所有的樂器你都會玩啊?」

「沒錯。」

「可是,樂隊演奏是不能只靠一個人的啊。」

「其實這里只是我自己平時創作和練習的地方,樂隊用的樂器房在市區,離我那些隊友們近一點。」

「你還有隊友?」

「對啊,我們是一支樂隊,叫‘impact’,我是吉它手兼主唱。」

「哈哈,大明星,幸會!幸會!」芷瑩伸出手,恭恭敬敬地跟重祈握手。

「哈哈,哪里、哪里!我們不是什麼明星,只是一群喜歡玩音樂的朋友。因為喜歡搖滾,喜歡音樂,所以走到一起玩,偶爾有時間就到一些musicclub音樂吧去表演,純粹就是愛好。」

「你們還到音樂吧表演?」芷瑩一下子來了興趣,「什麼時候你帶我去見識一下?」

「好啊!」重祈答應的很爽快,「很快我們就有表演了,到時一定請你去,泳怡也會去的。」

說到泳怡,芷瑩又留意到,這間寬大的樂器房里也有很多泳怡的照片,她拿起一張照片笑笑說︰「可以看得出,你真的很喜歡她。」

「不,這是不喜歡,這是‘愛’love。」

「噢,對不起,我理解錯了,是‘愛’。」芷瑩覺得挺有意思的,「你們認識很久了吧?」

「嗯,雖然算不上是所謂的‘綠梅竹馬’……」

「‘青梅竹馬’。」

「哦,不一樣嗎?」

「不一樣,‘綠梅竹馬’不是成語,‘青梅竹馬’才是成語。」

「‘青’和‘綠’不一樣哦?對哦,不一樣。」重祈有點不好意思地模模腦袋。

芷瑩覺得這假洋小孩真是太可愛了。

「哦,好的,我會記住得,‘青梅竹馬’,我以後一定好好學成語。」重祈尷尬地笑笑,「我和泳怡雖然不是青梅竹馬,但是也認識很久了,是在高中時認識的。我第一次見你時,覺得你那純真的眼神,和我第一次遇到她的眼神是一樣的,所以覺得你特別親切。」

「我怎麼能和泳怡比呢?我是個老女人了,哪里還有什麼‘純真的眼神’?」芷瑩苦笑道。

「no,我覺得純真是發自內心,和年齡是無關的。」重祈很認真地說,「所以我們才成為了朋友。」

「這位朋友,謝謝你把我當成朋友!」

兩人一邊愉快地交談著,一邊走上屋頂,原來三樓是個非常開闊的天台,種著許多花花草草,還有小圓桌和幾張凳子。兩人就在這里坐下休息。

「希望你也能喜歡泳怡,把她當成朋友。」重祈很認真地說。

「如果岑小姐願意,我很開心可以跟她做朋友。」

「今天晚上泳怡說的話,你別太往心里去。」

听重祈這麼一說,芷瑩暗暗吃了一驚,沒想到這看起來天真浪漫、沒心沒肺的小孩子,還是留意到了今晚泳怡說的那番話。

芷瑩笑笑說︰「怎麼會呢?不只她,還有……還有很多人,也許都不太相信我會彈古箏,甚至我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這麼久了,竟然還能有印象。所以你願意相信我,我真的很感謝。」

芷瑩不敢提到重恆,怕重祈想歪了。

「泳怡是因為不了解你,所以才會這麼說的,其實她是個很善良、很溫柔、很體貼的女孩子。」

听重祈這麼說,芷瑩在心里暗暗嘟噥了一句︰「善良?她很善良?估計‘善良’這個詞需要重新定義了。」當然,她沒說出口。

這時,重祈嘆了一聲,望著星空說︰「你不知道,她善良、溫柔、體貼,卻也很可憐。」

「可憐?」芷瑩對這個形容詞頗感意外。

「是的。泳怡小時候一直過著公主一樣的生活。她爸爸是華人圈里比較有名的商人,有著自己的酒店,所以家境很不錯。她媽媽生了她以後就沒法再生育了,所以把她當成寶貝一樣疼愛。她自幼就長得漂亮,又十分聰明,非常招人喜愛,一直是生活圈里的小明星。可就在她十二歲那年,她和她媽媽,還有外公、外婆一起去玩,在路上遇了車禍。媽媽和外公、外婆當場去逝,而她被媽媽抱在懷里保護著,得以生存下來。這讓她非常自責和傷心,她認為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她,媽媽就不會去逝。

本來,媽媽的離去就已經深深刺傷了她幼小的心靈,再加上後來她爸爸很快就娶了繼母。爸爸忙于工作無暇照顧她,而繼母對她又不好。從前的小公主一夜之間變成了寄人籬下的孤兒,沒有父親關心,失去母親的愛護,生活的巨大改變,讓她如同一只受傷卻無所依靠的小鳥,慢慢變得敏感、多疑,和沒有安全感。她十分渴望被愛,卻又時刻害怕失去,甚至害怕去愛。

你別看她總在人前表現得那麼光彩奪目,其實她是在努力地修飾自己的羽毛,想遮蓋住自己的傷痕,怕被人發現,怕再次受傷。每當這個時候,我都特別心疼她。

我媽媽一直很喜歡她,簡直把她當成女兒一樣,所以一直以來,她都像是我們家的一份子。可現在你突然出現在我們家,她害怕大家都關注你,不會再像以前一樣關心她,所以對你有點排斥。相信只要你們多點相處,她了解你之後,也會像我一樣喜歡你的。你能體諒她嗎?」

听著重祈講述泳怡的故事,芷瑩的心也非常的沉重,對泳怡的抗拒也變成了同情。她深嘆一口氣說︰「我能體諒,甚至感同身受。」

「真的嗎?謝謝你!」

「不必謝我,因為這種感受我很清楚。我也是很小就失去了爸爸,所以很能體會失去至親的傷痛,何況她當時還那麼小。」芷瑩望著星空,思緒又重回到那段痛苦的歲月,「爸爸不僅是家里的經濟支柱,更是家里的精神支柱,可他就這樣離開了我們,我們一家人都像沒了魂一樣。對我而言,爸爸就是我的全世界,爸爸走了,世界塌了,從此,世界是灰的,再沒有了色彩……」

說到這里,芷瑩心里悲痛萬分。這是她一直不願意提起的話題,是一個無法觸踫的傷疤,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它,生怕再感受那鑽心的痛。可如今,被泳怡的故事勾起了無盡的思緒,她情不自禁地說了出來,如同被人拿針,一針一針地往心里扎,已經能聞到血的腥味。

「芷瑩,別提了,我明白。」重祈輕輕拍著她的肩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相信你爸爸一定是在天堂默默地保佑著你,從來沒有離開過。你把他放在心里,如果你的心難過,他也會和你一起難過的。」

重祈的話就像溫暖的光,照亮了她的心,她突然很有感悟。想不到這位年輕的小朋友,竟然能說出讓你這麼溫暖的話語。是啊,她一直把爸爸放在心里,如果她的心難過,那爸爸豈不是跟著她一起難過嗎?對,她不能再難過了,她要快樂,她要堅強!

這些話讓芷瑩很受啟發,也非常感動。她含淚看著重祈,點頭笑說︰「嗯,我知道,我會讓自己快樂堅強起來的。」

「對嘛,只有你快樂了,你爸爸才會快樂的。你放心好了,你現在不是有我這個朋友了嗎?不管遇到什麼困難,不管開心還是難過,只要你需要我,我絕對會和你站在一起的!」

「謝謝你,朋友!」

兩人相視而笑。芷瑩覺得心里突然踏實了許多,對,她又多了一位好朋友。家人平安,朋友有愛,她還有什麼理由去難過,去怨天尤人呢?

不知不覺,夜已深了。芷瑩有了睡意,重祈就送她回水晶房。一路上,他還很努力地為她介紹搖滾樂的各種樂器,以及許多著名的搖滾樂歌手。

就這樣,兩人有說有笑地回到了水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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