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去哪兒了?現在才回來。」
沒想到,重恆已經站在水晶房門口,正目光清冷地看著眼前這對,一邊走一邊聊,已經聊得忘乎所以的朋友︰芷瑩和重祈!
這兩人確實聊得入迷,竟沒留意到重恆的存在。
看到重恆冷冷的目光和淡漠的表情,芷瑩原本快樂的心情「嗖」一聲,瞬間煙消雲散。想起今晚晚宴上的事情,她心里又堵了起來。
「哦?大哥,還沒睡呢?」重祈仍然一臉的燦爛,「芷瑩剛才到我的ironman玩了一會兒,她現在困了,所以我送她回來。」
然後,他完全無視他哥的表情,轉身輕輕擁抱了一下芷瑩,微笑著說︰「朋友,很開心今晚你來作客。我們改天再聊,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哦,晚安!」
說完,他還朝芷瑩做了個鬼臉,再向他哥一揮手,說聲「bye」就瀟灑地轉身而去了。
重恆的臉色越發難看了。
直到重祈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芷瑩才轉身,看也不看重恆一眼,直接走進屋里,準備回房間睡覺,卻听得重恆在身後冷冷地問道︰「都這麼晚了,你還到ironman去干什麼?」
「大少爺,我只不過是百無聊賴地到處走走,就走到了那里,有做錯什麼嗎?」
「半夜三更,你跑到小叔的房子里,孤男寡女的,如果被工人看到,你就不擔心被人說閑話?」
芷瑩一听便無名火起三千丈,再也忍不住了,轉身狠狠盯著他說︰「身正不怕影斜,有什麼可擔心的?你也會說重祈是‘小叔子’,他既不是我的情人,更不是什麼‘前度’,而且還是個小孩子,我去看看他怎麼了?你們家怎麼就那麼多忌諱呢?整得像個什麼封建老宅一樣,好像總有很多見不得人的東西一樣!」
「你這話什麼意思?」重恆有點惱了。
「我什麼意思?我的意思很清楚,我這麼努力幫你,只不過都是為了你爺爺,不指望你說聲‘謝謝’,但是沒功勞也該有點苦勞,拜托你不要一臉地質疑,以為我要算計你。
我覺得我會的這點韓語沒什麼大不了,完全不需要向全世界宣揚,而且你說你有你的翻譯,我本來就覺得沒我什麼事兒,我不過就是陪襯。可偏偏你那個翻譯這麼不爭氣,沒辦法,我只好自己上了。我是小學時候學過一點古箏,可事隔這麼久,早就把這事兒給忘了。我不像你整天衣食無憂,可以隨心所欲地風花雪月。我得為我的生計去奔命,哪里還記得什麼古箏、風箏的?可這幾天接觸下來就把從前的感覺帶出來了,怎麼樣?你愛信不信!
我從來就一無所有,根本不在乎什麼擁有、失去,也就不需要通過算計你去獲得些什麼。你覺得你有什麼值得我算計的呢?除了那幾個臭錢,還有什麼?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這麼看重錢財的,不要整天以己度人。再說,我們的合約里寫得清清楚楚,你是你,我是我,你那幾個臭錢跟我一丁點關系都沒有,我犯不著在它身上花心思!」
一席話把重恆的怒氣打得遍體鱗傷,碎了一地。可他又不好立馬把板起來的臉放下,猶豫了一下才清清嗓子說︰「我不過就是說了一句,你怎麼就那麼大反應?」
「你一句話可比我說的這些嚴重多了!」芷瑩冷笑道。
「是你自己太敏感了,我只是提醒你而已。」重恆明顯有點心虛,不想再糾纏這個話題,趕緊清清嗓子又問,「你……你跟重祈約定了什麼?」
「這與你無關,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是說互不干涉對方的私生活嗎?反正不會損害你們郭家的利益,放心好了!」
芷瑩說完,看都不看他一眼,轉身就「 、 、 」地上樓去了。卻听得重恆在身後說︰「李教授夫婦明天一早就飛回韓國,我打算去送機,你去嗎?」這語氣已經溫和了許多。
「做戲得做全套,幫人也要幫到底,我不是這麼沒擔當的人。放心,我會去的!」芷瑩扔下這句冷冷的話就回房間了,頭也沒回。這一回,她好像真的生氣了。
芷瑩的反應讓重恆很不自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是擔心她言而無信,耍小性子不去送機?還是擔心她會做什麼對郭家不利的事情?想來想去,好像都不是。
這一夜,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想想今晚的事,有點兒內疚;再想想這幾天的事兒,覺得對她有點兒虧欠;又想到她彈琴的樣子,心中一陣顫動……
他長這麼大,真是極少像現在這樣失眠的。不過,今夜,他真的失眠了。
還好,他一向體格健壯、精力充沛,偶爾一晚的失眠並不影響第二天的工作。
第二天,當芷瑩再見到他的時候,他早已打扮得帥氣英俊,而且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若是不了解的人,一定會被他這個青春俊美的樣子迷倒,以為是電視劇里溫暖體貼的男主角。
重恆本來就長得陽光帥氣,如果不是性格所致,他的外貌本該是很討女生歡心的。可惜他整天一副不苟言笑、淡漠冷俊的神情,還有那與他的年齡極度不符的沉穩舉止,很容易讓人不寒而栗,敬而遠之。真是可惜了那張臉了!芷瑩常常這樣想。
「出發吧!」
「你就打算這樣出門?」重恆邊說邊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她,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不然你還想怎麼樣?」
「我之前不是帶你去挑過幾件衣服嗎?你怎麼都不穿?」
重恆帶芷瑩去挑的衣服都很名貴,全是大商場里的名牌,尤其是晚禮服,平時又不能穿,只是出席大場合才能穿。對芷瑩來說,她是絕對不會買下來的,所以她也理所當然地想著,這些衣服不知道啥時候還得還回去。再說每次去挑衣服,都有專人替他們處理交款的事,她從來沒見過重恆給錢,所以她一直以為是租的。于是,每次穿完之後,她都小心翼翼地洗干淨晾好收了起來,準備找個時間就交給文馨看怎麼處置。
既然以後還得還,那就得保管好,沒啥事兒也別拿出來穿,以免弄壞了,這是她的習慣性思維。因此,如果不是重恆特意帶她去裝扮,她一般都穿自己的衣服。
今天為了隆重其事,她還專門穿了套紅色的套裝,是她所有衣服里最貴,也是她自認為最好的。問題是,以她的消費水平,最好的衣服也不過一、兩百塊而已。這樣的衣服又怎麼可能讓重恆滿意呢?
可芷瑩還沒反應過來,站在那傻傻地問說︰「那些衣服不用還回去嗎?我已經洗好晾干收起來了。」
「為什麼要還回去?」重恆一听,頭都大了。
「這麼貴的衣服,難不成真的買回來穿?」
「請問,這衣服你穿過、洗過了,商家還會收回去嗎?」
「哎呀,早知道就不洗了!」芷瑩一拍腦門。
重恆完全無語,搖搖頭嘆口氣說︰「這衣服是專門買給你的!因為我真不習慣你平時穿得像個村姑一樣。你就不能改改你那品位?看來你真得好好去學學專門的課程才行,你的穿著品味,我是真的不敢恭維。尤其是如果要出席一些重大的場合,麻煩你穿我買的那些,好嗎?再不行,你就讓文馨帶你去挑。你以前那些衣服,還是少穿為好。」
「這、這會不會太浪費了?」芷瑩瞪大眼楮問,可當她看到重恆沉下來的表情,只好幽幽地說︰「老實說,我沒這麼多錢,可每次都讓你出錢,也太不好意思了。」
「不然你想怎麼樣?就穿著你原來那些不上檔次的東西?那天接機的時候我就已經想說你了,可時間不允許,只能作罷,所以後來吃晚飯的時候,我專門讓人把衣服送過去,讓文馨幫著你挑。」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那是有錢人的習慣,吃飯前還得換套衣服。」芷瑩小聲地嘟噥著。
「真拿你沒辦法。」重恆搖著頭說,「過幾天你就跟文馨再到商場去買些衣服吧,以前那些你愛怎麼處理都行,就是別再穿了!這點小錢,我還是花得起的,最重要是,這關乎到我們郭家的體面。你現在就上去換,時間不多了!」
被重恆這樣說過後,哪怕是不要求她換,她現在也不好意思再穿著以前那些舊衣服出門了。所以她二話不說,馬上轉身回房換衣服,乖得像只小兔。重恆還從來沒見她這麼溫順過,既覺得意外,又覺得有點好笑。
這人就是這麼奇怪,原本自我感覺良好的東西,一但被旁人指手劃腳地批評一翻之後,無論如何,自信心也會慢慢動搖起來,更何況她高芷瑩本來就是沒什麼自信的人。再說,有人願意無條件地送你名牌衣服,何樂而不為?
待芷瑩匆匆忙忙地換好衣服出來,大廳里已經沒有了重恆的身影。她不禁有點疑惑,但是,在一樓可以到達的空間里看了個遍,還是沒有重恆的身影。于是,她又上二樓,想看看他是不是在他的臥室里。
就在她剛剛經過重恆的書房門口時,竟听到里面傳來說話的聲音。哦,可能他在書房里。
芷瑩正想抬手敲門,卻听得里面的人說道「你憑什麼?」,緊接著就听到東西跌倒打碎的聲音。
她心一驚,舉在半空的手瞬間僵硬。
「她是我的女朋友,是我的女人!希望你搞清楚!」
「可是,你盡到一個男朋友的責任嗎?在她需要人依靠的時候,你又在哪里呢?」
「就算要追究,那也應該是她問我,而不是你問我?我以前一直在忍,就因為你是我哥。可現在,你已經結婚了,為什麼還糾纏在她身邊?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你把芷瑩當成什麼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什麼不是?如果不是你一直不肯放手,如果不是你一直在動搖她的心,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辛苦。你知道的,你知道她並沒有完全忘了你,可是她也是愛我的,而且你已經有太太了。你為什麼還要去糾纏她呢?」
「重祈!你有沒有想過她的需要?你有沒有在乎過她的感受?如果有的話,那我絕對沒機會跟她在一起,就像昨晚。你只顧著你自己的音樂,你知道不知道她有多彷徨無助?你不是不知道,她每次回家見她爸爸,她是那麼的不安和無助。可你呢?你就為了你的音樂,讓她自己一個人回家。她是有多害怕、多無奈才給我打的電話?你想過嗎?」
「我不知道她要回去見她爸爸,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會讓她一個人回去!如果我知道,我就不會讓你有機會做這麼無恥的事情了!」重祈一聲冷笑,「就算這個男朋友不夠稱職,也不需要你用擁吻來安慰她!你就不覺得你自己太過份了嗎?如果不是我的朋友拍到照片,我還真沒法相信,我大哥竟然會做出這麼無恥的事情!」
什麼?擁吻?這、這也太過份了!門外的芷瑩不禁咬緊了嘴唇。
門內沉默了片刻,便听得「啪」一聲響,貌似什麼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怎麼?沒話可說了吧?你怎麼不解釋了呢?」重祈又是一陣冷笑。
「重祈,這是個誤會。當時……當時她很傷心,全身都在抖,差點摔倒,然後我……」
「你就別再編故事了!做了還不承認?你該不會想說,我那位從來沒見過你,只認識泳怡的朋友是故意誣陷你吧?可是你也確實有‘資本’去讓他誣陷!」重祈一邊說一邊不停地冷笑,明顯憤怒到了極點,卻在努力地壓制自己,「可既然你這麼愛她,當初你為什麼不留住她,現在還和芷瑩結了婚?你這樣做,不止傷害了她,還傷害了芷瑩!我告訴你,不管是泳怡還是芷瑩,我都不會讓她們受到傷害,一個是我的女人,另一個是我的朋友。」
「我再說一次,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她沒有非份之想,也沒什麼對不起你的,信不信由你。還有,你別把芷瑩扯進來,她什麼都不知道,也與這件事無關。還有,她是你的大嫂,你最好搞清楚關系。朋友?如果你告訴媽媽,你跟芷瑩是朋友,你覺得媽媽會怎麼想?遭罪的不是你,是芷瑩!媽媽尚且如此,其他人呢?即使你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可也不能肆無忌憚地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上。你最好管好你自己的言行!」
站在門外的芷瑩听到這里,小小地吃了一驚,這番話里隱隱透露著對她的呵護,這真是她認識的郭重恆嗎?
只听得里面的重祈一聲冷笑︰「管好自己的言行?這句話應該是我對你說的!如果你真的在乎她,就請你替她著想一下,盡好一個丈夫的責任!你听好了,我是一定會娶泳怡的,所以她就是我的未婚妻,從今往後,你最好離她遠點兒,不然,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這話剛說完,便听得一陣腳步聲迅速沖到門邊。芷瑩怔了一下,想轉身躲開,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她的腳還沒抬起,門就已經打開,重祈與她四目相對,那憤怒而凌厲的目光讓她不敢正視。
從認識這位小叔開始,他就一直都是那麼爽朗和天真,從來都是笑臉相迎。沒想到,他生起氣來的樣子,一點都不輸他哥哥。
一時之間,芷瑩也不知如何是好,余光掃到屋內有點驚訝的重恆,還有那滿地的混亂,更讓她十分不安,熱汗直冒,心口「踫踫」直跳。就像小偷在偷東西的時候被人發現,可她不是故意去「偷」的,完全是無意之舉。
重祈看到她也有點意外,也許是因為怕嚇到她,他憤怒的表情稍稍放緩了一些。但是並沒說什麼,稍作猶豫便奪門而去了。反而是芷瑩,站在原地,不知該何去何從。
重恆從屋里慢慢走出來,問︰「你怎麼會在這里?」
「在樓下不見你,我就想上來找找看……」芷瑩回答得戰戰兢兢的。
「重祈只是有點誤會,沒什麼大事。」
「你放心,我听力不好,記憶力也不好,沒听見,也沒記住。你放心!」芷瑩一邊搖手一邊說,「嗖」地轉身下樓去了。
重恆給電話讓文馨過來把書房的東西收拾一下,就和芷瑩一起坐車出了郭家莊園。一路上,他沒再說什麼,芷瑩也不知道能說什麼,一時間,車內的氣氛相當的尷尬。
芷瑩覺得挺苦惱的。
想到他竟無視弟弟的感受,也完全不顧已婚的身份,劈腿弟弟的女友,心中有點憤憤然,也就不想跟他說話。可一想到他剛才在言語中對自己竟有呵護之心,有點感動;再一想,他與泳怡畢竟相愛過,只因中間有了重祈和自己才無法破鏡重圓,又有點同情他,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來分散他的注意力,別老想著不開心的事。
這極端的兩種情緒不停地在她心中交戰,哪個都沒法佔上風,反而讓她煩燥不已。所以,她猶豫、掙扎了許久。最後,當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鼓起勇氣打算對重恆說點什麼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
「媽媽,怎麼了?」
「你現在在哪兒?干什麼呢?」
「沒什麼,現在準備去為兩位朋友送機,在路上呢。」
「什麼朋友?你怎麼就那麼多事兒呢?」
「不是,那是……」
「辦完事兒就過來一趟,我有話要對你說。」話一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很明顯,這是不容推托的命令。
听媽媽的語氣,肯定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芷瑩不禁皺了一下眉,心里有點不安。
「怎麼了?」重恆問。
「沒事兒,就是讓我呆會兒過去一下。」
不管什麼事情,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為李承旭夫婦送機。
經過幾天的相處,他們已經成了很好的朋友。李承旭已經和重恆約好在視頻電話里聊合作的事情,而李夫人則約芷瑩到韓國玩,芷瑩也很爽快地答應了。
這分別竟也有點依依不舍之感,畢竟芷瑩是這樣覺得的。
有的人,相處一輩子也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可有的人,初次見面便有久別重逢之感,相見恨晚。這人和人相處,真的很講緣份。而芷瑩和李承旭夫婦就十分投緣,所以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卻已如老朋友一般,這離別自然也難免傷感。
只是,生活仍在繼續著,尤其是有著媽媽的「命令」。送完機,芷瑩來不及調整自己的情緒,便匆匆趕到了天河區媽媽的新家中。而重恆則回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