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大半天的折騰,芷瑩已經十分疲倦,本想著好好睡一覺。不想大半個小時後,手機就響了。
她迷迷糊糊地往床頭櫃上模去,好一會兒才模著手機︰「喂」
「瑩瑩,我是叔叔,你最近還好嗎?嘻嘻……」
「哦,叔叔……」
「我是叔叔高權山,我回來看你們了!」
「什麼?」芷瑩听到「高權山」三個字才猛然清醒,那個差點害得她家破人亡,最後被迫以嫁還債的高權山回來了!她全身一抖,心中恨怨交雜,卻又隱隱感覺有點不安。
她一下子坐了起來,問︰「是你?」
「對,我就是你唯一的親叔叔高權山,親愛的佷女,你最近高床軟枕、吃香喝辣的,過得可好嗎?」
這熟悉的聲音和腔調,讓芷瑩瞬間回想起了叔叔那張討厭的嘴臉,還有他不斷制造的麻煩。她清清楚楚地記得,當日在媽媽的病房外,那兩個追債的人是怎麼拿著欠單和他們家的房契來向她追討欠款的;她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是如何絕望地跌坐在醫院走廊上,痛不欲生的。如果不是這個人,就沒有「聯姻」一說;如果不是這個人,媽媽就不會被氣得住院;如果不是這個人,她就無需拿自己的幸福來還債救家。都是這個人,就是這個人,這個自稱是她「唯一的親叔叔」的人!
「你回來干什麼?」芷瑩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強壓住心中的怒火,冷冷問道。
「哎呀,什麼回來干什麼?這是我家,我當然是要回來的。再說了,我也想念你們母子三人啊,你們可是我唯一的親人呢。嘻嘻……」
「我們沒本事做你的親人,也沒你這種親人!」
「喲,你看你,真是的,怎麼嫁了人還是這脾氣?怎麼能這麼對叔叔說話呢,沒大沒小的,都是你媽給寵的!你現在成了有錢人家的少女乃女乃就目中無人,瞧不起我這叔叔了是不是?」
高權山不說這話尚且罷了,他一提這事兒,芷瑩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一股血直沖腦門,渾身顫抖︰「你自己做了什麼事,你自己清楚,你還嫌害我們害得不夠嗎?」
「哎,電話里說不清楚,咱出來說吧。我在綠宛豪庭附近的茶餐廳等你,咱們出來聊吧!」
「我跟你沒什麼可說的!」芷瑩說完就想把電話掛了。
「你可別後悔!我本來就打算直接找你媽媽算了,不過又怕你不高興,所以才給你打電話。」
芷瑩听他這麼說,心中一驚。綠宛豪庭正是芷瑩媽媽的新居,很明顯高權山是故意找到那兒去的。可他又是怎麼知道的呢?不管如何,他一定是不懷好意。于是,她問︰「你為什麼找我媽媽?你又想干什麼?」
「你到底出不出來嘛?出來坐坐,我們好好聊聊。如果你不出來,我就去找你媽媽咯。」
沒辦法,芷瑩太了解她這位叔叔的為人了,卑鄙無恥,萬一他又去糾纏媽媽,讓媽媽動氣可就糟了。媽媽做完手術沒多久,最近又因為哥哥的工作問題憂心煩惱,不能再承受其它的刺激了。
所以她只好答應下來,請文馨幫忙安排了一輛車就往市區而去。文馨問她什麼事,她也只是說見見朋友,生怕多生事端。
待去到的時候,果然看到叔叔高權山坐在茶餐廳里,正吃著點心,十分享受的樣子。他比之前更黑更瘦了,但是似乎新剪了個頭發,穿的衣服也挺新的。
高權山一看到芷瑩便露出一排參差不齊的牙齒,笑嘻嘻說︰「嫁到有錢人家當少女乃女乃果然是不一樣了,你看看,這氣質、這樣貌,比以前強一百倍呢!你看,叔叔我沒介紹錯吧?要不是我,你哪能有今天啊?」
對于這個問題,芷瑩已經不想再跟他爭論,也沒什麼可爭論的了,她只想知道他這次回來的意圖。
「我沒時間听你說這些,找我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你看你這態度……我真不想說你。」高權山搖頭努嘴道,「這麼久不見叔叔,你也不問問我最近過得怎麼樣,生活順不順心,所以說你沒教養,真沒說錯你。」
芷瑩本來就一肚子的氣,听他這麼說更是無名火起,但想著自己是來解決問題的,最終還是壓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問︰「你過得怎麼樣跟我沒關系。你有事就說,沒事我可要走了。」
「你看你……真是過河拆橋,沒點良心!你有今天,還不是多虧了叔叔,你怎麼就不知道感恩圖報呢?算了,指望你給我養老也是不可能的了,你就給我五百萬作為報答吧!」
「什麼?五百萬?」
「我說好佷女,五百萬已經不算多了,相比你現在的生活,很多女孩子想用這五百萬去換都換不回來呢!你看看,現在的婚介、職介,都是收錢的。你叔叔我給你安排了這麼好的一樁婚事,你是不是應該好好地報答我一下呢?」
芷瑩一聲冷笑︰「真是幸虧你,我才有今天!」
「這才對嘛,要不是叔叔找到這聯姻書,再找到郭家,你現在怎麼可能成為郭家的大少女乃女乃呢?」
忽然,芷瑩把臉一沉,正色道︰「你以為我是印人民幣的嗎?我上哪兒給你弄這麼多錢?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
「你這樣說就不對了,你現在嫁的可是豪門,五百萬對你們來說太小意思了。就說你剛才坐的那輛寶馬車吧,最少也得一百來萬,你說我問你要個五百萬養老也不算過份吧?」
「你……」
很明顯,這高權山老早就看到餐廳外的芷瑩了。
他很得意地笑了笑又說︰「再說了,我怎麼說也算是個長輩,你孝敬我也是應該的。這高家的財產啊,我跟你爸本來是對半分的,可你爺爺偏心啊,當年把所有財產全都給了你爸爸,所以才能把你們養得這麼大。現在你是不是得把原本屬于我的那一部份還給我呢?」
「你還好意思說?別說我們家本來就沒什麼家底,單說爺爺那些舊物,只要稍微值錢的都讓你偷出去當賣了,你到底還有什麼財產在我們這里?」
「哼,少裝了!要是老爺子肯分我一半財產,我至于要偷那些破爛去賣嗎?根本就不值幾個錢!」
「我真懷疑你是不是爺爺親生的,我們家怎麼就出了一個你這樣的人呢?既然那些‘破爛’賣不了幾個錢,你為什麼還要偷去賣呢?我們只是希望遵從爺爺的遺願,也是希望能留個紀念,所以再窮也要把它們保管好。可是,你就把它們當得干干淨淨。我還想問你去討還我應得的那一份呢!」
高權山被佷女一番在情在理的話說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渾身不自在,不禁十分惱火,拍案叫道︰「你說你這個臭丫頭,嫁給有錢人,就腰干粗了是不是?竟然指責起叔叔來!好、好、好,沒法跟你理論,你簡直是蠻不講理,我找你媽去!」
他這一鬧,把茶餐廳里的人都驚動了。但是芷瑩已經沒心情理會這些,她現在最擔心的是驚動媽媽,怕媽媽受到刺激,所以她也厲聲道︰「你如果還敢去找我媽,我可就報警了!」
「報警?有本事你就報,我這是追討我自己應得的財產,我還怕你?」
「你自己做過的事情,你心里清楚!」芷瑩一聲冷笑,氣得滿臉脹紅,渾身顫抖,「你騙我媽媽簽下合約,偷偷把我家的房契拿去抵壓賭債,這筆帳,我還沒跟你算呢!你如果還敢去糾纏我媽媽,讓她舊病復發,我一定不會讓你好過!」
「喲,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啊,現在還敢威助我了,成了有錢人果然是不一樣了。但是,你以為我會怕你嗎?」高權山雖然這麼說,可心里卻是七上八下,「你給我听清楚了,那合約是你媽媽自己簽的字,我可沒逼她,你別栽贓到我頭上來。臭丫頭,你媽媽這麼久沒見我,至少還肯留我吃頓飯,你呢?你倒好,一看見我就大吼大叫,還威脅我,好夕我也是你親叔叔!你說我們高家怎麼就出了你這種女兒?」
「什麼?你去找過我媽了?你是怎麼找到那兒的?」芷瑩一驚,整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來了,她不知道這叔叔又對媽媽說了什麼。
看她這麼著急的樣子,高權山頗有些得意,剛才的氣也稍微順了些,狡黠地笑道︰「你說你們是不是沒良心呢?搬家這麼大的事兒,連我這唯一的親人也不通知。好在我回宜和小區的時候遇到幾個街坊,他們都去過你媽媽的新居,不然我還真是連頓午飯都沒著落呢。」
「你……你真去找我媽了?你……你到底跟我媽說了些什麼?」芷瑩擔心得舌頭打結,心中惶惶不安,不知道媽媽現在怎麼樣了。
「沒說什麼,我就是想著她,所以就去看看她咯。你以為你媽像你啊?她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念親情、明事理,不僅關心我的近況,還留我吃了午飯。我本來想直接跟你媽要錢,可我想著你媽的錢都全花你們身上了,手頭上的錢肯定也不多,所以就來找你。再說了,你媽媽這麼辛苦把你們養大,你們替她還錢也是理所當然的嘛,俗話說‘母債子還’是吧?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的,竟跟個守財奴似的,難怪人說越有錢的人越吝嗇!」
「我警告你,你要再敢去騷擾我媽媽,我一定會去報警的!」
「報……報警?你以為我就……我就怕了嗎?我說了,那字是你媽媽自己簽的,要追究,你自己找她去!你媽真沒說錯,她當初就不應該生你這個忤逆自私的女兒,當年要是不生你的話,你爸媽也不用負擔這麼重,生活也不會這麼困難。你爸就是因為疲累不堪才出的車禍,而你哥就是為了你才退學,連前途都犧牲了。所以說,你真是個累贅,直到今天嫁了人也還不能為家里做點貢獻,害你媽還得為你哥的生計愁得頭發都白了。你說,你是不是個害人精?」
「你胡說八道!我媽媽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呢!你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別再來煩我們。你以為警方真的查不出你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嗎?那我們就只管去試一試!」芷瑩氣得不停地顫抖,臉色煞白。
听她把話說得這麼狠,高權山可真的有點怕了,思前想後都覺得自己理虧。他渾身像爬滿螞蟻,坐立不安,額頭滲汗,可又不甘心就這樣離開,一想到那誘人的鈔票,他就心癢難奈。于是,他咬著牙,惡狠狠地罵道︰「你看、你看,你媽真沒說錯,你就是這副德性,我們家怎麼就有你這麼個人呢?看來真得去做個dna鑒定,說不定真是抱錯了!一點親情都不顧,自私自利,看到親叔叔孤苦伶仃地在外面拼搏了這麼久,一把年紀了還一無所有,你就是不肯照顧一下。難怪你媽說你為了郭家的家業,竟連你哥的前途都不管,硬是不讓你哥進‘思唐’。我開始還不相信,現在可沒辦法不信了,所以你媽媽才說後悔生了你。哼,我看你以後去到陰間可怎麼有臉見你爺爺和你爸爸!」
他一邊說一邊抹嘴站起來︰「是,你現在是人上人了,是有錢人了,不過,你小心被雷劈!忘恩負義、自私自利!臭丫頭!」說著他把抹嘴的紙巾往桌上一扔,拍拍**便走了,一邊走還一邊不停地罵。
芷瑩坐在座位上只覺得雙耳「嗡嗡」作響,四肢酸軟,六神無主。
「為了郭家的家業,竟連你哥的前途都不管,硬是不讓你哥進‘思唐’」這樣的話,若不是從媽媽嘴里說出來,高權山是不可能知道,也不可能這麼說的。難道,媽媽真是這樣認為的嗎?
還有「你爸就是因為疲累不堪才出的車禍」這句話更如同萬箭穿心,讓她生不如死。她最愛的爸爸、最愛她的爸爸,真的是太疲勞才出的車禍嗎?真的是因為她才疲累不堪的嗎?真的是她害了這個家嗎?
對,一定是這樣的,既然是媽媽說的,就一定沒錯。還有哥哥,哥哥不就是為了成全我才退學,以至于今天這麼落泊的嗎?對,一定是這樣的,我就是一切悲劇的罪恢禍首!難怪媽媽一直對我有怨言,我簡直是這個家的災星啊!叔叔說得對,媽媽一定是很後悔生了我,一定恨極了我,而我以後萬一死去,去到陰間,可怎麼有臉見爺爺和爸爸呢?
高芷瑩的腦中一片凌亂,想到以上種種,連死的心都有了。自己竟害了自己最愛的人,能不痛苦嗎?她悲憤之極,心力交碎,忽覺眼前的世界越來越模糊。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叵胍? ??幢環?裨崩?】 剩?煞?裨被姑凰導婦洌??鴕丫?瓜鋁恕 br />
正當茶餐廳里亂成一團的時候,在外守候的司機跑了進來,匆匆埋了單就把芷瑩抱上寶馬車,朝醫院奔去。
當芷瑩慢慢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車里了,她掙扎著坐了起來。
司機見她醒來,忙關切地問︰「瑩少夫人,你覺得怎麼樣?好點了嗎?」
「我沒事。」
「你放心,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你再忍奈一下,堅持住。」
「我沒事,真的沒事,我不需要上醫院。麻煩你送我到公墓好嗎?」
「公墓?瑩少夫人,我還是先送你到醫院找醫生看看,遲點再去公墓吧。我怕你身體吃不消。」
「不,我不需要上醫院,我沒事。」芷瑩懇求道,「求求你了,司機大哥,送我到公墓好嗎?我求求你了。」說完,她已經淚如雨下。
「瑩少夫人,你確定你真的沒事嗎?」
「只要去到公墓,我就沒事了,求你了,我現在很想去看看爸爸,求你了!」
司機看她一激動便氣色不佳,也不敢太過強求,只好答應下來,改道往公墓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