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重恆前腳剛離開,那邊芷瑩便找過來了。
「瑩少夫人可是要找重恆少爺?」懷香笑盈盈地問道。
「是的,秘書說公司發生大事,得重恆回去一下,可他沒帶手機。听安保室的人員說他來了這里,所以我來通知他。」
「重恆少爺已經知道了,早你一步離開這里,想必是回公司去了。」
「哦,既然他已經回去,那我也不用再找他了。對了,懷香姑姑,爺爺最近可好?」
「還是老樣子,偶爾似乎清醒,偶爾又像睡著。老爺子辛苦了一輩子,從不曾好好地休息過,沒想到現在竟是以這種方式休息。」懷香說著,一臉的惋惜和無奈,眼中閃過一絲憂傷,「也好,再沒人能打擾他,他可以好好地享受這寧靜的時光了。」
「我想去看爺爺。」
「這樣當然好!我正好有事要離開一下,就麻煩你替我好好照看他,有什麼事可以呼叫醫護人員。」
「好,懷香姑姑放心!」
芷瑩最近忙于各種事情,確實好久沒來看郭爺爺了,而這次的「華誠事件」被重提,讓她又十分想念這位老人家。
老人家此時正在二樓的客廳窗邊沐浴秋日的陽光。
他閉目靜躺在搖椅上,一臉的平和與慈祥,呼吸是那樣的輕緩,輕緩得近乎難以讓人察覺。
深秋的涼風穿過滿洲窗,輕撫著老人頭上的銀發,顯得很悲涼。老人家比前段時間更顯消瘦了,眼眶、雙頰和臉上的紋溝陷得更深,而手上的青筋與骨格的輪廓更顯清晰。蓋在他身上的毛毯已滑落到月復部,讓衣領下的老人斑很是搶眼。
看著這樣的郭爺爺,芷瑩只覺得鼻子酸酸的,在清涼的秋風中不禁打了個冷顫。于是,她趕緊蹲下來,為郭爺爺蓋好被子。
蹲在老人面前,卻難以感覺他的氣息,要不是他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很容易讓人錯覺他已駕鶴西去。
芷瑩很是感慨,想他一生于商場中叱詫風雲,于時局中運籌帷幄,撐起這麼大一個「思唐國際」,無奈這人生的最後一幕竟如此悲涼、身不由己,連一個漂亮的謝幕都無法完成,不能不說世事太過殘酷。
再偉大的英雄人物也敵不過自然規律啊!
轉而她又想到,不知是何原因,這郭爺爺和自己的爺爺竟然相識,不知兩人是以何種情形相見,又說了些什麼,竟會定下這讓人匪夷所思的婚約。可惜如今,當年一起定下盟約的兩個人,高家爺爺早已仙逝,獨剩他仍然奮力徘徊于陰陽之間,苦苦與病魔抗爭,受盡煎熬。他到底還有多少塵緣往事割舍不掉呢?
想到這里,芷瑩的眼中已蒙上一層淚水。
她輕輕握著郭爺爺的手,很希望能給予他力量,但也心知如此不過自我安慰而已。抬頭望去,秋日的陽光正好映著老人家蒼白的臉龐和滿頭的銀絲,竟讓他于靜穆中顯得聖潔**,讓人肅然起敬。
芷瑩心中一動,不禁喊了一聲︰「郭爺爺。」
只見光暈下的老人慢慢抬起眼簾,雙目燁燁發光,聰慧有神。
「爺爺,您醒了?」芷瑩暗暗吃驚,心中閃過一絲異樣。
「高小姐。」老人竟然開口了,聲音平和而清晰,渾厚且有力。
芷瑩又是一驚,遲疑答道︰「是的,我是高芷瑩,爺爺。」
「高小姐,我等你好久了。」
「等我?」
「能否拜托你替我傳句話?」
「當然可以,爺爺請說。」
「你告訴重恆,要牢記那年我在楓葉林對他說的話。粵西的桉樹林決對不能賣,‘思唐’必須在郭家人的手里,新能源項目必須在中國人的手里。」
對于郭爺爺這番話,芷瑩很是不明,听得雲里霧里,于是不停地小聲重復老人家的話,生怕自己忘了。
只听郭敬儒又繼續說到︰「今日盼得你來,我便心願已了。」
「心願已了?」芷瑩心中又是一陣驚疑。
「老朽能做的都已做,日後一切便任听天命了,望高小姐好好把握,好好珍惜。」
「爺爺,您在說什麼?」
「高小姐,向你承諾之人一直堅守承諾,從未食言,也從未負你。」
「向我承諾之人?」
「所以,你不要再心存怨念,應懷感激之心,方能讓此生安寧……」
「向我承諾之人?向我承諾之人?向我承諾之人?」芷瑩突覺得一陣暈眩,腦中亂像叢生,頭痛欲裂。不一會兒,她只覺心底涌上一口血,憋在咽喉處,讓她呼吸難奈,手腳一軟便倒了下去,不醒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