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宣遺夢 第22章 迷局 下

作者 ︰ 臨夏微風

或許被她這麼一攪和,情況有了點出乎意料的扭轉,那就是徐宜瑞進去沒被吼出來,不過據可靠的專業人士分析,人家吼不吼出來,壓根和她沒啥直接關系,四阿哥平常其實還是很給大他幾歲的徐宜瑞面子的,吼誰也一般不太吼她!柔佳想著,這就是她的目標了,被主子敬重,地位不可動搖,將來嫁出宮去,倍兒有面子。

徐宜瑞默默的跪在地上,一粒一粒將棋子拾進棋笥,四阿哥看著地上黑白交錯的棋子逐步歸攏,似乎有所觸動,眉眼之間稍稍舒解,于心不忍道,「你起來吧,讓她們進來收拾」。

不知道這算不算苦肉計?但就目前的結果看來,還是很有效的。史妍芸、蔡芳寧和柔佳很自覺的成為‘她們’的人選,代替‘位高權重’的徐宜瑞跪在地上撿棋子,等他們風卷殘雲的撿完棋子要退出去的時候,徐宜瑞或許由于剛才的一路狂奔體力不支,有點暈暈的向後傾倒,柔佳見勢不妙,本能的退了兩步,可架不住反應夠快瞥到史妍芸和蔡芳寧一百八十度相反的伸手扶,自己也趕忙轉換姿勢。

亡羊補牢,為時已晚,這一切,毫無保留的被明察秋毫的四阿哥洞若觀火的盡收眼底。史妍芸和蔡芳寧扶徐宜瑞下去休息,房里只剩被無辜留下的柔佳。而徐有發他們,從剛才的‘她們’開始,就一直很自覺的站在門外,沒有越雷池半步。

「你剛才為什麼躲」,四阿哥盤問。

四阿哥不愛听人撒謊,但是又不能一五一十地說自己和她們結了梁子,沒上去踹一腳,已經夠給面子。那就,折中吧!

「動物趨利避害的本能」,柔佳如是說。

但凡牽扯到人性,論述起來就比較高大空,一般可使對手無從辯駁,孔子有孔子那套,墨子有墨子那套,莊子有莊子那套,韓非子還有韓非子那套,白馬也能非馬。

「你有沒有讓我開心的本能」,四阿哥意圖不明地問道。

「呵呵~」,柔佳裝傻充愣的憨笑,這不是她想要的切入點,四阿哥你為什麼不走尋常路?本能讓你開心,您確定您沒瘋,這實在太不符合常識邏輯,我剛才說的本能是防御的本能,不是討好的本能,何況小的最好還是不要產生這種不必要的本能,否則您身邊的蔡姑姑會讓我死的很難看。

「主子您說笑了,那不是靠本能,要靠本事」,柔佳覺得自己當下嬉皮笑臉的諂媚樣子自帶猥褻氣息,希望能夠自動發揮退避三舍的功效。

「我覺得你有這個本事」,四阿哥完全沒有眼力勁,一直在唱反調,而他的心情更是芝麻開花節節高,突然好起來了,邪邪的笑笑眯眯,瞅著柔佳,看得柔佳直發毛。

「你過來」

柔佳覺得四阿哥不懷好意,預感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兒,兩腿愈發打顫,實在不想過去。她拖拖拉拉地邁著小步子挪到四阿哥身邊,「主子有什麼吩咐?」,四阿哥此時坐在榻上,正好和柔佳齊頭高,他伸手撫上柔佳的臉頰,指尖滑過,柔佳有種被模活魚的觸感,小時候在府邸她和高泰就經常從池子里撈魚上來,每回她總愛戳兩下,然後把手覆在魚皮上,體驗滑不溜秋,冰冰涼涼的手感,不過這回好像反過來了,她成了被模的活魚,手感也不是冰涼,而是溫熱。柔佳的心咯 一下,身上像長了跳蚤一樣奇癢無比,卻又不能撓,感覺,怪怪的!

「疼不疼?」,四阿哥憐惜的軟語,熱浪噴在柔佳臉上,柔佳呼吸著剛從四阿哥肺里出來的廢氣,臉刷地一下紅到了脖子根。

指尖不受控制,反復摩挲細潤如脂的臉頰,弘歷不能自已的享受眼前人羞赧的表情,此刻的她像只受了驚的小兔子,連眼楮都是紅的。

「五阿哥您……」,徐有發話還沒說完,五阿哥已經手快一步推門進屋,像是撞破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場面,連忙捂住眼楮背過身,賊笑兮兮,「為弟來的真不是時候,壞了四哥的好事,要不我先出去,你們繼續」。雖然口上這樣說著,實際上卻沒有半分行動。柔佳覺得當下的自己腦袋短路,有點沒轉過彎來,兩眼發直。

「別胡說」,四阿哥陰沉下臉,柔佳這才有點食髓知味,好嘛,自己輕浮浪蕩的名聲要被坐實了,冤不冤啊!明明剛才還敞開的大門,是哪個不要臉的小人給帶上的?

繡鉤藤緝米珠靴,靚藍色織金錦長袍,腰間綁著一根獸紋帶,炯炯有神的桃花眼檢視,搭配耐人尋味的笑容,「小娘子長的像敦煌壁畫里的仕女,活色生香,也難怪四哥動心」。五阿哥這人似乎比四阿哥更加口無遮攔,不通人情,就算他的臉再怎麼英俊身姿再怎麼瀟灑,此刻的柔佳也對他生不起半分好感。

「言多必失,看來你今天被皇阿瑪責訓的不夠」,弘歷心緒紛繁,又想起白日養心殿里的事,饒是不快。

「我可不像皇阿瑪和四哥一般心系社稷」,五阿哥翻身跳到羅漢床上,像八爪魚一樣仰面躺下,「若說受誡,你比我厲害些」。

好像,有內涵,柔佳豎起耳朵,只听四阿哥說道,「你要再這般信口雌黃,改日過節我便將你的混事都稟告額娘」。

「你就是不稟,額娘也還是疼你多些」,五阿哥坐起,疏懶的抵在黑漆描金靠背上,指著柔佳道,「過來,給爺月兌靴」。

五阿哥,您老真是,自來熟!

柔佳不敢磨蹭,正欲過去,卻見四阿哥的駝色緞平金百鳥紋襪直擊在了五阿哥的小腿肚上,五阿哥不慍不火地道,「原來四哥心疼」,說完,又接上一句,「其實我看這個不錯,何苦在一顆樹上吊死,修得了身齊不了家如何治國平天下」。

四阿哥的表情諱莫甚深,眼神有點捉模不透,視線落到柔佳身上,「你先下去」。

柔佳應個了,甫自退了出去。徐有發拱手賀道,「恭喜高姑姑」,宮女太監不約而同的一陣暗笑。「誒~」,柔佳噓氣,胡大海從速貼心寬解,「姑姑不用垂喪,機會多的是,不急在一時」。柔佳這會子好好的打量了一眼胡大海,馬臉上兩只不大的老鼠眼,清瘦的下巴頦兒,兩片薄唇,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反正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柔佳不屑置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總有一天大家會明白她的胸懷大志。

暮色漸濃,四阿哥命人傳酒膳,和五阿哥共飲,屋內不時傳來酣暢淋灕的大笑。鎖宮門前,五阿哥才意猶未盡的離開,原本應和柔佳一同夜值的徐宜瑞身體不適,今晚便成了柔佳的獨角戲。四阿哥回房,徐有發借口尋解酒湯,就再也沒出現過。

滿身披毫、銀白隱翠的碧螺春如雪花紛紛揚揚飄落到盞中,水滿七分,綠雲翻滾,氤氳的蒸汽使得茶香四溢,柔佳手端托盤,將茶奉上,四阿哥順手接過,抿了一口,「你可知這碧螺春乃是聖祖爺賜名?」

柔佳點點頭,輕嗯了一聲。

四阿哥霽顏,從書案走至半開的窗前,月光瀉下,在他身遭,似乎包圍了一層淡淡的銀霧,黑玉般的眼楮落滿星光,好似無底的深潭,「你可知碧螺春的俗名?」

柔佳想了想,道︰「嚇煞人香」。

清光一現,四阿哥的眼里充滿落寞,「遇上,是宿命,絲蘿托喬木,不該是最好的歸屬麼?」,這一句,不像是問柔佳,倒像是問自己。

佛亦有心動,何況人乎,不欲張顯的柔佳故意將答案說錯,然而四阿哥那受傷的神情卻平添她心頭的慚愧,情感積聚在心里,讓她想為四阿哥做些什麼。

「唯有人心相對時,咫尺之間不能料」,四阿哥不可能事事詳查,他也會被蒙蔽,黃格格的事情並不全然是他的錯;而朝堂之上,性命攸關之時,誰又知偽言巧似簧。

弘歷轉過身,安靜而秀美的面孔,如水明媚,顰眉微蹙的淡淡哀愁,好像,能讀懂自己的心。

岑寂的夜,微醺的四阿哥將柔佳攬進懷里,他的容顏憔悴,像是累極,「沒有旁的意思,讓我抱一會兒就好」,埋首在柔佳的脖頸處,腰上的力道收緊,熾熱的胸膛緊貼,彌漫著陳釀的芬芳,使人耽溺。柔佳能夠感受心髒的跳動,撲稜撲稜。

「你的身子是暖的」

他抱著自己,卻又不像僅僅是在抱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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