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來這無非就是一筆買賣。陳登提供武裝，劉備提供部隊。所以在陳登眼里我們不過是一群可靠的雇佣兵罷了。劉關張三兄弟的反應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便趁機說道︰「主公，明君對屬下總能有功則賞，有過則罰。如今屬下立下大功一件……」劉備估計是醉了，迷迷糊糊地說道︰「軍師盡管提，只要是我劉備力所能及之事。」我喝了口酒，笑著說道︰「那好，主公可否借我三千步軍，兩百騎兵。」
劉備一听我要管他借兵，頓時警惕起來。他笑著問道︰「為何？」
我也知道信任這東西不是一天兩天能建立的，但心里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我說道︰「屬下返回小沛途中路過開陽城時，和臧霸將軍一同審訊黃巾賊眾。得知他們的首領陳元暗地勾結袁術，並且得知他們的老巢就在東莞縣內。臧霸將軍提議與主公你合兵剿滅黃巾殘余。
劉備皺了皺眉，說道︰「為何擅自就和臧霸約定。仲達，你要記住。兵者傷人傷己，天下之利器也。切勿輕言用兵。」我面露慚色說道︰「司馬懿知錯了，請主公責罰。」
劉備先是沉默了幾秒，旋即哈哈大笑起來︰「三弟你有段時間沒動筋骨了，就隨軍師走一趟吧。」關羽沒有作聲，便也是同意了。我舉起黑碗說道︰「張大哥，關大哥。小弟先干為敬。」關羽捋著胡子說道︰「軍師弱項建立自己的不取，只管問大哥要便是。何苦舍近求遠，去收編那些黃巾賊呢？」
關羽雖然為人倨傲，但對軍事情報有著一等一的敏感度。
我思慮片刻後說道︰「關大哥有所不知，這山賊和官兵有很大不同。」關羽神色不滿，悶聲說道︰「何解？」我笑著說道︰「夫戰，勇氣也。一支部隊的殺傷力取決于士氣。士氣旺盛者如樂毅手下的北地燕軍連下齊國五十城，士氣衰頹者如函谷關前六國聯軍未戰先怯。
張飛嗆聲說道︰「俺越听越糊涂，這山賊有何士氣可言？」我含蓄地笑了笑，說道︰「士氣是否旺盛取決于，士卒能不能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官兵能嗎？據我所知，張將軍帳下八千長槍兵中，鰥夫（沒老婆的男人，可以理解為同性戀什麼的）只有三人，七千名有家室的士卒中尚未及冠便有妻子兒女的人數約在五百左右。」
張飛听得一頭霧水說道︰「妻子兒女和打仗有什麼關系」？劉備扯了扯嘴角，應該是懂了。我繼續說道︰「請問，這些長槍兵在沖鋒鼓敲響後，心里掛念的是什麼？是他們的妻子兒女，而不是賞千金，封萬戶侯。對，自己死了，孤兒寡母的誰去照顧。當這些即將要沖鋒的士兵開始愛惜自己的生命時，還有士氣可言嗎？
我將早就準備好的說辭一吐為快，關張二人也總算是被震懾住了，不再反駁。
眾人都不說話，只是大碗喝酒。劉備見氣氛不對，便打了個圓場說道︰「軍師所言極是，不知那伙黃巾賊眾有多少？」我敲了敲桌子，說道︰「大約千人。」劉備面上不動聲色，但我知他心中的石頭已經落地。一千人的部曲在劉備眼里不過是小孩在玩家家酒罷了。
劉備點了點頭，說道︰「仲達何時出發？」我說道︰「就明天吧。事不宜遲，越快越好。」張飛听了，頓時來了精神。他起身說道︰「我這就去通知弟兄們打點行裝。軍師啊，你就帶我一起去吧。俺都快半年沒殺……打仗了，手閑得慌。」
劉備對我眨了眨眼楮，我心領神會地朝他笑笑。于是我雙手抱拳說道︰「那就有勞張大哥了。」張飛佯怒道︰「別叫我張大哥，多別扭就叫我……飛哥。」張飛說完還對我眨了眨眼，激起我一身雞皮疙瘩。
張飛說完便隨手從桌子上拿了一壺酒就到軍營打點去了。關羽也起身說道︰「這便去挑選些精干的騎兵保護軍師，告辭。」說罷，頭也不回便走了出去。
我暗道這關張二將都是心高氣傲之輩，今天算是駁了他倆的面子，如果日後培養不出一支可靠的部隊，自己這個軍師的公信力便蕩然無存。
除了劉關張三人，整個將軍府中還有一個人不容忽略。
對于我的深夜到訪，陳登沒有表現出應有的驚訝。迎接我的只有那一副古井不波的表情，仿佛把一切都看穿。我的直覺告訴自己，所有人包括我，陶謙，劉備，袁術都像是他案前那張棋盤上的黑白子。一切的博弈都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
當然，陳登又何嘗不是我預設棋局中的某顆棋子呢？
我坐到案前，寒暄道︰「元龍雅興，竟然隨身帶著棋具。」陳登搖了搖頭，說道︰「非也，行程匆忙。這是問劉豫州借的。听長文說你棋藝超群，不妨對弈一局，如何？」
我點頭表示同意，剛想拿起一壺黑棋。陳登向我搖了搖手，說道︰「翻點新花樣吧，你我共用一壺白棋。」這回我是真被嚇到了，難道這個時代一色棋這種燒壞腦神經玩法已經出現了？我說道︰「元龍你也過玩一色棋？」
陳登坐到案前，抿了口茶說道︰「棋分黑白二色，只是幫助庸人罷了。」我笑著點了點頭，從壺中夾出一枚白子，拍在棋盤上。陳登微微皺眉，說道︰「天元？」我笑著說道︰「中樞之地，輻射四極，雄視八荒，大勢之第一要點也。」
陳登看了我一眼，卻看不出任何端倪，便說道︰「我若佔地，大勢豈非成空？陳登思慮片刻後便抬手下在星旁。」我淡然應答︰「勢無虛勢，地無實地。以勢取地，勢漲地擴。」拈了一枚子便打到右邊星位。
我倆運子如飛。須臾之間，雙方已纏斗了幾十個回合。陳登招招落在實處，意鞏固地盤。我的棋子卻星羅棋布在棋盤各個角落，粗粗一看已呈敗相。陳登面露喜色，棋子單落在月復地，直插我軍心髒。
我心中一笑，雖然本人在qq圍棋里的積分是負1000。司馬懿卻是此中高手，又怎麼可能輸給陳登。
片刻之後，陳登認輸。他疑惑道︰「仲達棋藝高超，僅僅一招便把散亂的棋勢連了起來。在下佩服。」我正色說道︰「我之所以勝了，不是因為我們之間棋力上的差距。元龍你的計算能力在我之上，卻輸給了「斤斤計較」這四個字。虛實相依，過分追求實地便成了掣肘自己勢力的虛。凡事都留後手，並不是一件好事啊。」
陳登笑了，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放聲大笑。他說道︰「司馬懿，那你的實地又在哪里。」
我淡淡地說了句︰「或許是淮南吧，可未來這東西誰又能預測呢？」說完，我便推門走了出去。
喜歡下一色棋的人，都是孤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