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峰更加堅定了走出去的決定。他不顧父母勸說,發誓要自食其力,只身來到北京打拼,租住在一間不足1平方米的小房間里。
為了賺取房租和微薄的生活費,每天一早,海峰仔細把頭發梳理好,就出門賣報紙、推銷電話卡。他高瘦的身材,奇怪的頭形,有點斜視的眼楮和那副大黑框的眼鏡,回頭率幾乎是百分之百。對各種怪異的眼神,海峰都一笑作罷,照樣樂觀。
還有多少人深陷痛苦不能自拔呢?海峰渴望和他們並肩戰斗、互相鼓勵,他又開通了以「痛苦分擔,快樂共享」為主題的熱線,每個夜晚都守著電話機,等待需要傾訴的朋友。迄今為止,他已經接到過上千個求助電話,甚至幫助不少自殺者恢復了生活勇氣。
不久,海峰又異想天開,居然給微軟中國總部發郵件,希望對方免費培訓盲人,讓他們也能共享網絡方便。持續不斷地發送郵件,海峰居然得到回音,微軟全球副總裁潘梅拉為此召集座談會並邀請劉海峰參加。時下,第一期4人的盲人電腦培訓班已經開始授課。微軟全球戰略公關經理約翰尼•福爾特意來到劉海峰簡陋的住所,听取他希望建立一家公益網站的設想——當天也恰巧是劉海峰34歲生日。
所有人都對這個患有絕癥、能量非凡的巨人感到欽佩。對于海峰而言,一切卻很簡單︰不管生命還能延續多久,雙眼還能看見多遠,自從摘下那頂「大黑帽子」,他就變成真正充滿力量的巨人,勇敢直面慘淡生活,無視所有恐懼猶豫——人生從此峰回路轉。是的,渴望——它會讓人一邊布衣陋食,掙扎生存,一邊懷著超現實的心情行走街頭,如同行走在高亮悠遠的雲端。
布衣英雄
文/涼月滿天
正在開會——臨濟文化研究會。本地宿儒全部到齊,依次發言。這些老先生拎著黑色人造革舊皮包,穿著灰撲撲的中山裝,滿臉皺紋,老舊如陶,卻一個個口吐蓮花,滿月復經綸。
中午吃飯,我挨個兒敬酒,連稱「先生」。有位梁先生,4來歲,語不出眾,貌不驚人,席間很安靜,卻是了不起的人物。
大約二十多年前,他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熱血青年,埋沒鄉間。在人們印象里,農村很苦,農村太窮,農村人愚昧,農村人不會拿錢買一本書來看,只肯用它來對付柴米油鹽。但是,他熱愛著自己的農村。
即使淡漠如我,早早離家,到現在魂牽夢縈的,還是老家的土牆、坯屋、哞哞長叫的老牛;老羊倌趕著一群羊回來了,反穿老羊皮襖,把自己搞得也像一只羊……但是,深愛如此,卻從未想過要給生我養我的故鄉寫一部歷史,太難。
你知道中國到底有多少個村子?到24年底,全國共有32.7萬個村莊,要給其中的三百萬分之一修史立傳,資料從何而來?老人相繼過世,新生代一心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還有幾個人對家鄉歷史念念不忘?就算歷史典籍浩如煙海,又有幾點筆墨能夠惠顧到一根細草上?
但是,憑著典型的書生意氣,這個人開始了漫長的修村史的過程。
他第一件事就是到文化館研究整套的((二十五史》。當時炎炎盛夏,沒有空調,房間正中懸吊著鍋蓋大的風扇,一開就揚沙成陣,搞得他衣履光鮮地進去,灰頭土臉地出來。一本書一本書地模過,一個字一個字地篩選,到最後能找到的資料還是少得可憐。
他偶然听說荒郊野外有兩塊石碑,碑文和村史有關,便馬不停蹄地趕去,誰知一塊已經砌了人家的豬圈,一塊殘破不全,荒涼地立在鄉間。嚴冬臘月,天冷,人冷,手冷,手里的圓珠筆也凍住了,他只好一邊咚咚地跺腳,一邊把筆放進懷里暖一暖,再寫倆字。
歷史不好寫,需要去蕪存菁,去假存真。他又生性內向,需要上山下鄉,鑽牆覓縫,遍訪人群,更是一個艱苦浩大的工程。
2年的研究和積累,5年的伏案疾書,成就一部沒有銷路的35萬字的村史。假如把這些字全換成時尚文字,那得賺多少錢!
說他沒賺錢也不對。書稿完成,村干部高興壞了,一定要給他開稿費︰5塊。我不禁搖頭嘆息︰這筆賬怎麼算?從青蔥歲月,寫到人到中年,從赤日炎炎,寫到數九寒天,從第一個字,寫到第35萬字。青春、歲月、健康,就等于5塊錢?
他卻生了氣︰「你給我錢,這不是在打我臉?」他想一想,「假如你一定要給的話,你算算咱村里一共有多少五保戶、軍烈屬,替我把這筆錢分給他們,叫他們過個好年。」
我低頭喝茶,說不出話,渾身像扎了刺,燥烘烘地熱。只說現代社會利益當前,「厚黑」盛行,失望之下,一個勁躲進書本,揣想前賢,沒想到賢人就在身邊。
古羅馬美學思想家朗吉弩斯的《論崇高》里有這樣一段文字︰「天之生人,不是要我們做卑鄙下流的動物,它帶我們到生活中來,到包羅萬象的宇宙中來,要我們做造化萬物的觀光者,所以它一開始便在我們心靈中植下一種熱情——對一切偉大的、比我們更神聖的事物的渴望。」
是的,渴望——它會讓人一邊布衣陋食,掙扎生存,一邊懷著超現實的心情行走街頭,如同行走在高亮悠遠的雲端。這種渴望造就了一個又一個的布衣英雄。他們十分平凡,走在人群中毫光不現,卻在數十年的風塵中磨礪出熠熠閃光的靈魂,正如才子唐伯虎的一首詩︰「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高山上。舉頭紅日白雲起,四海五湖皆一望。」即使生活在戰爭年代里,四處是流彈炮火,隨時可能身首異處,他居然有心情在扣眼別上一朵紅玫瑰?這朵玫瑰,是靈魂凝聚的光焰,是對生活至死不渝的熱愛!
為你的生活獻上一朵玫瑰
文/陳蔚文
一直,我都認為自己活得相當不精彩,或者,準確點說,一直是個無足輕重的配角!從小學到大學,我當的最大的官是勞動委員,還是因為此項工作需要晚歸半個小時,無人願干才輪到我的。猶記得那時的我拎著抹布(或手持掃帚)走在漸黑的夜色里,心里居然還泛著小小得意!
我的美麗同桌,我的聰慧妹妹,仿佛都比我強。還有輕而易舉就把我打敗的情敵——她肌膚勝雪,言笑自若,用披肩發與長裙不到1分鐘就把我愛了139天的那個清俊男人俘虜,為此,我經歷了23歲以來最刻骨銘心的痛苦失戀。
當然,幾年後,上帝給了我另一個男人作為補償,但或者,沒得到的永遠是最好的,一想起那個被中途誘拐的男人,我的心就隱約作痛——這段愛情使我更加缺乏自信,我想,就像中學參加舞蹈排練一樣,我從來是候補成員,那麼,拾掇自己、修飾生活還有什麼意義呢?
況且,我還有許多理由可以作為擋箭牌,父親的急脾氣和高血壓,母親的嘮叨和哮喘,弟弟遲遲不見眉目的終身大事,妹妹和日本籍男友不樂觀的異國戀……生活中樁樁件件麻煩都要應對,哪有閑情去為日子綴上精致花邊啊!
有一晚,我的心情陷至谷底。那晚大學同學聚會,盡管我預計到女同窗們將會競相爭妍,盡管去之前我就告訴自己別介意一切,可回家的路上,我仍然感到深深的失落。是啊,我才不出眾,貌不驚人,永遠只是陪襯人!
我心煩意亂,_個人在書房呆到深夜,隨手從書櫥里抽出本《金薔薇》來。這是本很有哲思的書,舒緩優美,有一節是寫樂觀的作家奧列沙,他嗓門洪亮,身上有種強勁的貝多芬式的氣質︰「只要他一開口,生活就馬上會變得光彩奪目,充滿生機!他身上永遠燃燒著幽默與詩情,那是隨時能鍥入人們內心深處的火花!」即使在戰爭與空襲的爆炸聲里,奧列沙仍然從容不迫,不肯躲到地下室,並開玩笑要人們保護好他在童話《三個胖子》里的幾盞路燈,別讓德國鬼子給炸了!
讓人難忘的是,他在穿了多年的舊外套翻領扣眼上始終別上一朵鮮紅玫瑰。玫瑰?我忽然在一剎間覺得震撼!生在這麼一個倒霉的時代里,四處是流彈炮火,隨時可能身首異處,他居然有心情在扣眼別上一朵紅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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