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緋紅的花瓣零碎地灑滿了一地,半掩住了床下交疊凌亂的衣裝。晨熙透窗而入,在青磚的地面灑落清淡的白影,青紗床幔里,一人早已醒來。
齊鈺一手支著頭,看著還在熟睡中的人不由微微翹起唇角,噙著一抹滿足的淺笑,雙眼愈發明亮。後者朝著溫暖的地方挪了挪,一骨碌滾進他懷里,滿意的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蹭了蹭,,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她這一動,蓋在兩人身上的被子微微下滑,長長的青絲如緞子般順著光滑的背部滑下去,□在外的肌膚滿是青紫的瘀痕,曖昧至極。
齊鈺目光霎時一暗,呼吸略略急促起來,只覺體內有把邪火越發燒得厲害,腦海中不自覺開始回想起被自己壓在身、下輾轉承歡哭泣求饒時的旖、旎場景,愈發口干舌燥起來。
渾然不知自己這小身子板兒被頭狼給惦記上了的沈璃還往里湊了湊,一只賊手悄然探上齊鈺的腰,戳了戳後似乎頗為滿意的樣子,挑挑揀揀地大吃著豆腐。
齊鈺呼吸一緊,身子倏地僵住了。垂眸一看,自家老二正被這小妞握在手里,撩、撥地起火。瞧著她的表情卻又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老板,今兒的腰子不錯來二兩,就是這羊腿有些瘦了吧?」沈璃略帶嫌棄地戳了戳,察覺觸感時露出一抹猶豫,「不過很有彈性。」
「……」齊鈺一抖,臉上顯出一種頗為微妙的表情,他該高興麼?
罪魁禍首咂巴了下嘴,含糊了一聲炖湯給師叔補補。
齊鈺身子一僵,臉色青了又黑,黑了又青,瞪了人一會兒最終沉著臉走到桌子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降火。憑什麼是給那家伙補啊,又不能把節操補回來,你個養不熟的……越想越冒酸氣的齊鈺完全忽略被炖的……是他自己啊!
幾杯涼茶下肚,齊鈺冷哼了一聲,不就是想抱大腿麼,給爺等著,爺一定能比季慎的粗。
一股冷風突兀的拂過肩頭,齊鈺感到自己肩胛一冷,微一挑眉側身避過身後刺來的長劍,對上神色陰郁的陳赫似笑非笑道,「怎麼,這麼快就打算過河拆橋了?」
陳赫一轉手腕,劍刃停在離他咽喉處三寸的位置,眸中漸漸凝聚起寒芒,森然道,「昨夜世子被劫,府里的動靜不小,齊公子還有閑心沉迷花月?」
齊鈺擱下手中的茶杯,微微挑起嘴角笑了笑,「這種事中途打斷是很不人道的。」
陳赫面色一僵,視線向里頭掃去,繼而深沉地落回了齊鈺臉上,眼中神色晦暗不明,「這人可能與世子被劫的幫凶有關聯,齊公子應該懂得分寸,若有動靜,還請及時知會于我,那我就不打擾了。」
臨走之前,將門微微攏上。齊鈺維持著喝茶的動作,看著他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門並未加上鎖,而他也不會認為這是他們對他降低戒心的表現,恐怕對這里的監視更嚴密了。
杯子里的茶涼了,入口微苦,平緩的呼吸聲傳入耳中,床上的人仍舊睡得安穩。齊鈺走到了床畔,看了一眼沈璃的睡顏,從掛在衣架上的衣衫里取出了一張字條。
不過一紙空白而已,若她知道會想殺了自己吧。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弧度,隨即凝住,他們來了卻沒有帶走她,季慎……究竟在想什麼?
「為什麼?」手心里多出的玉玦帶著一絲沁涼,手感溫潤。
「我以為……你會很想要。」
「……」
「我幫你月兌困,不過有朝一日,幫我一個小忙而已。」暮色中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模糊,眼中說不出是種什麼意味,「譬如……替我收尸?」
良久,他收下了那塊玉玦,露出一抹嗤笑,對著那人道,「也許你要考慮換個條件,我知道句古話,叫禍害遺千年。」
「……說的也是。」
有顧子焉在,應該也只能禍害衡山派了吧……齊鈺將那張字條擱在了燭台上,很快燃成了灰燼,並不以為然。
時令已過霜降,秋末。顧子焉坐在屋頂上,看著遠處白鷺掠過水面,暈開一圈又一圈的水紋,身上覆著一層厚重寒意,不知坐了多久。
屋子里很安靜,沒有一點聲音,師叔不在房里。
天快亮的時候,一抹赭色身影漸行漸至,臨近門口時似乎發現了她,微微仰頭,遙遙地與屋頂上的人對視,忽然揚唇,無聲地笑了起來,笑得極盡燦爛。
「師佷,這是在等我?」季慎躍上屋頂,察覺到她身上的寒氣時皺起了眉,將人帶了下來,裹上了外衣,「下次要等也該在屋子里等,外頭寒霜重,會受涼。」
「師叔。」听著那人關懷備至的溫柔語調,顧子焉啞啞地開口喚了一聲。
矮桌上的燭火忽明忽滅,已經燃到盡頭,倏地熄滅,屋子里半明半暗的光線,讓人看不真切。季慎偏著頭似乎在等她後面的話,嘴角彎著的弧度不減,看向顧子焉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寵溺,幾分未明。
似是猶豫良久,顧子焉仍未抬眸,定定的聲音道,「我又見到師姐了。」
「嗯。」得到的是季慎一聲淡淡的回應。
「師叔想要九霄劍譜做什麼呢?」顧子焉眯起了眼,煩躁了一夜的心在這一刻靜如止水,或許她該多信一分師叔?
「她跟你說這個了。」季慎順勢在她旁邊坐下,握住她有點冰冷的手,讓它重新暖和起來,卻是收效甚微。
顧子焉並不答話,也不回避,直勾勾地看著他。
季慎在她的目光里節節敗退,微微退開了些身子,頗為無奈道,「她說的話不可盡信,至于別的……終有一天我會全部告訴你,但不是現在。」
不可盡信?顧子焉垂下了眸子,掩去了眼中復雜的神色,也就是說是有一部分真實,那是……
「她說我不愛你那一定是假的。」季慎毫無血色的雙唇勾出一貫的弧度,緊貼著她嘴角,低低地呢喃道。
咕咚一聲,一抹圓弧形狀的白色一頭栽進了茶碗里,滾了兩圈後發現空無一物,抬起腦袋小黑豆的眼楮滿是控訴地瞪著主人。
顧子焉一愣,卻仍是反應極快地抓住了它,摘下鴿子腿間的小細竹筒,白色小卷掉了出來。鴿子掙扎,顧子焉一松手便逃也似地飛走了。
這鴿子師叔養了多久了?顧子焉默默想著,應該說它從她手里死里逃生幾回了,每次寄回來的都是賬單,這次會是什麼?
季慎伸手,卻被顧子焉反握住,另一只手一點一點推開了小卷。端正的楷體一如字跡的主人,歇著嵩山派幾名師弟遇難的事,還有心法……
這算是為了復仇所付出的代價麼,師叔,你又在其中充當了什麼角色,為什麼會讓嵩山派雙手奉上心法。
季慎握了握她似乎更冷的手,眨了眨眼無辜道,「如果我說只是暫時借來用用,你信不信?」
「……」顧子焉蹙眉,突然有一種無力感,眼前這個人很能惹麻煩,可又似乎把事情都控制在股掌之間,罷了。
「師叔,你知道我是個棄嬰,師父對我來說就好像爹一樣。」
「……嗯。」季慎因著話題的轉換有些微的錯愕,看著顧子焉微微仰頭似乎在等他的回應,便應了一聲。
「下山總記得給我買東西,還會親自下廚做飯,雖然你們都嫌棄做的不好吃,可我真的覺得很好。師父很好,怕我笨被欺負,總是護著。」
「……」季慎不再說話了。
「很小的時候,師父總說養著我是為了能給他養老送終,現在好像已經做到了,可是心還是停不下來,我很想師父……」
「師叔,殺了師父的人是不是特別恨他啊,灰飛煙滅,什麼都沒剩下。」顧子焉抬眸已是淚眼迷蒙,拿出了匕首,執起他的手,擱在了他手心里。「你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麼做?」
越听越明朗的季慎低頭看著她,似是恍然地喃喃道,「原來是被她拿走了。」
顧子焉的身子一僵,指尖止不住的顫栗,便听到帶著顫音的聲音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不想想我?
「他欠我們季家的已經還清,因果報應罷了。」季慎撫了撫匕首上的紋路,熟稔地如同摯友。
「因果報應?」顧子焉吶吶地重復了一遍,忽的笑了,湊近了季慎,發絲劃過匕首邊緣,鋒利地割斷了一縷青絲,在墜落之前被她握在了手心,「那我們之間呢,你欠了我的,永遠也還不清了。」
季慎的目光一凝,將匕首收回了鞘里,一眨不眨地看著那縷青絲。
良久,顧子焉似乎緩過了神,視線落在他身上,聲線毫無起伏道,「你走吧,再見面我怕會對你刀劍相向,那就後會無期。」
不,還得清的師佷。季慎動了動嘴,卻是沒有說出口,深深看了她一眼後走出了屋子,衣袂一閃,失了蹤影。
顧子焉坐在屋子里閉上了眼,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但願今生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裝修完了某蘇終于可以閑下來,加上改之前的三本所以這篇的更新停下來了,還有一本師父劫個色還有一部分要改,再向各位請假半個月,頂鍋蓋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