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過,呂詹答得爽快,姓周的也笑得開心,但是一旦目的達到,問題又擺在面前了,偌大一個賭場,究竟選誰來充當這荷官,做這牌的活兒呢?
呂詹雖是應承下來了,同意這牌的人由周雄耀自己挑選,但呂詹權傾勢大,他姓周的還是改變不了弱小的地位,在他心里,肯定還揣測著這眾多的人中,搞不好全是呂詹安排的人,說不定個個能出老千,只等他自己把自己送上案板,任人宰割!于是,眼楮四處打量,竟拿不出個主意究竟應該選哪個人。
整個賭場,千百雙眼楮都盯著周雄耀,而周雄耀則大汗涔涔,不注地用手絹擦著自己的額頭,他四下環顧打量,卻不敢隨便指人。
不經意間他與呂詹目光對視,又趕緊將頭偏向他處。
我收回目光看向呂詹,他神情卻是悠閑自得,沒有一絲緊張,看著對面舉手無措的周雄耀,偶爾抿嘴笑笑,完全是一副只是等著他將荷官指定好,就可以開始游戲的表情。
周雄耀見他如此怡然自得,越心里慌張,又轉過頭帶著求助的目光看看饒承榮,但那饒承榮見他得了如此便宜還滿頭大汗,渾身簌簌抖,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又不禁重擰了起來。
「咳——咳——」原來周雄耀還有一緊張就咳嗽的毛病,這下連我這個不起眼的小丫頭也開始看不起周雄耀了。
「咳——咳——」周雄耀的咳嗽聲越來越大。偌大一個廳中寂靜無聲,卻是听到周雄耀陣陣咳嗽,叫人既對他不屑,也為他捏著一把汗。
復而見他將手揣入懷中,掏出只噴瓶來,還好,這人雖然失態,但畢竟還是清楚自己的毛病,早早地就將藥準備好了。
只見他拿出噴瓶來對著嘴噴了數下,「撲——撲——撲——」響了數聲,卻不見有霧氣噴出,復而搖了搖,再噴,還是沒有,這下眾人更是面面相覷,無奈地搖著頭。
周雄耀惱怒,將瓶子「呯」地一聲丟在地上,皺著眉頭對旁邊的應侍憤憤道︰「叫管事拿一瓶噴瓶來!」
現場場面異常詭異,也讓人覺得哭笑不得。眾目睽睽下,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他指派了荷官好開始賭局,但他此時卻咳嗽不止,實在是吊了大家的味口,那應侍听他這一要求,心下一慌,也顧不得禮貌場合,大叫︰「管事,拿一瓶止咳噴霧來!」
這里是豪華賭場,所有設備應有盡有,當然,也會預備客人出現突情況的各種藥品,為的就是賭客玩得隨心所欲,賭場能夠財源滾滾!
不多時,一個衣著光鮮整潔的紅衣應侍拿著一小瓶止咳噴霧急奔過來,周雄耀正爬在桌子上,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那應侍手腳輕柔,雖是一男人,動作卻輕柔得像個女人,只見他輕輕將周雄耀扶正,讓他抑坐在椅上,對著他的口腔仔細地按動了下,「撲——撲——」周雄耀咳嗽得以舒緩,大大地喘了口氣。
周雄耀仍仰著頭,好久,氣息才漸漸平穩下來,而那握著那應侍的手卻一直沒有松開,我也不禁皺了皺眉頭,剛才他咳嗽不止已是大煞風景,而此時又如此齷齪行徑,真是丑態畢露,恬不知恥!
「好多了嗎?」那應侍也不避嫌,不僅任由周雄耀抓著他的手,而且還用另一手揉著周雄耀的胸口,一面揉,一面還柔聲說道,那聲音婉轉悠揚,听得我也陣陣肉麻。
我環顧四周,卻見賭場眾人卻不見怪,反而很多人露出猥瑣的笑容,仿佛看到俊男美女,才子佳人喜結良緣一般。
篤地,周雄耀兩眼放光,一手緊緊抓住那應侍,一手抬高指著他道︰「就是他了!」
那紅衣侍者听他一喝,不明所以,嚇得抬起頭來,我這才看清那人相貌,似曾相識,心中一驚,是他!
那晚夜間在呂詹家中見到的那個面如桃花的秀色男子!
我頓時一個顫栗,恍然大悟!
原來,一切都在呂詹的撐控之中,周雄耀的習性毛病包括癖好,呂詹已經了如指撐,這場賭局,還沒有開賭,輸贏就早已注定。
看著周雄耀欣喜的表情,我著實為他難過,而側臉看過呂詹,卻也現他嘴角終于浮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我深吸一口氣,呂詹,果然名不虛傳!
他們賭得是梭哈,一共賭十局。
「既然牌手敲定,那饒老爺子,賭局這就開始?」呂詹欠了欠身,笑著對饒承榮打了個招呼,算是對他的敬重。
「呂當家的請,對于這場賭局,我饒某只是個旁觀者,」饒承榮表態,聲明自己不會越雷池半步,亦不會再多袒護周雄耀。
「牌人由周雄耀先生親自挑選,呂當家的並無異議,此場賭局公平公正,並無半點欺詐嫌疑,」穿著黃馬褂的公證人像唱書一般,說得朗朗上口。
公證人此番台面話一即說出,悄無聲息的四周反倒響起了竊竊私語聲,不用猜也知道他們在議論什麼,公平?這牌人是周雄耀選的,背底里有沒有安排使詐,誰說得清!想必他們此時都為呂詹捏了把冷汗,或是為他感到不值。
而知道幕後真正操縱黑手的我則在心里暗暗好笑,毫無懸念的勝負之分,哪里有什麼公平不公平?頓時感慨,都說在賭桌上,玩的是心機,賭的是城府,這話一點也不假,只可憐他周雄耀連自己是怎麼栽的還不知道!
「賭局開始!」公證人高聲說道。
兩位對賭人隔著長桌相視而座,灰袍助手將兩個鋁制嵌邊銀白籌碼箱分別放到他們面前,打開,讓兩人確認清楚。
那箱子外觀精細,大小和普通箱子差不了多少,一經打開,才現設計巧妙,里面一層復一層,所有層面拉了開來,卻已經佔了桌面的大半個寬度,里面紅紅綠綠,五顏六色的籌碼盡數呈現在我們面前。
呂詹微微靠在皮椅上,單手支撐著嘴角,看著那灰袍人將層層籌碼盡數打開,面色平靜,不顯一絲情緒。
當灰袍人將箱子全全展開後,呂詹點了點用手支著的頭,算是確認無誤。
在另一邊,周雄耀看過自己面前的箱子,也點頭「嗯」了一聲。
然後,公證人拿出一副牌來請雙方都驗明後便交到那俊美的、臨時挑選出的「荷官」手中,在這期間,兩名灰袍人動作嫻熟而優地將箱中的籌碼取出,高高地,有序地羅列擺放在雙方的正側面。
我雖對賭博懂得不多,但規矩卻還是懂得的,既然定了十局,那便是十局賭完,誰的籌碼多,誰就贏得這整場賭局。
呂詹費盡心機安排的人,自然是賭場高手,這一點我絲毫不會懷疑。但卻見那美男站在長桌中間,手下邊洗著牌,眼楮圓鼓溜溜地,透著膽怯與心虛,不時對四下左瞟一眼,右瞟一眼,似乎從未見過這種大場面似的惴惴不安,而後一不小心,又將一副快要洗好的牌跌散在桌台上,繼而又慌慌張張的拾起來重新洗過,引得身後倒汗噓聲一片。
看著他很是突兀的舉動,我在心里忖度︰這人看似年輕,可功力不淺啊——演戲的本事倒絲毫不遜于玩牌的伎倆!
前面幾局,兩人下注十分小心,雙方互有輸贏,周雄耀闔掉了三副牌,而呂詹竟也闔掉了兩副牌。
我心中急切難耐,心想這呂詹真是好性情,這一錘定音的事,他非要跟周雄耀玩到最後一局才肯罷休?
如果是我,絕對是來個快刀斬亂麻,速戰速決,免得心中擔心焦慮,惶惶不安。
大人物就是大人物,他們心中所想,哪里是我這種小人物能夠揣測明白的?果真,他硬是撐到了最後一把,而且根據台面上的籌碼來看,周雄耀此時還略佔上風。
難道,貓捉老鼠趣味無窮?那只老貓在抓住老鼠後,仍意猶未盡,將那只可憐的老鼠捉了一次又一次,放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後玩弄得那只老鼠筋疲力盡才肯放手罷休?
這賭桌上,表面雖盡顯豪情放縱,但暗里各人卻是小心翼翼,都怕被人暗中使詐,所以每輪都需要換牌驗牌,程序極為復雜,進度也極其緩慢,九局下來,肚子開始「咕咕」作響,我不好意思地側臉瞟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阿來,見他仍是面無表情地直直站著,根本不在乎我的失態,心下寬慰,暗想︰這人平時頑笑不羈,重要場合卻心無旁騖。
對于誰勝誰負,我絲毫不用擔心,只是好奇呂詹會以什麼樣的方式來作為最後的壓軸好戲!睨著眼看了呂詹一下,他擰著眉端坐在皮椅上,面色陰冷,平靜地等待著最後一局的到來。回過頭來,想了想,又轉頭愣愣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越覺得他側臉輪廓分明,很是耐看,而對于這最後的壓軸大戲,心里也越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