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又是「咕——」了一聲,我揉了下肚子,這五髒廟和自己鬧革命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巴望這枯燥乏味的賭博游戲趕緊結束,好回去填飽肚子才是正事,轉念間頭腦火光一閃︰呂詹這一豪賭必定大贏,贏了大錢必定心情愉快,而後一方面為了顯示自己闊綽,也為了犒勞大家,必定會請大家去「暴搓」一頓……
我嘛?雖然沒有功勞,但畢竟站在這里陪了一下午,怎麼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好吃好喝也總是有我一份的……
如此暢想著,眼前便不見了冰冷肅然的紙牌籌碼,而是浮現出一桌子的好酒好肉,我嗅了嗅四溢的香氣,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
眨了眨眼楮,這才回過著神來,趕緊抿抿嘴,咽了咽喉嚨。
關鍵的最後一局終于正式開始。
又是一輪換牌驗牌洗牌。
每個人都凝視屏氣,靜靜地看著牌一張一張入兩人的手里……
第一張底牌,除了當事兩人誰也不知道是什麼,當第五張牌完之後,顯示出來的牌面則太過詭異,以致于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呂詹的牌面排列得很有次序,除了那張面朝下的底牌,其它三張分別是q、j、1o,而周雄耀這邊的牌我看不懂,竟是a、a、k。
最後一輪下注,周雄耀將面前的籌碼一推,道︰「梭了!」頗有破釜沉舟氣勢。
「詹爺呢?」片刻,呂詹這邊沒有反應,穿著黃馬甲的公證人按捺不住地問道。
呂詹仿佛從冥想中回過神,抬頭看了看他,意味深長地朗聲說道︰「若是闔牌,傳出去讓兄弟們笑話,說我呂詹連一副牌也輸不起,還怎麼當這個家?」復而轉頭看向周雄耀側方的饒承榮,帶著笑意,一臉謙遜地接著道︰「我呂詹被人看不起倒是小事,只是饒老爺子千里迢迢從香港過來,就是專程為了看一場賭局,若沒有盡到地主之宜,沒能讓老爺子玩得痛快,傳出去還說咱們上海灘沒得人了,連把賭局都玩不起,這種恥辱才是我最大的擔憂,所以,就算傾盡所有,也要讓老爺子盡興而歸!況且,說到底,這賭博,賭的就是膽量,圖的就是刺激——」
「全押了!」呂詹神情凜冽,決絕說罷,「嘩——」地一聲,將面前所有的籌碼推到了桌面上。
最後一張牌到了兩人各自的手中。
呂詹搶先掀牌,出現在眾人眼中的是一張黑桃a,而對面周雄耀的仍是一張k。
于是,呂詹面前的四張牌分別是同一黑桃花色的a、q、j、1o,而周雄耀這邊的牌則是a、a、k、k。
喧嘩聲更甚。看到眾人驚詫不小,料定這牌面肯定非同尋常,大有講究,可我從未玩過梭哈,並不知道游戲規則,于是轉過臉去,用企望的眼神,看了看身邊站著的阿來,希望他能給我講解一番,但他仍是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前方牌面,根本沒有覺察到我的求助,很是失望。
我失落地回過頭來,卻听阿來低聲說道︰「周雄耀此時是兩對,詹爺要大過他,需要得到k組成順子才行!」
我略為知曉,抬頭看向周雄耀,只見他嘴角輕扯,漸漸浮上一絲笑意,但那只緩緩伸向底牌的手卻顫動得厲害。
我疑惑,雖然我們其它人不知道那張底牌是什麼,但他本人卻是早就知道的,那他現在雙手不注抖動又是為什麼?
隨著周雄耀伸向那張底牌的手越來越近,他嘴間浮起了笑意卻也越來越濃,接著便是接連的幾聲大笑「哈哈哈——」
翻過牌,出現在大家眼前的是一張方片k,周雄耀竟然難以掩飾地繼續大笑出聲,「我的是葫蘆,我的是葫蘆,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呂詹,你只有得到那唯一的一張黑桃k才能勝過我!」他得意的叫囂道,竟直呼呂詹全名。
剛才周雄耀那般熊樣已使替他擔保的饒承榮顏面盡失,此時他牌面暫時佔了上風便這般得意忘形,惹得饒承榮不滿地對他怒目而視,而那周雄耀得了好牌已全然不將鐃承榮放在眼里,仍是哈哈大笑不止。
全場見他了瘋似的只知道大笑,全然不顧場合,既對他很是反感,同時也都替呂詹拈了把汗。
「他說得對,他的牌面贏的機率極大,詹爺只有得到唯一的一張黑桃k,組成同花順,才能大過他,一副牌有28張,機率微乎其微,」阿來又向我低聲說道。
看來他剛才的顫抖全是因為得了好牌興奮激動所致!
相比之下,呂詹神情則十分鎮定坦然,他淡淡笑了一下,對周雄耀道了聲︰「恭喜!」
「呂當家的,請亮牌,」站在「荷官」旁邊的公證人也不再理會仍在大笑的周雄耀,對呂詹說道。
「周老板,對不住了,同花順!」
牌面一出,全場鴉雀無聲,大家皆瞠目結舌,轉瞬之間全場又是一片嘩然之聲,連老練穩沉,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的饒承榮也起身傾望,愣愣地看著這方的呂詹,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半晌,才回過神來,連聲說道︰「天意,天意呀!」
周雄耀拿著手中的牌,也是呆愣了兩秒鐘,「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突然間,周雄耀那掛在嘴邊的笑容僵持住了,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只听他喃喃自語道,讓人感覺他已魂不附體。
「不可能,不可能,他出老千,他出老千!」周雄耀眼楮爆突,布滿了血絲。
「雄耀,別胡鬧!」看到周雄耀像只瘋狗似地叫嚷,饒承榮終也按捺不住,重重地對著周雄耀道,「願賭要服輸!」
「老爺子,他出老千,老爺子,他出老千,」說罷間撲到饒承榮身上,雙眼瞪得突兀地看著他,一心乞求著他能為自己主持公道。
「無禮取鬧!」那饒承榮也實在忍受不了他這般瘋狗狀,「豁」地站起身來,掙月兌了他抓住自己的雙手,用力一推,將饒承榮重重地推倒在地上,且指著他罵道,「那荷官是你自己選的,他如何出得了老千?!」
我在心里冷哼,機關算盡反算己,最後還是斗不過呂詹!
「爛泥扶不上牆!」那饒承榮心中又氣又恨,又羞又怒,最後竟拋出這樣一句話。
說得周雄耀一時語塞,竟無言以對,然而狗急跳牆,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抓起那一旁的荷官怒目而視道︰「你出老千,你說,你是不是出老千?」
那荷官被他抓得無奈,便急急地說道︰「我沒有!」一邊說著一邊便要甩開他。
「我殺了你!」周雄耀歇斯底里地叫囂道。
「呯——呯——呯」賭場里電燈驟熄,全場漆黑一片,同時響起幾聲槍響,眾人抱頭亂串,撕喊聲,叫嚷聲,尖叫聲,竄逃聲亂成一團,場面頓時混亂不堪。
「保護詹爺,保護詹爺!」呂詹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馬上警戒地叫了起來。
「有人要殺詹爺,保護詹爺!」叫喊聲此起彼伏。
「周雄耀想殺詹爺,」周圍人聲響起,「保護詹爺安全!」
接著又是「呯——呯——」幾聲槍響。
我胸口瞬間劇痛,不好!看來這狐假虎威的行徑著實不是什麼好主意!我,我實在是太倒霉了,站在大人物身邊隨時有生命危險,我想,那周雄耀沒殺到呂詹,卻讓我成了替罪的羔羊!
燈又瞬間恢復正常,出現在大家面前的血腥場面,令大家不敢呼吸,荷官身中數槍,倒在血泊之中,而周雄耀手持一把小巧的手槍,口中仍喃喃道︰「你出老千,你出老千,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燈光亮起,他回神現荷官死在自己身邊,而自己手拿手槍,一時也目瞪口呆。
「你殺了荷官!」一時賭場中有人叫道。
「還想殺詹爺!」一語即出,眾人皆驚。
我感覺身子已不听使喚,慢慢地捶了下去,此時站在前方的呂詹偏頭看我動作異常,眼疾手快,轉過身將快要摔倒在地的我一把摟在懷中。
場中又听到眾人高叫道︰「他殺了荷官,他殺了荷官!」
「殺了他,殺了他!」眾人異口同聲,紛紛嚷道,賭場中最講規矩,輸了便是輸了,願賭服輸眾人倒還敬佩,然而輸了不認輸,反而誣陷別人出老千,眾人是很不屑的,況且,周雄耀居然還開槍打死了牌的荷官,這在賭場上更是容不下的。
周雄耀見自己群起而攻之,也嚇得臉色煞白,慌忙擺手連聲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不知道,怎麼會,怎麼會……」彈指間周雄耀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好你個呂詹,你殺人滅口!我和你拼了!」周雄耀左顧四方,感覺自己走投無路,喪心病狂地舉起了槍對準呂詹。
「呯——呯——」還沒等周雄耀抬起手,呂詹的眾手下哪里容得下他再有機可趁,早已紛紛拔槍,對準他,先制人地開了槍。
轉瞬之間,那周雄耀便成了槍下鬼魂,且無人憐憫,眾人皆唾其自作自受,死有余孤!
我側身仰躺在呂詹懷里,死死地咬著嘴唇,忍受萬分痛苦,呂詹仍是緊緊地抱著我,眉頭緊擰,雙眸滿含深切關懷和焦急地看著我,「阿來,叫醫生!」呂詹大聲怒吼道。
饒承榮上前見我左胸中槍,幾欲昏迷,也著實愧疚,恭手說道︰「呂當家的,我饒承榮錯信他人,今天對不住了!」
「若她有事,我讓你們全部陪葬!」呂詹沉聲一句一字道,語氣凜冽,不容懷疑,令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無不驚嘆!
而我,在听到這話後,眼楮便再也無力睜開,漸漸迷失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