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奇談 根正苗紅正一道

作者 ︰ 荊楚遺老

我在病床上又躺了一個多月,期間劉元直每天黃昏時分都會去松林做法超度,第二天早上五六點才會回來。

後來听他說起,我才知道個中緣由。

原來南湖是挺大的一片湖泊,水中鬼怪精靈本來就多,後來填湖建校壓死了不少,所以怨氣很重。那片松林所在位置是湖中的一座小島,槐樹也是原先就在的,幾顆老槐也不知道長了多少年,每時每刻都在吸收陰元之氣,招來孤魂野鬼們安家——據他說,有顆槐樹的枝椏上坐著一個紅衣女子,想必是吊死鬼,並且看衣著很有些年頭了。還有顆槐樹下,兩個五六歲的小孩在逗鬧打趣,應該是死後尸身埋在樹下的——所以那地方越發的凶險了。

本來大學里年輕人多,陽氣十足,還是可以勉強壓制這些鬼怪,可惜很多人不知潔身自好,經常去那里行齷蹉之事(這個大家都懂),損了陰德不說,把整個環境搞得污穢不堪,所以這些東西就越發的猖獗了。

松林里孤魂野鬼難以克制,水中的溺死鬼更是不遑多讓,水鬼乃百鬼中最為凶惡的鬼怪之一。一般的水鬼和普通鬼怪沒有什麼區別,只是法力更深,大概是怨氣更重的緣故。有些水鬼在機緣巧合之下,找到了托身之所,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水猴子」,有了形體,法力會突飛猛進。這時候要除掉他,可謂難逾登天。

那晚我在旁邊看劉元直捉鬼,可謂雲淡風輕,而真實的情況卻令人膽戰心驚。

天罡北斗七星陣,是道家的上古七陣之一,玄奧無窮。這次劉元直布下大陣,還借助了月初陽元上升,陰元下降的東風,陣法的威勢,可謂震天撼地。但就是如此大陣,七星竟然被破了六星,差一點就被這群鬼怪闖進陣中!

好在劉元直一開始就意識到輕敵了,及時撒豆成兵,請來天兵天將。饒是如此,那水猴子放手一搏,強破大陣飛入陣中,想要一招制敵,殺了劉元直則萬事皆休。

可劉元直不是省油的燈,不說御神役鬼,連近身肉搏也不可小覷,「混元腿」,「太和拳」,「八卦掌」,每招每式都極其的精熟,才幾個回合就將水猴子擒住,又用「萬法印」引來五雷神使,好歹將他打得身形俱滅。

水猴子一除,其他鬼怪嚇得肝膽俱裂,只得一哄而散。

後來劉元直檢視大陣,香倒豆亂,一片狼藉,這是行道這麼多年,極少遇到的情形。

這次布陣捉鬼,耗費了劉元直大量的真元,他也顧不得許多,一連二十一天坐在湖邊焚香禮神,誦經超度,好歹將大部分的孤魂野鬼送去了輪回之地。

等到我出院之後,劉元直帶著我去湖邊又祭拜了一番各方神鬼,方才完結。後來經劉元直指點,學校把槐樹都伐了燒掉,又給湖岸砌了水泥圍欄。他在松林里又栽下七顆桃樹,似乎並不是按北斗七星排列。到現在多少年過去了,听輔導員說,這七顆桃樹從未開花結果。

又過了幾天,我把跟劉元直學道的想法告知爸媽,他們雖然心里不太願意,但也不說什麼,點頭默認了。我給學校寫了休學申請,學校巴望不得,兩天就走完了所有流程。我收拾好行李,回到寢室看了一眼,隨著劉元直上了去往幕阜山的大巴。臨行前,眼淚最終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淌。

我看著窗外飛快後退的景色,回頭問劉元直,「我該叫你大爺呢,還是叫師傅呢?」

劉元直聳聳肩,說,「你隨意。」

「還是叫師傅吧!」我思索片刻,道「叫大爺感覺很奇怪,象是你把我拐騙了去賣肉的!」

我一說,自己就忍不住笑起來,劉元直也笑。

劉元直給我的感覺很微妙,我坐在他旁邊從來沒有什麼壓力。他是我爺爺的師兄,輩分可高了不止一絲半點。更何況他還身負絕技,能通鬼神!我側頭看他,他面皮白淨,須發齊整,看上去很精神,沒有絲毫做作,如果不是礙于身份,我真想叫他一聲大哥。

武漢到幕阜山其實並不遠,不到3公里,坐大巴大約四個小時左右。

幕阜山是道家三十六洞天之一,號「玄真太元之天」,這個稱謂,估計很多人都覺得陌生,道家現在還比較出名的洞天福地,應該只有龍虎山,茅山之類。豐都,是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現在被炒作成了鬼都,一時喧囂塵上,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我們下了大巴,本以為會是紅旗招展,鑼鼓喧天的場景,再不濟也有座氣勢恢宏的道宮迎面撲來,震懾一下我這個土鱉。哪知放眼一看,全是荒郊野嶺,一道暗紅飛檐從遠處的青山後探出一角,香氣朦朧,間或有幾處吟誦之聲。

我心里頓時一涼,「娘的,被坑了!」

劉元直不說話,帶著我繼續走,路挺平整的,不過都是泥面,兩旁花花草草鋪開,別有一番風趣,我越看越喜歡,也就忘了剛才的失落。

走了一個多小時,轉過青山,一座道觀展現在眼前。道觀不大,但應該有些年頭了,整個結構看上去非常的古樸,雄渾。門口兩旁各立了一只鐵獅,造型粗獷,通體烏青,一雙圓眼不怒自威。

大門上書斗大的三字,「太玄觀」。

「太玄觀?」我一想,「真是有些懸……」

門口掃地的道士對劉元直非常恭敬,看見他了連忙鞠躬作揖。他們抬頭看我,眼楮里滿是驚奇。

我吞了口唾沫,覺得很是尷尬,還真有些不習慣。

進了大門,又左彎右拐,只見修竹叢生,綠池點綴,雀聲清脆,道號悠長,真是心曠神怡啊!我正瞅著,卻听見劉元直道「真知,你又飲酒了?」

「飲酒?」我一愣,稍稍往前一看,有個中年人,差不多和劉元直一個年紀,正抱著一壇子坐地上「咕咕」的灌。

「我勒個去……」我心想,「我就知道被坑了,道士居然也酗酒……」

那人灌完了酒,心滿意足的打個飽嗝站起來笑,「師傅,我可是算出您今天回來,所以才敢喝的!嘿嘿……」

劉元直無奈搖頭,將我引薦給他。這人就是我以後的師兄,張真知。

張真知見了我,不停的點頭笑,「好好好!總算有個師弟了,這下我可不孤單啦!」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不過看他猥瑣的笑容,總覺得會有事發生,難道有陰謀……

劉元直將我交給張真知,自己走了,張真知人不壞,挺熱情的,又是給我分配房間,又是安置行李。不過我從他的神色上看,就是感覺有點傻,有點猥瑣,有點痞子氣,有點懶,有點……對了還有點酗酒,其他的還算好……

一連幾天,我都沒見過師傅,只得跟著好吃懶做的師兄張真知到處晃蕩。「晃蕩」這個詞是我想了很久才想出來的,「閑逛」和「游蕩」完全無法體現出我們兩人背著手,邁著外八字步到處瞎瞅瞅的神情!不過有時候明明是他讓我跟著的,走著走著猛然一回頭,他居然朝我大吼「你跟著我干啥?」

我心里得出一個結論,師傅是個坑貨,師兄是個逗逼!

晃蕩到後來,我忍不住了,就央求張真知教我點東西。我的說法相當的委婉,自我感覺完全掩蓋了我想學點石成金之類發家致富法術的意圖。不過我貌似弄巧成拙了……

張真知灌了口酒撇我一眼,「你知道什麼是‘道教’嗎?」

我搖頭,「母雞啊!」

「嘿,這都不知道!」他鄙夷的哼了聲,「我今天就教教你!」

「道教起于渺渺浩劫之先,天地未分之時。宇宙混沌,日月未光,太上老君生于其間,化名為盤古;經過五太(太一、太初、太素、太始、太極),輕清上浮、重濁下凝而開天闢地;又由玄元始三,化生三天。老君以雙眼化為日月、毫毛化為星辰、肌肉化為豐沃的土壤,骨骼化為堅硬的岩石、呼吸之氣化為風雲、聲音及眼中的神光化為雷電,身中的血脈化為江河湖泊、頭發化為草木……由此,陰氣上升、陽氣下降,萬物生成、人倫興遠。至此,老君返于天宮,以太虛為體,太微為宅。而後老君數次化身,歷經八十一化。軒轅黃帝時,化身為廣成子,授予黃帝養生之道;春秋時化身為老子,傳下《道德真經》,教關尹子以修真之法,由此道脈興矣」

我听得一愣一愣,半天才悄悄問,「師兄,你真的信?」

「不信!」丫都沒遲疑,直接甩出一句,「誰愛信誰信!」

我瞬間就覺得腦抽了……

「不過師父有另一番說法!」他頓了頓,收斂神色道「這個你得信!」

「太古時代,世間就有三大教,道,巫,妖。黃帝征伐四方,手下都有我道家諸仙的助陣,所以三皇五帝之時,我道家為諸教之首!到了後來,道教勢微,殷王轉信巫教。巫能卜前程,妖能驅走獸,道能御鬼神,三家各有專長,彼此制衡!然而始皇帝一統天下,大肆焚燒六國經典,坑殺道門中人,巫妖二教損失最為慘重,幾乎無跡可尋,我道教雖不能幸免,但還是留下數本經籍,道門弟子經多方努力,好歹保存一縷遺脈!」

「之後經過十數代演變,道門復興,派系多如牛毛!在東漢時,有太平道和五斗米道。太平道在黃巾起義失敗後即湮沒無聞,五斗米道後來稱為天師道、正一道。在兩晉南北朝時,又先後出現了南天師道、北天師道、樓觀派、上清派、靈寶派、葛氏道、李家道等。

上清派從陶弘景以後又稱為茅山宗,在隋唐以後成為道教的主流。到北宋以後,茅山上清、閣皂靈寶、龍虎天師形成三山符籙道派,逐漸受到統治者尊崇。兩宋之際,北方還出現了真大道教、太一教和全真道三個大派,南方也形成了神霄、清微、混元(天心正法)、東華、淨明等符籙道派,以及金丹派南宗(亦稱紫陽派)。

元代,南方各符籙道派逐漸並入正一派(由天師道發展而來),金丹派南宗並入全真道(創始人為王重陽),于是全真道又分為南北二宗。以後,全真道的北宗「七真」又形成七個分派。但一般說來,元代以後,道教的主要派別是全真和正一兩大道派。」

我看他侃侃而談,听得雲纏霧繞的,半天都沒濾清思路。

「那……師兄,咱們屬于什麼派呢?」我問。

「那還用說,肯定是根正苗紅樂逍遙的「正一道」啊!」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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