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完老陳的故事，心里感覺怪怪的，總覺得他們是不是在罵人……
師兄倒是很坦然，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蔡家人把米面喜糖留下走了，說九天後一定要讓咱們過去好好聚聚。
老陳自然滿口應承，拍著胸脯保證。我看他樣子，這是要把咱們留下來當活神仙的節奏麼？
師兄也不置可否，卻把乾坤袋往腰下一系，說要出去逛逛，看看附近風土人情。
老陳不知他意思，連忙要陪著一起出去，不過咱們將他攔下了。
「老陳，這是咱們的事」我湊過身故作神秘的筆畫「懂了麼？」
老陳眼神一片迷茫，繼而恍然大悟，把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
我和師兄出了門，一直望西方而行。太陽掛在頭頂，照的人身上微微發汗。我心里好奇他到底想干什麼，不過強忍著沒問。
師兄走了老長一段路，回頭說了句讓我哭笑不得的話，「你再不問我去哪，我搞不好就要把你給賣了哦！」
我無奈搖頭，有氣無力道「敢問師兄大人，咱們這是要去哪？」
師兄嘆了口氣道「小勇，你跟以前不一樣了。」
「當然不一樣了」我撇嘴笑道「經歷了這麼多事，成熟了唄。」
「這份成熟不要也罷」師兄不屑道「修道之人，不僅要對著萬千世界心懷敬意，更應該保持一份好奇。好奇乃是人的天性，若是連天性都沒了，還奢談什麼修道？」
他頓了頓又道「秦皇焚書，道教百萬經典毀于一旦，愚夫愚婦都詆毀我道門中人欺世盜名，唯獨孚佑真君胸懷赤子之心求追不舍，終究修得正果飛身仙界。小勇，這才是我輩仿效的楷模……」
「師兄，你別說了」我停下腳步鄭重道「我不願意對你說謊，其實從開始到現在，我壓根對道教一丁點興趣都沒有！是師傅救了我，我才答應他出家為道的，真的算起來，我只是還他人情而已。用我寶貴的三年時間，償還他的救命之恩。至于其他什麼神仙妖怪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相信他們都存在，或許就在咱們身邊，可是老夫子告誡我們，‘子不語怪力亂神’，要‘敬鬼神而遠之’。我寧可將他們供奉在祠堂里，也不願去招惹他們。我了將近二十多年的書，你讓我徹底拋起以前的思想，重新樹起符合你們那套理論的三觀，你覺得現實嗎？」
師兄盯著我看了許久，我才發現這個男人的眼神是如此的深邃。
或許我從來沒有真正的了解過他吧？我心里泛起一股愧疚，這個于無數險境中救我性命的男人，肯定有著他自己的諸多故事，而我卻像一個小孩一樣任性胡鬧，從來沒想過要去真正的了解他，支持他。
「對不起，師兄」我低下頭輕聲道「我……」
「既來之，則安之」師兄顯然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岔開話題道「這附近有個大陣，能讓鬼神繞道，我懷疑就是竹鹿台的所在之地。」
「竹鹿台？」我精神頓時振奮了，「看出什麼門道了嗎？」
「還沒有」師兄放眼看向遠處，「我很想知道這大陣到底有多大，能讓鬼差遲到兩柱香的時間……」
一直到了傍晚，我們依舊一無所獲，按照師兄說法，這座大陣肯定就在咱們腳下，可是又找不到陣眼。
我是又饑又渴，不過卻耐著性子陪著師兄慢慢找，我估模著咱們這麼走下去，真的可以拍成一部紀錄片，名字都想好了，名叫「腳步丈量淮陽」，也可以解釋為「兩個逗逼道士冒著大太陽尋找傳說中的神秘大陣的趣事」。
我正胡思亂想，師兄卻停下腳步。
「怎麼？」我順著師兄的眼光看過去，就瞧見不遠處一片松林，松林外圍是一大片墳冢重重疊疊聚在一起。
「有問題？」我好奇問，還沒眨眼，就看見一條小巧的身影在土丘間穿梭。
「哎，是昨晚的那個小狐狸精！」
我大喊，女乃女乃的，今天道爺要抓了你下酒！
師兄皺眉問「你確定？」
「絕對是它！」我滿口應道「這小家伙修煉成精了都，昨天就是它把我推下房的，摔得我的腰喲，現在都還疼呢！」
師兄不說話，搖搖頭走開了。
「走吧」
「哎，真要走？」我不滿道，「這東西留著……等等，師兄你看，那小家伙在朝咱們示威呢！」
我真沒撒謊，那小狐狸就蹲坐在一堆墳冢上朝咱們呲牙咧嘴，耀武揚威。
師兄一愣，也被這小狐狸吸引住了。
「他想干什麼？」師兄不解道。
「讓我仔細看看」我手搭涼棚看去，「嗯，看這小家伙的嘴型，似乎在說‘兩個臭道士，你他娘的來吃我呀，怕你們我就不是狐狸老娘生的！’」
「啪~」師兄一巴掌拍在我腦袋上，「看看去！」
「好 」我是求之不得，心里暗暗得意，你這小狐狸精，看道爺我今天怎麼玩死你！
小狐狸見我們走來，立刻跳下墳冢。我連忙跑過去一看，到處荒草淒淒，蛇鼠潛行，哪里還有半點影子。
「這地方陰氣好重啊」我感覺四周冰涼冰涼的，連汗毛都快豎起來了。
師兄若無其事的往里走，一邊走一邊檢視那些墳冢。
「看樣子有些年頭了」我跟在他後面道。
師兄點頭，掃了四周一眼。
「咦~」
「咋啦？」
師兄跨過幾道墳冢，就看見一道古樸的石碑。石碑寬約三尺，露出地面不到半米高，表面斑駁，也不知經歷了多少風吹雨打。
石碑頂上刻著一只凶獸，人面虎身，作勢欲撲。
四周延綿的墳冢都沒有立碑，獨獨只有這一塊。
「什麼東西？」我問。
「這是杌，上古四凶之一！」
（《神異經》注︰「西方荒中有獸焉，其狀如虎而大，毛長二尺，人面，虎足，豬口牙，尾長一丈八尺，攪亂荒中，名杌。一名傲狠，一名難訓。」）
我想了想道「不對吧，我書少你別騙我。我只听說墓碑上有雕龍鳳仙鶴的，墓碑下有壓玄武的，沒听說誰會在自己墳頭雕一只凶獸。這算什麼意思，怕禍害不到後世子孫？」
師兄也覺得不可思議，便蹲下仔細瞧那石碑上。
碑上明顯有雕鑿的痕跡，可惜時代太過久遠，已經不可辨別。
「清理一下，看看什麼情況。」
我說著，將碑下的枯枝敗葉都清理干淨，可意外的發現這石碑似乎埋得還挺深。
「要不挖出來看看？」我問。
師兄眉頭微揚，「亂動別人陰宅，是不是……」
考，我看他表情就知道想說什麼了。
「師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杌是啥？上古四凶之一，有誰會在自家墳頭樹這個東西？說不定是仇家陷害的，肯定是！咱們把石碑拔了，是替人解圍，伸張正義，功德無量的大好事，埋在地下的這人肯定會感謝你十八代祖宗的！指不定他們在三清祖師爺面前幾句好話一說，嘿，祖師爺就帶你白日飛升，我們這些小弟也好沾點仙氣……」
師兄听說的越來越沒邊了，連忙擺手。
「挖挖挖」
等我找了兩段粗壯的枯枝回來，師兄已經在周圍四座墳山頂上插起四根短枝，枝頭各掛一道靈符，靈符隨風吹擺，猶如一道小小的招魂幡。
這不挖不要緊，一挖就嚇了一跳。那石碑竟然埋得極深，足足往下挖了一米多還沒見底。
「娘的，我倒要看看下面鎮的什麼鬼靈精怪」
我捋起袖子，縱身跳進坑里。
「轟~」
腳下一陷，還沒反應過來就直往下掉。
「啊呀~」
我定楮一看，竟然掉進了一口棺材里，褲襠下一個小骷髏腦袋正瞪著黑洞洞的眼楮看我。
「罪過罪過~」
「怎麼樣？」師兄問。
我抬頭，估模著離地面差不多快兩米深了。
「別急別急，我先看看。」
這口棺材像是用松木制成，已經被泥土腐蝕成了青黑色，散發出一股濃濃的腥味。棺材里並無其他特點，只不過擺了些瓷瓶瓷碗，想來是陪葬的冥器。骷髏身上覆著一層淤泥，我勾起一點湊著亮光一看，隱隱有些絲線，估計是下葬時的衣物腐爛了。
「咦，是個殘疾人。」我心里好奇，看見骷髏右臂齊肘以下竟被齊齊切斷。
我朝上面大喊，「很普通的一個墓穴，啥都沒有……等等，石碑上有字！」
師兄一听也來了精神，「寫的什麼？」
我湊過去一陣模索，「好像寫的是……‘黃帝’兩字。」
「黃帝？」師兄沉默半晌，問「只有這兩個字？」
「對！」我又把石碑前後模了一遍，「就這兩個字。不過下面應該還有一段，繼續往下挖嗎？」
師兄舒了口氣道「你先替墓里主人超度一下。」
我心想也是，這里好歹也是人家的地頭，好歹也得打聲招呼，不然顯得咱們正一教太沒素質了。
我拿出檀香點著，念了一段「淨神咒」，又開始往下挖。
挖了大約一米，竟然見鬼一般又挖到了一節木頭，看樣子還是一具棺材。
棺材累棺材？這可是大不利之兆啊！
「師兄，有個‘女’字」
「女？」師兄沉吟一陣，猛然道「黃帝女魃？」
「快往下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