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走到前庭院的時候，剛好看見師傅負手站在門口。
也好，當面道個別吧，盡管那麼不舍得，但她是絕對不能久留了。
「師傅，我有話……」
「清水喜不喜去趕集?」
他們幾乎同時開口，只是夜墨卿說得更快。
兩人又同時沉默。
「好啊。」清水答道。
市集上人來人往，清水與夜墨卿穿梭其中也不知道要買什麼。
「清水，你惦念的只不過是為師原來的樣子。」
繁華喧囂之中，她恍恍惚惚地听見了他的輕語。
「……可師傅不是說過，你是永遠不會變的嗎?」
身旁行人往往來來，不曾駐足。
「傻瓜，說這些話的人都是騙子……為師也是個騙子。」
突然有人猛地撞了清水一下，她促不及防地一個踉蹌向後退，夜墨卿迅速將她扶住。
「抱歉抱歉。」那人道個歉便匆匆走開。
「沒事吧?」夜墨卿問。
「沒事。」清水站好。
夜墨卿笑了笑，「清水總是這麼不留心可不行，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每時每刻地留心過日子很辛苦……隨意吧。」
清水走了幾步，又回頭笑道，「師傅，你到底要買什麼?不會只是為了溜我吧?呃?」
說道最後，她學他平時的架勢微眯眼眸，模樣十分危險的樣子。
「呵呵，當然不是，為師帶你來接個人。」
「哦?誰?」
「跟我來就是。」
清水跟著夜墨卿來到一座小拱橋上停下。
「師傅，這坐橋叫情人橋?」
她看著橋頭石塊上刻的字，不禁心下悸動。
「嗯，這座城里的夫妻大多都是在這些橋上交換的信物，並相信他們能白頭偕老。」
夜墨卿說著便向前面看去。
眼前數十條一模一樣的小拱橋有序地排列于小河上，在城中山環成一個大圓圈。
轎上情侶鶯鶯成雙，橋頭柳條迎風飛舞，自是一番花紅柳綠的恩愛春景。
耳邊突然響起歡慶的敲鑼打鼓聲，其間夾雜鞭炮爆鳴。
清水抬眸去看，只見一隊喜慶的迎親隊伍從遠處的一座情人橋上走過。
騎馬的新郎意氣風發，幸福與驕傲爬滿了陽朗的臉龐。
清水靜靜地看著，嘴唇緊抿。
喜慶的樂曲愈來愈響，好像快要把人淹沒。
她曾經，現在，幻想著這個畫面……
她和師傅。
「清水，為師承諾日後給你這樣的婚禮。」
震耳的鑼鼓鞭炮聲里，這把輕音溫柔得不真實。
直達心房，又有如夢里。
就在那個恍惚之中，水霧迷矇了眼眶。
夜墨卿伸手抱上清水的肩，雙眸看向遠處的迎親隊伍。
「這是為師該做的，感動也別哭……不然等會你師母會認為我欺負你，會拎著耳朵罵師傅的。」
「師……母……」清水怔然。
原來，極樂與至痛之間，不過就是一句話的間隔。
「是啊，一直不告訴你，就是想給乖徒兒一個驚喜。」
……
清水低頭，拭淚。
再抬頭，雙目通紅。
她笑，「真是驚嚇啊……」
夜墨卿他自己，也是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
「呵呵……瞧你的眼楮，難著透了。」
「嘿嘿嘿……我們就是來接……師母……回去的麼？」
「嗯，她今天游山玩水回來，去時就說好在這里等她，然後帶她趕集。」
他頓了頓，「咳咳，師傅不太喜歡趕集，所以把你叫來了……」
「師傅，我突然好想打死你。」
「……小小地利用你一下罷了，你不是說隨意麼……真是狠毒的孩子。」
……
「師傅，太陽猛烈，這里人多不好使用法術，我去買兩把傘。」
清水說著就要走。
「為師去吧……」
「別啊。」
清水回頭笑道，「我親愛的師母可不認識我，我很快回來，師傅你就在此等師母。」
清水停在傘攤前，低頭信手指了兩把扇，「老板，那兩把多少錢。」
老板一看清水迷茫的眼神，就猜她是那種十年都不親自買一回東西的深閨女子。
「嘿嘿嘿，姑娘，每把一兩。」他笑得諂媚虛偽。
「……太貴。」她說話沒有絲毫溫度。
「哎喲，這可是純手工的高級限量貨呀！」
「那我不要純手工的，給我兩把法術變出來的吧。」
清水的聲音沉沉的。
「嘿喲！你這是要搗蛋啊！不買就走！」
「……買。」
「買就給錢！」
老板伸出一手來要錢，那陣仗就像清水欠她似的。
「……沒錢。」
一滴滾圓的淚珠「嘀嗒落地。
老板︰「……」
……
清水空手回去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情人橋上那緊緊擁抱著，似在互訴情語的那對情人。
她的腳步重得再抬不起來。
那是個傾世的女子，膚白如雪發黑如墨，笑起來溫淑而大方。
多少人都在艷羨那對黑衣夫妻啊。
清水听見人們在竊竊私語。
他們都說，多般配，簡直就是天生一對。
夜墨卿突然看見了清水，他低頭對懷里的人兒柔情似水地說了些麼。
然後兩人都抬頭看她，那個女子、清水的師母微笑著對她招手。
太陽熱烈地照射，清水的臉頰有點炙熱的疼痛。
她扯了扯嘴角，成功地揚起笑靨，舉手，用力地搖晃。
師傅，你不僅是個聰明人，還是個狠心人。
夜色不錯，盤腿坐在山崖邊還可以看見群山黑色的形狀。
就是天上星點少了些，略顯些寥寂。
清水靜靜地摩挲身邊的清水劍，那是以前師傅送她的，祝賀她初成小仙。
旁邊的酒壇散發出陣陣香味，飛零的葉子靜靜飄落酒碗，浮于水面。
不想那對窗前囈語的情人，不想他對她的溫柔寵溺。
不要難過，不要妒忌……
她扯扯嘴角，笑比哭淒涼。
靜。
細碎的鬢發在風中凌亂，清水把葉子拿出，舉碗，仰頭灌下。
喉嚨，**辣的。
黑暗的天暮下，遠山，近樹，酒壇還有孤人獨坐。
早知今日誅多苦,當時不教情絲埋……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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