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零八年七月下旬,一個大約十八歲的女孩拖著行李箱出現在東聯街,據說要找一間便宜的出租屋。
少女一頭烏黑的如瀑布的長發披肩,標準的鵝蛋臉上雕刻著精致的五官,身穿陳舊的連衣裙,粗布鞋子上還有其它顏色的補丁。除攝影家外,任何人都會認同她的古典美,特別是油畫家。她的皮膚淺黃而富有光澤,耳邊一婁秀發由一條絲綢束起,倘若系下其中一邊,垂下的瀑布擋在眼前,卻遮不住如黑精靈般的明亮眼楮。兩條修長的柳黛眉經常掛著喜悅的神色,而有時候眉頭緊皺,盡帶憂郁的聰慧。多愁善感沿著直挺的鼻梁流露到小小的鼻尖,稍一低頭就把淚水滴在大地上,滋潤著萬物。嘴唇粉紅水澤,表示身體狀況極佳,思想極之純潔。盈盈細語之間,舉手投足之際,無論是鋼鐵漢子,還是風騷妓女,一切喧囂都隱沒在她那修女般的長裙之下。
東聯街曾經和西聯街為一個小鎮,二十一世紀末,小鎮的東邊分到一個城區,西邊則屬于另一個鎮。以前,鎮道大概呈一個「古」字,現在卻被劈為電子數字的「2」和「5」。在這里可以看出時代的進步,同時可以看出政治瓜分文化的例子還是屢見不鮮。如今兩條聯街已相距甚遠,好比非洲和南美洲。
妙齡少女在幾個月前還在粵北的一個城市,因為工作不能賺多少錢,她就去到織袋街。天生就有一雙巧手,很快就被雇佣為首席織工,但錢還是少得可憐。于織袋街時,有一個高中生模樣的青年要她在工作服上縫上幾個袋子,只有那次的錢較多。兩個月後,相依為命的弟弟輟學到了西聯街找到一份花店的工作,她以為到東聯街去可以相互照應,怎知兩街距離十萬八千里。想改變主意,盤纏已經不夠了。
少女在東聯街四周張望,凡是趕路或趕工作的人看見都想停下來問問她有什麼可以需求,因為她長得太美了。
很多人心里想的和行動不一樣,都沒有停止忙的事情,除了一個中年男人。男人向某個地方一指,得到了一聲多謝,勝過攝入一個星期的糖份。
剛剛已經有所提及,東聯街為一個「5」字,蜿蜒曲折。少女走到一條漆黑的狹巷,前面有個人影快步經過,與另外一個人撞在了一起。兩人有點小吵鬧,接著就各自走了。這種事十分平常,少女繼續前行。不知從何時起,她就像被一樣東西吸引住,不自覺地朝某個地方走。轉過幾個牆角,又看見了一個人。
這個人的手在身上四周模索,眼楮不停審視地面,似是不見了東西。少女走到他身邊,小巷太窄了過不去,就說︰「先生請讓一讓?」
男子一下回過頭,嚇了女孩一跳,因為他的相貌長得很丑。「讓一讓?」他用力捉住女孩的手,怎麼掙扎也甩不開。
「你想做什麼?」
「我呸,你這個賊婆娘,盜了我的錢包還在這里裝什麼裝。來!我要把你扭送到派出所,教人看看你漂亮的臉蛋下是一顆邪惡的心。」
「先生,我剛剛才從東邊過來,不可能偷走你的錢包。」就在此時,連白天也暗如黑夜的小巷傳來腳步聲,走來的是一個矮個子,手中拿著一個黑烏烏的東西,不知是什麼。
「哦!」丑男人恍然大悟,放開女孩的手立刻拉住了小偷的手,「原來是你盜了我的錢包!」
矮個子是個結巴,「還……還…給…給……」還給你三個字說了老半天沒說出來。丑男人對女孩鞠了個躬,道歉說︰「小姐,我承認你有一張美麗的臉和一顆純潔的心,如果可以的話,能跟我到警局做證指認這個家伙嗎?」
矮子听見了這句話,十分激動,「我……我…我在…地上撿……撿撿到一個錢包,就……就……」
「就前來還給我嗎?呸!被我捉住了逃不掉就狡辯。」丑男人用力一掐,矮子幾乎痛暈過去。
少女在丑男的威逼下,一起走向了警察局。
經丑男人的能言善辯一講,警察為此立了案,由于是星期五,不得不在當天開庭。
當物證指證了矮個子是小偷,接著到人證。在控方律師的一大堆開場白後,關鍵的一句到了︰「證人,你可否看見他們兩個人踫撞?」
少女點了點頭,陪審團心中有數。「但是!」少女把手一攤,像女神一樣嚴肅說,「我親眼看見原告的錢包掉在地上,並非所謂的偷竊!」
「你撒謊!」丑男人大喊。法官敲錘叫安靜。
事情有所轉變,但是被告的眼楮是迷茫和憤怒,用神看著證人。商量了一段時間,控方律師再次站起來,說︰「法官大人,我們取消控訴。不過,在取消同時再次控訴被告人犯了「路不拾遺」罪。根據我國憲法第xxx卷第xxx章第xxxx條xxxx例中,公民撿到其他公民的財物或丟失的任何物品不奉還者,不管價值多少,當屬犯罪。」
「法官,我認罪!」矮個子整個過程都沒有說話,一說就是這句,教全庭哄然。他並沒有結巴,證明這句話在心中組織安排了很長時間。
被告認罪,法官依法執行。
眼看著即將關到牢獄的矮個子,菩薩心腸的少女跑到他的身邊。「為什麼?」
矮個子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再次結結巴巴︰「我…我確實不……不想還,用……用不著你可憐,我…我餓了很……很多天……天了,現在……在正……正好,我……我…我可以在……在里面吃…吃……吃」
少女不知怎樣說話,靈魂惴惴不安,隱藏著千言萬語。
黃昏六點,她回到東聯街,找了一間便宜的出租屋,從此住了下去。
第二天,少女在附近工廠找了一份工作,當流水線工人。時間一天天過去,到了八月中旬,天氣很熱,到達了頂峰。
該月十九日晚,少女從工廠回到出租屋,因為身體實在太勞累,不顧一身汗水,倒在床上就睡著了。時至三更天,朦朦朧朧听見一絲聲音,大概在樓下的家電維修店和五金鋪之間,听久了就發現是年幼孩子的聲音。
其中一個大哭叫喊︰「小粽,快來啊,我摔倒了。」
叫小粽的孩子聲音沙啞,說︰「月餅,你沒事吧?讓我看看,……沒事,只是淤了一小塊,當男娃不可以隨便哭。」過了一會兒,天真的孩童玩耍起來。「看!這是魔幻城堡!」
「這是什麼啊?」
「听大哥哥說,這座城堡只要有兵馬就能夠佔領,但要住得長久,必須軟實力!」
「軟實力是什麼啊?是一種日歷嗎?」
「不知道,我常听他們說歷史歷史,不清楚是不是這個歷。」
「歷屎臭嗎?」
「笑話,這世界上哪有不臭的屎。」
「噢!……我們去找他們吧。」
「不行,他們的父母會罵我的。」說著說著,小棕竟哭了起來,和月餅一邊遠去一邊唱︰
小白菜啊
真可憐呀
自小沒了娘……
少女听了無比心酸,連忙穿好外套追出去,她要問問到底是誰送給他們魔幻城堡,那個人又在哪兒。可等她走下長長的樓梯道,兩個孩子卻不見了。
孩子的歌聲在她的耳內回響不絕,而她跑遍了蜿蜒曲折的東聯街,連人影也看不見。由于跑得太快,被一塊磚頭一絆,跌在地上。
二一零八年八月二十日凌晨兩點的東聯街,一個女孩躺在血泊當中,據說宙斯已經到了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