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蘇清河乖乖地躺在醫院里做了兩天的檢查,但是依舊什麼都沒查出來。
「他這個情況有點奇怪。」在最後的結果分析出來後,他的主治醫生是這樣跟皇甫雍敘述的︰「從ct和mri的結果來看,他的大腦功能健全、十分正常,並沒有發現會引發這種突發性昏厥的原因——」
醫生頓了頓,拿起桌子上的濃茶喝了一口，按亮了桌上的照燈開關,「但是你看這里。」他指著的是一張mri切面成像圖的左腦部位,那里有一條並不是很明顯的灰白色分界線,「我認為，他的大腦有可能曾經受到過非常嚴重的損傷——但是你可以看到,現在他的大腦已經恢復正常,並且你看這一區域…」他用手在那上面畫了個不大的圓圈，「顏色明顯要更亮一些…這說明這部分的組織比其他組織更加活躍。」
皇甫雍點點頭，靜候醫生的下文。
被皇甫雍用那種認真的視線注視著，醫生又喝了口水，這才略帶遲疑地把話說出了口︰「——他很可能是個天才…也很有可能，會成為病患。」
皇甫雍深呼吸了一下，微笑著向醫生點頭道謝︰「真是謝謝您了。」
「不客氣，」醫生揮了揮手，「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而已——說到底，他到底受沒受過腦損傷，就他這個情況，光靠這些檢查是完全看不出來的…所以有可能真的只是我多想了。」
皇甫雍沉吟片刻︰「他…他自己不知道嗎？」
「他說沒有印象。」醫生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據他的說法，他完全沒有十二歲之前的記憶。」
「嗯？」皇甫雍聞言一愣，這是他從沒听蘇清河提及的信息，「…真的嗎？」
「我昨天稍微測試了一下他的反應，覺得他說的應該是真話，」醫生嘆了口氣，「——令人遺憾的是，雖然失憶很有可能由腦損傷導致，但我依舊不能據此肯定他曾經經受過重大腦損傷。」
「…好的，謝謝您。」皇甫雍站起身來，與醫生握了握手，「我現在去看看他。」
「去吧。」主治醫生點了點頭，眯著眼目送皇甫雍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
然後他拿起桌上的茶杯，視線不由自主地又飄到了那一張張片子上，模著下巴逐漸陷入了沉思。
皇甫雍快步走到了蘇清河所在的病房。
他進去的時候，正好踫見蘇清河從洗手間出來，手里還抱著一個洗好的哈密瓜。
「…上午好，皇甫先生。」蘇清河的反應很快，「你來得真巧，正好我打算切哈密瓜吃。」
皇甫雍︰「…上午好。」
他原本那急切的心情被眼前這悠閑一幕給徹底攪合了，連詢問的心思都淡了很多。
蘇清河把洗好的哈密瓜放在了盤子上，拿出一把刀細細擦干淨，這才輕輕地下刀開切。
皇甫雍看著他那骨節分明、形狀優美的手指，一時間不由得晃了神。
直到蘇清河遞過來一條切好的哈密瓜，他這才晃了下頭，算是意識回籠。
「…唔。」
皇甫雍看到桌上那一排仿佛用尺子量過一般的哈密瓜，不由得發出了一聲不帶絲毫含義的沉吟。
蘇清河下意識地看了過來︰「什麼事？」
皇甫雍想了想，干脆將錯就錯地說了起來︰「…剛才醫生跟我聊了聊你的情況，說你大腦現在的狀況很好，找不到引發昏厥的原因…不過有曾經遭受腦損傷的可能…」
蘇清河捧著哈密瓜一邊听一邊點頭。
皇甫雍簡略地說完了來自醫生的診斷，停頓片刻，看著蘇清河的雙眼問道︰「…另外醫生還告訴我，你說你沒有十二歲之前的記憶？」
「是沒有。」蘇清河眼都不眨地承認了。
皇甫雍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地沉下了臉，「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
蘇清河︰「你沒有問。」
皇甫雍︰「…你讓我怎麼問？問你有沒有失憶過嗎？」
蘇清河︰「可以的。」
…可以個屁！
皇甫雍心中冷笑，有種把手里的哈密瓜拍到他臉上的沖動。
「…可惜的是，一般人的生活里…是不太可能問出這樣的問題的。」他深吸一口氣，勉強算是平復了自己的心情，「你還有什麼沒告訴我的嗎？」
蘇清河皺著眉想了三秒鐘︰「…還有很多。」
「撿重要的說。」
「那就沒多少了。」蘇清河用另一只沒拿哈密瓜的手模了模自己的鼻子，「跟演戲有關的那些，你全都知道。」
「那無關的呢？」皇甫雍抬頭想了想，「——比如你的中學、你的大學、你曾經的工作、你養的那條狗…」
「中學我一直被欺負，因為我是個…嗯…書呆子。」蘇清河一臉淡然，「大學我不再被欺負了，因為那里有很多像我一樣的人——我們可以交流。」
「我曾經工作在一家高能物理研究所，研究的是超高速粒子在對撞後的運動軌跡與性質變化——至于史密斯…它已經死了。」
在說起「史密斯」這個名字的時候，蘇清河明顯遲疑了一會兒，而那一句「它已經死了」，則更顯出了他悲傷的心理變化。
「…我記得你的那個朋友…好像也叫‘史密斯’？」不過皇甫雍沉思片刻，關注點卻已然歪到了另一個方面。
「嗯。」蘇清河點頭，「我最開始注意到他，就是因為他的名字。」
皇甫雍︰「……」
他又隨口舉了一些例子，蘇清河也十分配合地一一作答。
于是大半個小時過去，皇甫雍回想了一下他們談論的內容，驀然發覺好像真如蘇清河所說，重要的信息基本沒有。
他心里的火氣由此消弭了大半，終于靜下心來開始認認真真跟他談與恆飛還有陸威合作的事情。
兩人一邊吃哈密瓜一邊聊，倒是顯得氣氛頗為融洽。
然後又是半個小時過去。
皇甫雍站起身來，一邊看表吩咐蘇清河︰「我現在要去一趟恆飛…下午再過來接你，你記得提前收拾東西。」
「好。」
「對了，你是什麼大學畢業的？」皇甫雍一邊往外走一邊隨口問道，「恆飛那邊要你的簡歷歸檔…我一會兒去幫你填。」
「massachusettsinstituteoftechnology，」蘇清河一連串英文張口就來，「…中文的話，好像是叫做麻省理工學院。」
皇甫雍猛地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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