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下死力想把方芷死死抱住他的腰的手臂給扒拉下來。
杜恩憋紅著臉,勉強盡職地幫忙到把方芷扔到床上,然後落荒而逃,走之前不忘強調︰「容少,我沒笑啊,你看我沒笑!」
少年鋒利的眼光能在他的背影上戳出一百個窟窿來。苦于方芷助攻的實在太給力,容清愣是沒能掙月兌她的糾纏,否則他早就沖上去給杜恩**上來一腳了。
方芷也真是奇了,這杜恩的身影一消失在房門之後,她就伸手在容清腰上捏了一把,自己在那嘀嘀咕咕︰「一點也不軟啊,還沒有cherry的腰手感好……」後面的半句話漸漸地低下去,連容清也沒能听清楚是什麼。
結果他氣得沖昏了頭腦,臉漲得通紅憋出一句︰「你說什麼?你有種再說一遍!」
方芷毫不留戀地把他的腰放開了,抱住了自己柔軟的枕頭,不甘示弱地吼道︰「你這麼凶干什麼,小心嫁不出去!我說你的腰抱著一點也不舒服,白瞎了你這張臉了!」
阿芷啊……你怎麼能把內心旁白說出來啊……
容清氣得說不出話來,差點閉過氣去。他從小到大總被人說男生女相,但是從來沒有一個人敢這樣羞辱他!
他現在動手在這里掐死她是不是很難善後?
容清咬牙切齒地想。
方芷忽然從床上彈了起來。
容清被嚇退了一步,等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潛意識里對這個女人示弱,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楮,然後惱羞成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尷尬得渾身冒煙。
方芷卻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伸出手拉住了容清的衣角輕輕扯了扯問︰「有飯沒有?」
容清頭罩黑氣地看了她一眼。
方芷嚇得哆嗦了一下說︰「……沒有飯嗎?」
容清覺得自己已經退化到方芷那個低齡水平了,他居然忍不住大聲吼道︰「你說呢?你說呢!有也不給你吃!」
方芷被嚇得睜大了眼楮,烏黑的丹鳳眼直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撇了撇嘴小聲說︰「不給就不給嘛,干嘛那麼凶啊。」說完老老實實地躺下了,被子都拉得整整齊齊地,只露出一雙亮的眼楮。
容清覺得自己開始喪心病狂了,看到方芷這樣他竟然有一剎那的動搖,忍不住凶神惡煞地說︰「你想憋死自己啊?被子往下拉點兒!」
方芷乖乖地把被子往下推了一點。
容清的臉色微微好看了一點,鋒利的目光也慢慢地柔和下來,輕哼了一聲說︰「乖一點就好,非要找罵干什麼?」
方芷目不轉楮地盯著他看。『**言*情**』
容清被她盯得不自在,轉過頭咳嗽了一聲道︰「你看什麼看?」
方芷死死地盯著他,憋著一股吃女乃的勁說︰「……現在有飯沒有?」
容清大怒︰「我不是在跟你玩幼兒園‘做對了就有獎勵’的游戲!」
方小芷悻悻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然後她扶著胸口說︰「小仙女,我……我想吐。」
容清從咬緊的牙關里擠出來幾個字︰「吐死了干淨!」
方芷睜大眼楮,不可思議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吐了。
容清︰「……」
——
在手忙腳亂地拉鈴喊來護士處理一番,給方芷灌了一大碗解酒湯然後把她趕去洗澡之後,容清臉色鐵青地坐在了床上。
浴室里響起嘩啦啦的水聲。
方芷的手機鈴聲忽然歡快地響了起來。
容清像瞪著方芷一樣瞪了那手機半分鐘,鈴聲仍然沒有停下來。浴室里卻忽然傳出了方芷模模糊糊的聲音。
她歡月兌地喊著︰「小仙女,幫我接個電話!小仙女!小仙女?」
「……夠了!」
漂亮的少年怒氣沖沖地爬下了床,抓起手機看了一眼。一看之下更把自己氣得快心肌梗塞。
他媽的這哆啦a夢是誰啊方芷這傻比!
容少爺嫌惡地把手機拎起來,按下了接通鍵,對著話筒冷冰冰地說︰「喂,方芷那二貨喝醉了,明天再打來吧。」
說完就準備掛機。
可是電話那頭一個清冷的聲音讓他猛地停下了動作。
他維持著一個動作僵在了原地,漂亮的眼楮睜大了。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愣了一下,遲疑著問︰「……你是?」
只是兩個字,卻好像定身咒一般,讓容家小少爺完全不能動彈。
哆啦a夢……鬼能想得到哆啦a夢居然是這個人!
如果知道是他……如果知道……容清懷疑自己還是否有勇氣接起來!
容清一下子沉默了下去。
許多疑問掠過他的心頭,比如方芷怎麼竟然與這個人有聯系?這個人怎麼竟然會主動打電話找別人?再比如……為什麼這麼巧,就偏偏讓他容清接到了這個電話,重新听到了這個闊別五年之久的聲音!
不過,在听到這個聲音的那一刻起,這些疑問都變得不重要,紛紛在腦海里一閃而過,消逝不見了。
漂亮的少年臉上露出了一個似嘆非嘆的表情。
秀美的輪廓一下子寂寥下來。
電話那頭只說了兩個字,自己卻幾乎是一瞬間就認出了他的聲音;自己說了那麼一長串,他卻根本沒有認出他來。
容清輕輕哼笑了一聲。
他低聲問道︰「……唐謹言?」
電話那頭似乎是愣住了。
過了足足十秒鐘,唐謹言才有了動靜,原本清冷的聲音就更加凜冽如冬泉,隔著話筒都能感受他的語氣里一瞬間泛起來的冷漠︰「是你。你怎麼會在阿芷身邊?」
容清再一次愣住,眼楮里的神色復雜莫測。
良久,他答非所問地輕輕笑道︰「阿芷……?你可從來沒這麼親近地叫過我呢。」他的眼楮一瞬間變得極其寒冷,「即使我追著你整整十年?」
電話那頭一下子變得不耐煩起來,沒有理會他的質問,直接問道︰「阿芷在哪里?讓她接電話。」
容清的笑聲里帶上了一絲譏諷︰「你有多久不肯跟我說話了?五年?六年……?連一句問候都不肯給老朋友?」
唐謹言靜默了半晌,淡淡地,好像什麼都沒有生過一樣開口道︰「你讓我想起不快的事情,抱歉。」
听到那句「抱歉」,容清原本還能保持的平靜一下沸騰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沖破深潭一般的眼楮。他壓低聲音難听地笑了一聲︰「我真是難看,我真是太難看了……」他仿佛自言自語地喃喃了兩句,然後猛地提高了聲音仿佛低吼︰「我不需要你的抱歉!」
唐謹言沒有感情地回答他︰「我也不是真的對你抱歉。」
容清臉上的笑容變得極為苦澀。
他再也接不下去了。
他本來不想對唐謹脾氣的。
在五年之中,他無數次地想過如果還有對話的機會,他會跟唐謹言說什麼。他想告訴唐謹言,一切是他容清的錯,是他情難自禁,是他莽撞無禮,是他做了讓他最討厭的事情,他想用最卑微的語氣懇求那個人的原諒,哪怕不需要他對他的感情做出回應,只是當普通朋友也好,像小時候做兄弟也好……只求他不要不理他。
他想告訴那個人,沒有他,容清一個人不行,一個人活不下去,五年來醉生夢死,燈紅酒綠,瘋狂地尋找他的替代品,情-人來了又去,沒有一個是他,沒有一個能代替他。
可是沒有用。
容清知道這一切都沒用。
如果有用,當初他做下那件讓唐謹言決定徹底與他決裂的事情之後,他早就卑微地求過,爛醉如泥地一遍一遍地播唐謹言的電話,短信,找上門去,唐謹言卻再也沒有心軟過。
十四歲以前不管他做什麼,唐謹言都會讓著他,從不生氣,把他當親弟弟一樣愛護。他知道,五年前那件事終于觸及了唐謹言的底線。
他得不到原諒了。
別說那遙不可及的妄想,就算只是想回到十四歲以前做兄弟,都已經再不可能。
他強迫自己惡狠狠地問他︰「唐謹言……你是不是真的沒有心?」他的聲音里難以抑制地帶上一絲微弱的哽咽,「五年了……五年了還不夠,你要懲罰我到什麼時候?」
唐謹言的聲音極為認真︰「到你想清楚的時候。不過,看來你仍然沒有想清楚。」
容清冷笑了一聲。
唐謹言的認真曾經讓容清無比痛恨,它讓他覺得唐謹言對他,和對別的任何人根本沒有不同,這個人沒有心,他根本不懂得愛人。
就算出現一絲絲的波瀾也好,他罵他也好,打他也好,哪怕是羞辱他也好,都能證明他對他有那麼一點點的在乎。
不過沒有,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更沒有。
容清笑著說︰「不,」他壓下那一絲哽咽,慢慢地,吐字清晰地說,「我有沒有想清楚,不是由你來評判的。其實根本是你自己始終不能原諒,始終在記恨那件事,與我的態度無關,不論我想什麼,做什麼,說什麼,即使我追悔莫及,跟你千百遍地道歉,你不願意原諒的,仍然也還是不原諒!」
唐謹言沒有猶豫,平靜地承認道︰「沒錯,是我始終不能原諒,始終在記恨。」
容清便啞然無言。
唐謹言卻沒有耐心再等待他的回答,而是直接問道︰「你跟阿芷在一起?」
容清的眼楮里忽然涌上了一股怒火,他冰冷地問︰「她和你是什麼關系?讓你這樣上心?」
唐謹言沒有回答他,好像是覺得從容清這里已經不可能問出答案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容清死死地握著寂靜的手機,手背上青筋畢露。他寒冷而鋒利的目光掃過浴室門,浴室里卻仍舊傳來歡快的水聲。
方芷還在歡月兌地喊他︰「小仙女?是誰給我打電話?」
容清卻沒有再憤怒地大喊著回答她,而是沉寂地坐了下來,向浴室投去冰冷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