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哪個姑娘約會去了？」李凝凝站在公交站似笑非笑地看著疾奔而來剛剛站住腳的何天羽，「現在的時間其實比咱們約的時間還早些，何必這麼火急火燎的？」
不管怎麼說讓女士等自己都是一件有些說不過去的事情。剛剛把氣喘勻的何天羽歉然道︰「實在不好意思，中午吃完飯以後稍微耽擱了一會。」
李凝凝忽閃著大眼楮意味深長地問︰「和誰一起吃的呀？」還沒等男孩張嘴她便又自問自答道︰「無非就是張簫田恬那幾個人，哦對了肯定還有小蕙。」
「你真是了解我。」直冒冷汗的何天羽搔了搔頭試圖岔開話題，「咱們坐哪輛車呀？話說現在才去不晚嗎，陵園好像一般都很遠的樣子。」
李凝凝微微一笑。真正聰明的女人只會點到為止，她原本也沒打算跟何天羽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623路一個小時就到了。咱們呆不了多長時間，大概五點前就能回城里了。」
今天是母親節。每年的這個節日李凝凝都會單獨去陵園祭奠自己的媽媽，按她的話講清明的時候一家人去感覺有許多話不方便私下里和媽媽說。
開出市區後公交車的速度明顯加快了。路旁已經看不到什麼高大的建築，從車上偶爾能看到在路邊兜售鮮花的人。何天羽抱著一大一小兩捧花束，而李凝凝正倚著他熟睡。
終于到地方了。兩人緩步走進了陵園，此時並不是旺季所以來祭掃的人不算很多。
「要辛苦你多走一段路了，我爸媽的地方在最里面。」李凝凝從何天羽手里接過了那個小一些的康乃馨花束，「說來好笑，我最開始自己來的時候還老找不到地方呢。」
「父母去世那會你年紀還小，所以記憶不太清楚也是正常的。」何天羽說著咧嘴一笑，「當然了，其實我一直想說你的方向感實在不怎麼樣。」
「討厭！你這人就會欺負我。」李凝凝拿著花束輕輕砸了他一下，「那你幫我記著不就得了，這樣以後我無論去哪兒都不會迷路了。」
何天羽打開手機地圖在李凝凝面前晃了晃。「真正能讓你認路的是它不是我，這玩意可比我好用多了。哎呦你掐我干嘛？我這可是大實話啊！」
一陣風帶起了陣陣松濤。在爬了幾十級台階之後李凝凝終于帶著何天羽找到了父母的墓，但是本該開始掃墓的她忽然沉默了。那雙美目直勾勾地盯著墓碑，看上去就像她想要用眼神從那上面剜出什麼東西來似的。
「怎麼了？別告訴我又找錯地方了。」何天羽笑著走上了兩步想逗逗她，誰知就在這時李凝凝手中那束康乃馨忽然掉到了地上。
她的異樣讓何天羽硬生生地把本來想說的話憋了回去。他把手輕輕放到了女孩的肩上，通過這樣簡單的接觸他清楚地感覺到了女孩的嬌軀在顫抖。
問題看來出在那塊墓碑上。本應是葬著兩個人的地方在碑上卻只寫了孤一個人的名字，而本該在那里的「何園園」三個字消失不見了。
李凝凝緊咬著牙關。那原本嬌美俏麗的臉已經變得煞白，她用極低的聲音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不是清明節的時候還好好的嗎？是誰干的？為什麼到現在還這麼討厭我媽媽？為什麼？」
她那失神的樣子讓人心疼。何天羽很想出言安慰幾句，但是他在這種時候卻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李凝凝猛地轉過身來。雙眼通紅的她不由分說地跑下了山，而何天羽抓起被她丟在地上的花束便追了過去。
真相並不復雜。陵園管理處的人說大概一個月前李家的人找來說要進行遷葬，他們花很少的錢購買了一個犄角旮旯的便宜地方把何園園的骨灰遷到了那里。
「你們只認識錢嗎？能稍微積點德嗎？」李凝凝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作為女兒今天來這里卻找不到自己的媽媽，原來她不聲不響地就被搬到別的地方去了。沒有人通知我，沒有人征求過我的意見。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只想讓我的爸爸和媽媽好好地呆在一起！」
「這件事要問你家里人。」接待她的女工作人員不緊不慢地回答道︰「他們根本就沒和你商量這件事嗎？既然這樣的話我們也沒辦法，實在是愛莫能助。」
李凝凝的聲音哽咽了。「我不管！那些人我回去再跟他們算賬，你們今天就要把我媽媽的骨灰遷回去！我是她的女兒，我有權決定這件事！」
何天羽握住了她的手。陵園在人道倫理的方面有失德的嫌疑，但是從辦事的過程來說卻是無可挑剔的。他們合法地向李家人提供了所需要的服務，所以「遷回去」的要求至少在此刻憑她一個小女子個人的意志是不可能實現的。
托紫岩幫忙自然可以助李凝凝完成心願。但是這樣做會極大地激化她與家人之間的矛盾，發現何園園又遷葬回去的李家人必然會與她勢成水火。解鈴還須系鈴人，何天羽希望她能用自己的方法來妥善地應對好這個問題。
過了一會李凝凝終于平靜了一些。緊緊牽著她的何天羽趁著這個機會對管理人員微笑道︰「請問您方便帶我們到何阿姨的墓地去看看嗎？我們自己可能找不到地方。」
他是正確的。凝凝媽所在的位置很不好找，工作人員帶著兩人七拐八拐地走了十分鐘才到了地方。
這座新墓獨自建在一個角落里。為了創收陵園方面開發了所有可以利用的空間，距離它最近的一個墓都在三五米之外。那墓碑一看便是這里最便宜的款式，上面的字也都還沒有描紅。
李凝凝的手輕輕撫著墓碑上媽媽的名字。工作人員已經走了，一會她會按照要求送來描紅的用具讓這個可憐的姑娘略盡孝道。
何天羽伸手把李凝凝拉到了自己的懷里，柔聲道︰「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舒服了。這里沒有其他人，你不用堅強給別人看。」
「哇」的一聲大哭嚇走了站在枝頭的鳥兒。它們懵懂地看著下面那兩個人，全然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