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鳳計 第35章 李奶奶訓子莫憐情

作者 ︰ 土豆茄子

「如此良辰如此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李敬儒回頭見是林學淵,笑了笑,道︰「如此良辰,林兄又怎舍得離開美人懷?」

林學淵敞著懷,舌忝著肚子從里間走了出來。門半開著,里面傳來陣陣絲竹聲和女子的媚笑。他打了個酒嗝,醉眼朦朧的「嘿嘿」笑道︰「我知道你想著你那個好妹子呢。」

李敬儒搖了搖頭,唇角含笑的道︰「並非。」

「你就別蒙我了,今兒一早我的小廝瞧見一個人鬼鬼祟祟的和你說話,除了是你相好的給你送信,那個還用這番姿態?」

李敬儒低下頭,若有所思。

他也沒有想到,梁家竟然找上門來了。要不是見了那個小廝,他幾乎都忘了曾經和梁家小姐定過親。午後他被母親急急地找回家,說的也是這件事。

李女乃女乃對這門親事很不滿意,對兒子說道︰「我日防夜防這些年,竟還是被這家人給找上門來了,真真是纏人精。我早打听過了,梁大人三年前就沒了,留下個*歲的兒子和一個寡婦娘,家里的產業恐怕是要被族里代管的。他家閨女嫁人估計都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來。當年你爹非要給你定下這門親事,圖的就是梁大人是個官身,我也就勉強同意了。咱家潑天的富貴,怎麼也得到梁家大房里挑去,他家姑女乃女乃嫁的可是京里的伯爵府,真體面是在這兒呢。縱然都是同一個‘梁’,這里邊的差別可就大了。」

李敬儒道︰「我听梁家那人說,他們家給咱家寫過信。我怎麼不知道?」

「噯呀,這些為娘跟你說了有什麼用?說了這些煩心事反而影響你念書。你舅舅為了你可沒少花心思,你可得上進。」

李敬儒按壓住心中的不耐,道︰「這個自然。」他又問︰「既然母親知道梁家催婚,又為何不直接退了?」

「你這孩子,究竟真傻還是假傻。」李女乃女乃一肚子的用心良苦。「那梁家不就圖咱們家有錢嗎?她家老爺子死了,一下子失了勢,你說能同意和咱家退婚嗎?還不牢牢的拉住了不放!為了我兒你的前程,為娘絕對不會給他們家留下一絲把柄的。」

李敬儒還要說,李女乃女乃斬釘截鐵的道︰「反正這件事為娘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儒哥兒你也記得,不論他們家怎麼找你說,你都不準松口,再怎麼裝可憐的求你也不行!」

見兒子沉默,她又苦口婆心的道︰「你舅舅當初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說了,今後定會為你選個名門出身的淑女做妻子。你現在還小,雖已是貢生,但到底還是再等兩年考中了進士說親更體面。我兒你一表人才,多少人家想尋你這樣的招贅呢。你爹那個死鬼去得早,你舅舅家里也終究不是長久的落腳之地,你那些叔叔伯伯都是髒心爛肺的東西,要不是有你舅舅在,咱們家孤兒寡母的就得被他們欺負死!」

李女乃女乃說著就開始掉淚。

原來,李家當年離開平郡,剛到京城還沒扎下腳就攤上了官司。當時李女乃女乃也想到了梁家,畢竟梁家是一方的望族,在京中有些親眷關系,便讓家人回去求助。這一去才得知梁文韜已經亡故,家里亂成一團,便將此事丟開了。李老爺染病去世後,李家分崩離析,李女乃女乃的胞兄歐陽瑕正好在此時升任了從三品都察院左僉都御史,李女乃女乃便領著兒子投靠了娘家。

後來梁家來信,輾轉送到了李女乃女乃手里。她在京城時間長了,且兄長近些年步步高升,她隨著嫂子也四處交際,眼界見識一開,早已經看不上梁家的門第了。她想著我兒品貌俱佳,定要娶上一位公侯家的貴女,光宗耀祖才是。梁父故去,剩下梁家五房孤兒寡母,當初也不過是圖他個官身,如今也沒甚用處。梁家小姐縱然是個天仙也無用,不過是個擺設,一點忙都幫不上。就算將來梁家為這事鬧將起來,不但兩家的老爺都死了,沒了人證,且又沒下過定,不過口頭說說罷了,無憑無據的,只要她一口否認,梁家又能奈何?還不是只能忍氣吞聲。

李敬儒見母親落淚,忙表白道︰「母親說什麼就是什麼,梁家再找我我也不會見的。」

李女乃女乃這才止住了淚,將丫鬟們都攆了出去,關上門和兒子說了好半天的話。後來林學淵遣人來找他喝酒,他便借口夫子做壽,得去送禮吃酒,這才月兌身出來。李女乃女乃怕兒子身上錢不夠,開匣取了八十兩銀票給了兒子,又殷殷切切的囑咐了一番才放心。

李敬儒逐漸回想起當年的光景,也是感慨了一番,幾杯酒下肚便出來踏月吹風。還有一件事他並沒有告訴母親,那名送信的小廝說那位梁小姐也來京城了,想同他見上一面,有東西要歸還。

他已經答應了。

不為別的,他還惦記著當年的一件事。他臨走之前也不是不是撞了邪,明明那梁家小姐才不過十歲出頭的年紀,听說他家要搬走,竟然哭了。雖然和梨花帶雨不沾邊,卻隱約有一番楚楚之意,沒來由的,他忽然覺得眼前的小丫頭長大了應該會挺好看。就為了這一瞬間的感覺,他竟然橫生出一腔雄心壯志來,跑到梁氏夫婦面前發誓說今後一定會回來迎娶他們家女兒,並且把自己從小佩戴的玉佩留了下來,當做信物。這件事母親並不知道。既然母親不願意讓他娶梁家小姐,那他就應該將玉佩要回來才是。

「李公子同意和小姐見面了。」懷珠面無表情的回稟道。

妙懿極輕微的點了點頭,一直望著桌上的玉佩發呆,不言不語。

懷珠看不下去,忽然跪倒在妙懿腳邊,含淚道︰「小姐,您都一整日沒好好吃東西了,在這樣下去身子怎麼受得了呢!」

妙懿好半天才輕聲道︰「我沒事,你放心吧。」

懷珠膝行向前一步,哽咽道︰「李家不仁,您也千萬別守著義字不放了。要是夫人看到您這樣會心疼的。您再想想小少爺,他還那麼小,將來的前途如何都難料,還要靠小姐扶持一把呢。」

淚珠從妙懿的面頰滾落,她握住懷珠的手,道︰「你說得對,是我這個做姐姐的不爭氣。」

她拿出帕子緩緩沾著面上的淚痕,喃喃道︰「其實李公子和李家又有什麼分別的呢。」

正這時,外面有人道︰「梁小姐在屋里嗎?婢子是紅拂。」

懷珠忙起身道︰「來了。」便迎了出去。

紅拂看到她眼眶紅紅的,關切的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懷珠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紅拂走到院子里道︰「小姐這兩日有些想家,心里煩悶,我也陪著掉了會淚。你來有什麼事嗎?」

紅拂馬上道︰「沒什麼。就是我家小姐被外祖家接了去,沒來得及跟你家小姐道別,讓我來說一什麼,可能住上兩三日就回來。」

懷珠點點頭,道︰「曉得了。」

見紅拂笑著上下仔細打量了她半天,懷珠莫名道︰「你盯著我瞧什麼?」

紅拂道︰「你今年多大了?」

懷珠道︰「我十五了。」

紅拂抿著嘴道︰「瞧著你仿佛比我第一次見時更招人憐愛一點了。」

懷珠頑皮一笑,道︰「我跟著我家小姐時間久了,沾了點仙氣。再者說,將軍府也養人呢。」

「你可真會說話。我看你倒是女大十八變,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好看。」

懷珠知道紅玉平時沒少擠兌紅拂,因唐小姐和自家小姐好,紅拂也願意同她親近,二人私下里相處得不錯。

「瞧你眼楮紅得像兔子似的,我幫你重新整理一下吧。」

紅拂拉著懷珠去了自己那里,讓小丫鬟打了溫水給她洗臉,用巾布擦干,涂上一層潤潤的胭脂。然後將她按在梳妝鏡前,打散了頭發重新梳了個簡單的墜馬髻,重新用珠花固定好,對鏡一照,果然別有一番動人姿態。

「我就說嘛,是你從前總梳雙丫鬟弄的,今後就像我這樣梳頭吧。」

懷珠擔心小姐,不敢多留,卻又怕將軍府的人起疑心,只得撐起笑臉盡量敷衍。上次她哥哥帶著明晃晃的傷勢在將軍府里招搖過市,過後被她狠狠說了一頓,連上藥的時候都故意加重的手力,疼得曲勝只得緊咬牙關,默默流淚。小姐和李家的事一個不小心被外人知道了豈是玩的?雖說兩下都無意再繼續下去,小姐也下定決定要將信物歸還,但兩家曾經議親的事最好不要被更多的人知道。

勉強應付完了紅拂,懷珠告辭離去。匆匆走到門口就見有人探頭探腦的從半掩的窗子往里瞧。

「你做什麼?」

懷珠這一喊,嚇了那人一大跳,轉頭望著她道︰「梁小姐沒去上課,我家小姐將夫子留的功課寫了下來,遣我送過來。」

見是唐韻身邊的紫瑛,懷珠笑著走過去道︰「沒嚇著紫瑛姐姐吧。走,隨我進去見見我家小姐吧。」

紫瑛遲疑了一下,道︰「方便嗎?」

「這有什麼不方便的。」懷珠笑盈盈的將她請進屋中,臘梅正坐在桌前打絡子,見了二人便起身讓座,又說︰「小姐在書房寫字呢。」

「誰來找我?」妙懿走出來問道。

懷珠見她臉上干干淨淨的,毫無異色,笑道︰「是紫瑛姐姐特意給小姐送了好東西來呢。」

紫瑛說明了來意,妙懿接過瞧了瞧,又說請她回去謝過她家小姐,並賞了銀子,紫瑛推辭不過就接下了。

紫瑛走後,懷珠將窗子掩上,道︰「剛才我回來正好撞見她鬼鬼祟祟的往咱們屋里看,也不知打了什麼鬼主意。」

妙懿道︰「咱們最近留心著點就是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我都想好了,越快越好,讓你哥哥尋個隱蔽些的地方,咱們悄悄的過去,最好別被人察覺。」

懷珠應下,自去告訴了曲勝。曲勝得了信,心說李家不是東西,趕緊退了也好尋下家。當初他為了找李家,整個天京城都跑了個遍,很快便在劉家胡同尋了個隱蔽幽靜的茶樓。定下地點後,他又去國子學尋李敬儒。

將見面的時間地點一說,李敬儒點頭同意,曲勝又忙著回去報信。

「這回可讓我抓住了吧!看你還有什麼狡辯的。」

李敬儒一回身,就見樹叢後面走出來好幾位年輕公子,林學淵得意洋洋的走在最前面,在蕭瑟的秋風中搖著把扇子。

「你再不說實話,我可要派人去講你相好的人抓過來審問了!看你招還是不招。」

李敬儒沒奈何,只說兒時在老家父親一時興起,與人玩笑說下了親事,誰知對方卻當了真,竟然來尋他了。

他負手而立,望著頭頂虯髯的古樹,溫聲道︰「說什麼定親,其實不過是年小時兩家的戲言罷了,連訂禮都未下過。」

他的眼底帶著淡淡的冷意。

這個麻煩可千萬不要影響自己的前程才是。

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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